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呂卿癡癡呆呆的望著莊非子,一副我沒錢,你愛咋辦咋辦吧的無賴樣子。


    莊非子卻滿臉的無奈,煉氣練到他這種境界的術士,雖不能與那些驚天地泣鬼神的強者相比,可一個人的身上到底有沒有錢,卻是一眼便能看的出來。


    否則他何以知曉,那黃牙老漢家裏的錢有多少。


    他嘖了嘖牙,看了看睜眼說瞎話,不打草稿的呂卿,心想:“瞧你那一身的銅臭味兒,身上少說也得十七八兩銀子,銅錢嘛!一百顆大錢起步,小錢也得有二百來顆。”嘿嘿怪笑道:“被那麽大的包,不沉嗎?”


    意思是你帶那麽多錢趕路,不沉嗎?不拿出來花點?


    呂卿渾然不覺,可憐兮兮的瞪著莊非子,搖了搖頭,問道:“咋辦?咱們這一路上吃啥?”


    呂卿也很直接,吃啥?你帶路,不能管帶路啊!吃的東西你也得想辦法不是……


    莊非子撓了撓頭,見過摳門兒的,可沒見過這麽摳的,好家夥,身上帶著那麽多金銀銅錢,卻連自己的夥食都要往別人身上打主意,莊非子真想狠狠的教訓他一頓,有錢不花,留著生仔兒啊?


    可他又不敢和這位小少爺掰扯,畢竟呂仲達承諾他的東西,那可是價值連城,千金難求之物!


    此次海戰,茅山派雖也有好多大術士趕去觀戰,但他不相信有人也能撿到,或者說在亂戰中爭奪到那東西,即便爭奪到了,也會賞賜給那些天賦異稟的弟子們,他這個連百靈丹都能弄丟的弟子,可沒有那麽大的麵子。


    若是能在呂仲達的手中,弄到龍身上掉落下來的寶貝,不僅能在同門師兄弟麵前炫耀,讓師父的臉上跟著沾光,對自已以後的修煉,裨益也是極大。


    且呂仲達送人的東西,就和這小子身上的銅錢一樣,又有幾人敢打他的主意?


    呂仲達性情古怪,為人冷血不假,但他的承諾,卻同樣也是一諾千金,從不食言。他可不想因為幾顆銀錠,幾把銅錢,就和呂卿鬧翻,因而失去了天大的機緣,賤笑著拿出那四道鎮壓著厲鬼的符籙,在手中輕輕晃了晃,說道:“沒事,我去想辦法。”


    呂卿見狀,頓時理解他的意思,連忙搖頭道:“不行不行,老百姓們都挺不容易的,你又要捉弄他們,那可不行。”他向四外望了望,迴頭剛好看見了無心菜的攤子,道:“你把那些無心菜賣了吧!”


    心下還有些猶豫不決,暗想:“這無心菜是爹買來賣的,花了好些個白銀呢!我記得是好像是二兩半,唉~可不能賣賠本了啊!要不等爹迴來,自己賣?”


    小呂卿撓了撓頭,在攤子前轉悠來轉悠去,手足無措,想了想,問道:“你身上就沒帶錢嗎?”


    莊非子“哼”的一聲冷笑,道:“有錢啊!誰出門會不帶錢呢?”


    “唉!”呂卿笑嗬嗬的一拍手,道:“那就好,咱們還是把攤子留在這兒吧!賣菜太費勁了,還是等遊曆完古戰場,迴來再接著賣吧!”


    “哼!你倒是會想。”莊非子不屑道:“首先,此行前去古戰場,路途遙遠,短時間內指定迴不來。你爹去大海上,爭奪蛟龍作戰時遺落的寶器,短時間內也肯定趕不迴來。這麽多的無心菜擺放在這裏,先不說它丟與不丟,等咱們迴來的時候,菜早壞了。就算不壞,也不新鮮了,新鮮的都賣不出去,不新鮮的菜誰還買?這麽多的無心菜,最後沒人吃,豈不是白白浪費了?”


    這個問題呂卿當然有考慮過,不過一想到菜是父親買來賣的,放在這裏,總還有個念想兒,若是賣了,好像就空了似的。


    呂卿挑了個自認為最好的無心菜,放到包裹裏,想了再想,最後一咬牙,“還是賣了吧!”


