樂綝又向張虎介紹苟三,苟三也與樂綝熟絡,幾個人相約第二日去張虎府上做客。


    第二天,周瑜帶禮品來到張虎府上,張虎受寵若驚,自父親張遼死後,府上再沒有往日門庭若市的氣象,雖然還掛著侯府的名字,但大家都知道,沒有張遼的張家注定在洛陽地位一落千丈。張虎命一位老家人將周瑜迎進府中,見到張遼的母親也就是張虎的奶奶,周瑜屈身拜見,老夫人見周瑜比較周正,也是十分高興。老夫人隻怕張虎年輕,結交不甚,會讓這本就低落的府第更加落魄。


    周瑜多會來事,將話說的合府上下沒有不喜歡的,既沒有損壞張遼的威名,又誇讚了老夫人的教導有方。等到樂綝和苟三攜手而來的時候,周瑜已經在和老夫人張虎在撫琴品茶了。


    就這樣在樂綝和張虎府上逗留的時日,周瑜也有意結識了一些洛陽的達官貴人,也將張府上下的情況及張遼的情況摸了個門清。這一天,幾個年輕人都走以後,周瑜閑著與老夫人品茶,張遼的夫人屈氏也在場,周瑜假裝無意提起張遼生平,兩位夫人都是麵露難過之色。周瑜細數張遼生平,羨慕之情溢於言表,屈氏見周瑜真誠,也在旁垂淚道,如果張遼還在世,當與周瑜相知深厚。


    周瑜話鋒一轉歎道:“張遼將軍雖然英勇,然而卻不懂權謀,可惜了一顆將星,終究隕落。”


    二位夫人聽聞這話,麵露不悅,老夫人道:“聽牛公子話裏有話,敢問我兒文遠哪裏做的不夠?”


    周瑜將茶杯一推,輕歎道:“文遠將軍昔日雖從呂布,然呂布除董卓,扶皇帝,也算國家之人。後呂布敗亡追隨魏王乃得人,自追隨魏王後,滅袁術,討張繡,平袁紹,逐烏桓統一北方。何等雄壯,真不愧為大丈夫所為。然,魏王手段過於毒辣,滅陶謙開始就行屠城,每每滅一諸侯,必然跟隨血腥屠城,真是順者昌逆者亡,現在大權在握,皇權旁落,篡逆之心,路人皆知,昔日追隨之人多有怨言,那心懷天下的曹丞相已然成為權傾朝野,功蓋皇權的魏王,但有異議,便行屠戮,那荀彧追隨他幾十年,鞠躬盡瘁,就因為反對他加九錫而被賜死。張遼將軍獨守宛城,宛城直麵江東人馬十幾萬,而將軍手下僅兩萬孱弱兵卒,這不是等著送死?可見將軍處境之艱難。然將軍仍然以為魏王會像原來一樣善待自己,豈不知當合肥兵敗後魏王已經不再把將軍帶在身邊衝鋒陷陣,這就是不信任最好的證明啊。現在將軍身死,你們的侯位雖然保留,但想必那點可憐的俸祿早就讓這個家捉襟見肘了吧?”


    老夫人沉默不語,夫人也是用滿含深意地目光看向周瑜:“公子,您到底是什麽人?可否如實相告?”


    周瑜搖搖頭道:“我隻是有感而發,別無他意,如果得罪了二位夫人,還請原諒。”


    老夫人歎道:“公子還有話沒有說,兵敗被殺,忠臣又有什麽用?況忠臣乃是魏王的忠臣,而不是大漢的忠臣,對不對?”


    周瑜看向老夫人,不再言語。


    老夫人將手中拐杖輕輕一頓,道:“我兒文遠,自幼學文弄武,想要出人頭地,為國家效力,為百姓搏太平。沒想到那魏王如此薄情,當時文遠節節勝利時,恩寵有加,敗退合肥後便一落千丈。當日魏王在官渡與袁紹決戰之前,多麽的禮賢下士,從諫如流,然而,今日他已是魏王千歲,再不是那個求賢若渴的曹丞相了。家道中落,我倒可以支撐,隻是可憐文遠屍首還流落他鄉。”


    周瑜道:“江東給文遠將軍收殮後厚葬於南徐,小子經商曾偶遇文遠將軍之墓,還算莊嚴。”


    這是張家第一次聽到關於張遼的確實地點,都眼巴巴地讓周瑜繼續介紹,二位夫人都是湧出淚水。這時門口忽然出現張虎,張虎幾步走到周瑜麵前跪倒叩首道:“牛公子,聽樂綝講你是個商界豪傑,專會救人急難,我要去江東將父親靈柩迎迴,不知公子可否相助一二?”


    周瑜忙將張虎攙起道:“張公子不必如此,將靈柩迎迴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首先就有孫權派人守靈。不過,我意公子可以百姓身份前去祭拜,這個就很可行了。”


    張虎哭道:“願聽公子吩咐,我們即日啟程。”


    周瑜道:“不要著急,此事要老夫人和夫人同意才行,所謂兒行千裏母擔憂,你說是不是?”


    老夫人道:“牛公子,難為你想的周到,隻是張虎身在洛陽沒人重視,一旦出了洛陽不見了,以魏王疑心,必然追究,到時候家庭不得安生。”


    夫人也道:“是啊,沿路之上,盤查甚密,一旦被官府所獲,前功盡棄是小,反累張虎吃官司。”


    張虎道:“我意已決,斷不可更改。”


    兩位夫人隻是擔心。周瑜起身道:“到時我來安排,請大家切勿泄密。”


    周瑜走後,張虎又與二位夫人商議良久,越發思念張遼不提。


    又過幾日,周瑜找到張虎道:“公子可請令往葉城駐守,揚言為父報仇。等到葉城後等我消息,如此這般。”張虎於是請令去葉城,不日準奏,於是辭別母親和祖母去葉城。當晚樂綝和苟三來找周瑜張虎,為張虎餞行。張虎口風很嚴,也隻是提到為父報仇去葉城鎮守,樂綝揚言也要同去,張虎笑而不答。第二天張虎登程,由於隻是作為一個普通將領,也基本沒有人給送行,隻帶了幾百兵卒前往。


    樂綝看著張虎背影沉默不語,苟三感歎不已,周瑜與二人去逍遙樓喝酒解悶,此時正是下午,逍遙樓上賓客滿蓬,都在各自雅間推杯換盞,歌舞升平。三人同坐一室,暢談洛陽。樂綝好奇問苟三道:“三公子在洛陽城內街知巷聞,買賣也有很多,但不知置下有田產否?”


    苟三笑道:“不瞞諸位,舍下田產不過千頃,勉強維持吃食,不比樂兄有祖輩蔭澤,和牛兄八方來財。”


    樂綝道:“千頃也不為少,像三公子這樣花錢如流水,必定祖上也有貴人。”


    苟三道:“樂兄不必客套,祖上留給我的不過是一些債主而已。”


    樂綝道:“三公子居然在如此困境中的洛陽城悄然崛起為一方豪強,真乃英雄也,樂綝佩服。”


    苟三謙遜道:“唉,隻不過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罷了,當時情況左右都是一個死,索性拚了,我曾在賭坊連押十把大搏了個滿堂彩,這才由此起家。當時但凡有一把押錯,也隻得將胳膊砍掉扔在賭坊了。如今這個賭坊已被我收入囊中,這就是我的故事。”


    樂綝恍然道:“原來名冠洛陽的富豪寶局是你的產業啊!真是失敬失敬啊。”


    苟三歎道:“這種產業,不要也罷,所以我從不出麵。”


    周瑜這才明白為什麽苟三如此在洛陽有勢力,原來這賭坊簡直是最賺錢的職業,原來大家都以為苟三不過是洛陽街頭混混的頭目而已,現在看來也許大家想法都錯了,在高官林立,魚龍混雜的洛陽,想要在街頭立棍也要有硬實力啊。周瑜看向苟三的眼光中多了一層深意。樂綝也是有些刮目相看,苟三因為與周瑜興趣相投,不覺多喝了幾杯,又有些酩酊,和樂綝看向這個性情中人,兩人相視而笑,覺得這種朋友也算難得。幾人正在飲酒,就聽旁邊有人大叫大嚷,苟三本來興致不錯,讓這樣一攪擾,有些生氣,讓幾個伺候的姑娘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不一會兒報迴來,說一個貴人喝醉了非要點夢兒相陪,徐媽帶人去賠不是,被那人打了。


    苟三一聽就不樂意了,夢兒姑娘既然讓周瑜做了入幕之賓,那就是周瑜的人,隨隨便便敢動自己朋友的女人就是看不起自己,於是就要出去看看。周瑜樂綝見苟三喝得實在有些多,便將他勸住,周瑜出來看看是什麽事。