    還沒等他把話出口,那邊莊非子又道:“我剛才說的隻是其一。其二,這麽多的無心菜擺在這裏,沒人照料一定會丟的一顆不剩。”


    呂卿剛要說話,莊非子又補充道:“還有其三,我出門的時候身上是帶了錢的,不過早晨的時候不是都被你老爹打劫了去嘛!現在兜比臉幹淨……”


    說到後麵,也很是無奈。


    呂卿擺擺手,很是淡定,“你把菜都賣了吧!不留了。”他心裏想,反正自己也已經留了一顆最好的。倒不是他不想多留兩顆,實在是背包太小,再放一顆無心菜,就已經裝滿了。


    就這樣,莊非子按照比市場上略低一籌的價格,很快將剩下的無心菜都賣完,共計也就賣了二十幾顆大錢,零散小錢六十幾顆。買了些許幹糧,以及必備之物,也就所剩無幾,隨後帶上呂卿,向西出發。


    呂仲達去渤海,自是向東,父子分別,相繼離開了小鎮。


    一出了鎮子,路窄人稀,呂仲達雖然早有交代,叫他不必擔心莊非子,不過小呂卿依然心存戒備,將那枚百靈丹,小心翼翼的放進另一個小瓷瓶裏。


    小瓷瓶乃是他和父親一起時,經常在清晨的時候收集露水用的。


    一日之計在於晨,一年之計在於春,清晨的露珠裏,往往含有大量的靈氣,隨著露水消散於陽光中,裏麵的靈氣也會消散於空氣。


    如果及早將露珠收集起來,密封好,就可以留住露珠內部的靈氣,以朝露洗目可以提神醒腦,久而久之增進目力,視物更加清晰,眼神更加伶俐。


    吞服朝露,亦可潤腸胃,洗滌心肺火氣,助人排除汙垢,治百病,久服亦可強身健體,尤其是春露,更為寶貴。


    苦了小呂卿,跋山涉水,身上背著沉甸甸的包裹,帶著重金,卻連一顆銅錢也舍不得花。


    孩子若不是窮怕了,想來也不會對錢財如此愛惜。


    又行了一日,進入一座山脈之中,山脈連綿不絕,起伏不定,宛如一條側臥著的蛟龍。


    連日來,呂卿每晚打坐,練習真氣,運行體內八股真氣,衝擊奇經八脈。其實經脈早已打通,否則又豈能開天眼,見異物?


    初窺秘境,就是在八條經脈都打通之後,眼部獲得真氣能量,視物能力增強,能夠察覺隱藏在天地中的某些隱秘空間,順著這些空間的痕跡,找到隱藏在其中的陰鬼之物,便是所謂的秘境視物,也就是俗稱的開天眼。


    開天眼是初窺秘境的一個顯著代表,因為人體主要脈絡之一的眼睛,十分的脆弱,內部神經分布又極其的密集,所以此處經脈最難被打通,往往會是八脈中,最後一條被打開的經脈。


    天生聖人的資質也不例外……


    呂卿更不是例外。


    此刻他所做的,不過是更加的熟悉經脈與真氣的運行,然後該是將真氣都集中在丹田,在臍下半指處,開辟氣府,納氣入體,在體內儲存更多的真氣,這個時候,就已進入到了氣運真理的境界,隻不過小呂卿目前還未修煉到這一步,實則他是不知該如何修煉。


    呂仲達臨行前隻是給了他一部古籍,讓他常常翻閱,說什麽不希望下次見麵的時候,看到一個停留在初窺秘境上的小子,可卻並沒有說下一步該如何修煉,怎麽做才能進入氣運真理的境界。


    所以小呂卿還是按照原來的方法,運行奇經八脈,反複衝擊洗滌著脈絡,進步甚緩。


    這些天莊非子都沒有怎麽為難過呂卿,怎麽說話呢?那是畢恭畢敬的對他。


    一開始呂卿還有所防備,心想:“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後來看他自己確實也沒有別的企圖,漸漸的也就放下心來。


    莊非子見呂卿小臉兒揪在一起,悶悶不樂的樣子,忍不住笑問道:“怎麽了?看你不太開心的樣子。”


    此時太陽將要落山,卻還未落山,山林中隱隱傳來幾聲怪異的鳥叫,似杜鵑啼血,百轉千腸,叫人聞而生畏。莊非子以為他大概是怕了。


    其實也別說呂卿隻是個孩子,就是成年的漢子,孤身走在這群山峻嶺之間,也難免會毛骨悚然。


    呂卿心思大概是不在這上麵,因此並未膽怯,隻是苦思這數日來的修煉,歎息道:“照這樣下去,我得什麽時候才能進入氣運真理境界啊?”