    走出雅間幾步就見一些人圍在那裏,徐媽緊著賠不是,一個身穿華服的人正在那裏趾高氣昂地叫嚷,周瑜一看就認出來了,這不是華歆嘛!這華歆原來是江東的人,江東派他來許都和好,這廝就被曹操留在了這裏,華歆特別會鑽營,當然,他也是個非常有能力的人,如今也混上了高位,當上了尚書令,可謂春風得意。但周瑜從一開始就看不上他,尤其這人為了上位阿諛奉承不擇手段。今天在這逍遙樓華歆耍上了威風!哼,這個小人得誌的麵孔,真讓人倒胃口。隻見徐媽倒在華歆腳下,嘴角流血,滿臉淚水不敢擦,嘴裏隻是在賠禮。隻見華歆醉眼朦朧道:“給你臉你不要臉,既當婊子又立牌坊,要不要我派人把她拉下來?”


    這時隻聽一個聲音道:“賤妾蒲柳之姿,何得大人偏愛?”眾人看去,卻是夢兒到了,依然臉蓋絲巾,看不清長相。從走廊盡頭由幾個丫鬟簇擁著走來。


    華歆見夢兒身姿綽約就有幾分欣喜,臉上流露出豬哥樣,笑眯眯道:“哎呀,夢兒姑娘,我看不用些手段真難見你真身啊。今日有幸得見,非我強迫,而是可憐老身這渴慕之情。”說完,向手下使臉色,意思讓他們將無關之人清退。那些手下哪能不會意,立刻開始驅趕無關之人華歆上前就要拉夢兒進自己雅間,周瑜冷哼一聲,抽出隨身手帕將自己臉一蒙,擋在華歆對麵,道:“華歆大人,好雅致,放著國家大事不去處理,跑出來喝花酒。喝花酒也就罷了,還強迫別人出來陪你喝,也不看看自己那張老臉,還想拈花惹草,看來曹操這裏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果然什麽人帶什麽兵!”


    華歆一見周瑜,見他麵戴青紗,酒氣一噴哈哈笑道:“一個不敢以真麵目示人的小輩居然敢教訓本大人,來人,給我拿下!”


    華歆帶來的幾個手下哪有庸手,像他這樣的人最怕別人暗算自己,睡覺都得有兩個武林高手把門。幾名手下迅速將周瑜包圍,周瑜笑了:“華歆,找幾個蝦兵蟹將就能保護你了?”


    正在此時,苟三大吼一聲從裏麵出來,見到周瑜被圍,就要衝上來,樂綝從後麵一把拉住對苟三道:“三公子,這人惹不起,這是當朝尚書令華歆!魏王駕前的紅人,紅得發紫那種!”


    苟三輕蔑道:“樂綝,你怕他是當官的,因為你爹也是當官的,我不怕他個當官的,因為我沒爹!”說完從後麵照著華歆就是一腳,華歆幾個手下正圍著周瑜,還真沒注意苟三的出手,華歆當時吃了大虧,噔噔噔向前跑了幾步,一下子摔了個狗啃屎,正好跌在周瑜眼前,周瑜對著苟三一笑,用手挑了個大指,那幾個華歆手下一見華歆被踢正要去傷苟三,周瑜抬起腳一腳踩在剛要爬起來的華歆後背上,叫道:“誰再動我一腳踩死這狗官!”


    幾個手下嚇得立刻不敢再動,樂綝在後麵被周瑜和苟三嚇得麵如土色,別看他平日裏膽大包天,那是對著普通百姓和一般官宦,這華歆可太不一般了,平時父親樂進和其他武將雖然也不喜歡他,但沒一個人敢得罪他,因為不知道這人什麽時候就給你陷害了。今天看到周瑜和苟三二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將華歆給這樣羞辱,心裏湧出一種既過癮又害怕的情緒,一時愣在那裏不知道是該去幫忙,還是該立刻偷摸走掉的感覺。


    這時周瑜一把拎起華歆像拎小雞一樣,來到徐媽和夢兒麵前道:“狗官,給徐媽和夢兒姑娘道歉!”


    華歆叫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華歆就該知道今天你惹了我你是活不出洛陽城了,這裏是天子腳下,講理講王法的地方,你當中欺侮朝廷命官,當朝尚書令,我看你還是乖乖投案,我可以從輕發落!”


    周瑜氣得都樂了,見那幾個手下抽出腰中刀劍一齊對著自己下手,周瑜將華歆製住,用手一把抓過其中一個,那人還沒明白怎麽迴事,就被周瑜一把抓住才知道周瑜是高手。周瑜將這人一把扔出去多遠摔在牆上,眼見暈了過去,卻在空中抽出了他的佩劍挽了一個劍花道:“哪個不要命的來陪我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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