    “嗯?”他這麽刻苦修煉,倒是令莊非子有些吃驚,說實話,當今天下,術士們如此不吃香,竟還有人如此認真修煉,著實叫他有些感動,要不是術士轉修劍士比較艱難,他都想轉去修煉劍士了,不是他不願堅持理想,就像前幾天發生的事情那樣,術士們在當今的世道,實在是太難了。


    修煉需要很多天材地寶,背後沒有強大的經濟作為後盾支持,術士們很難有所進步。


    就像呂仲達,明知道去渤海觀戰,爭奪蛟龍身上掉下來的東西,會有危險,可還是要去,沒有那些寶物,境界上就很難有所突破。


    其實每一個術士都是一樣的,不然隻是為了填飽肚子,那還不簡單?上山打獵,妥妥的,哪個術士沒兩把刷子!


    莊非子聽聞,倍感奇怪,說道:“我見你這幾天的修煉,一直在拓寬經脈啊!你想要踏入氣運真理境界,不是該在丹田處開辟氣府嗎?”


    “啊!要開辟氣府?”呂卿聽聞震驚不已,“我還以為真氣一直運行下去,就可以進入下一境界呢!看來是方法上的錯誤。”


    莊非子笑眯眯道:“原來你還不知道啊!我還奇怪呢,要拓寬經脈,在開辟好氣府之後,在運行真氣,不是效率更高嗎?幹嘛要在初窺秘境這一塊兒,一直拓寬經脈?再說,經脈的開拓,隻在前期,八脈不開時才有必要,後麵隨著境界的提高,在運行體內強大的真氣時,會不經意間,就能自行拓寬。”


    我還納悶你,幹嘛要一直在這個上麵下功夫呢!哈哈哈!原來不是棋門術士有秘法,而是你還不知道怎麽修煉啊!嗬嗬……”


    呂卿使勁兒的瞪了一眼莊非子,心中怒罵:“就你知道的多,我難道還不知道……”他想起父親的叮囑,從背包裏麵拿出那本《棋門寶典》,準備翻閱。


    好奇的莊非子不錯眼珠的盯著呂卿,見他扣扣搜搜,一個勁兒的咬自己的手指,卻始終不打開觀看,譏笑道:“放心,我茅山一派還不到偷學你棋門秘術的份上。”


    他嘴上說著,可眼珠卻不曾扭轉。他倒不是真的想偷學棋門秘術,隻是想起了一則傳說。


    據說棋門寶典隻有呂氏後人才可觀看,外姓之人,即便拿到了寶典也無法觀看。縱然有呂氏族人,打開此寶典,願與他人共同分享,也難以查閱,因為外人所看到的書中場景,與呂氏血脈者所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


    一則則傳說,將此寶典傳的神乎其技,莊非子倒想看看是真是假。


    棋門的傳承一直很神秘,而棋門寶典也稱的上是當世第一奇書,有無數的傳說籠罩其中,仿佛此書的存在就是一種奇跡。


    有說是呂氏老祖呂望所創,也有說此書在呂望之前就存在,是造物主創造世界時,出現的漏洞,要以此書補全……


    總之,見不到的,都是神秘,也許當有人真的打開此書,所見到的法術也不過爾爾。


    正是基於這種好奇心,才使得莊非子一心想要觀看。


    而呂卿卻扣扣搜搜,一直不肯打開此書。


    一開始,莊非子還以為呂卿是怕他偷看,等到了後麵,他才知道,原來這呂卿不是不想打開此書觀看,也不是怕自己偷瞧,而是他實在是怕疼,想咬破手指往書上滴血,卻始終不敢咬破手指。


    莊非子都替他感到著急,好個呂卿,把手指都含的發白了,愣是沒擠出一滴血來,看到最後,莊非子已忍俊不禁。


    “你笑啥?”呂卿怒道。


    “沒事,就笑笑,你那麽怕疼,我看你這輩子都修想翻閱此書了。”莊非子不住的譏諷,話是越說越難聽。


    呂卿氣的狠勁咬了咬牙,一口下去,疼的要命,然而這隻手真厲害了,還是沒有出一點血,呂卿氣的差點哭出來。


    就在這時,莊非子忽的抽出一把刀來,笑問道:“要不,我幫你?”


    呂卿瞥了瞥嘴,看著寒光粼粼的匕首刀,忍不住打了個多搜,沉聲道:“還是我自己來吧!”


    他小心翼翼的接過刀,哆哆嗦嗦的將刀刃貼在自己的拇指上,又一咬牙,雙目緊閉,輕輕一蹭。


    果然還是刀好使,起初隻是覺得一熱,並未覺得疼,而後手上滴滴答答的,就流出了鮮血。


    其實沒那麽多,隻是在呂卿的眼裏,比較的嚇人。


    “啊~哎呀~”呂卿的嘴裏傳出一陣慘絕人寰的殺豬聲,總算是強忍著眼淚,將鮮血滴落在寶典上,也不知滴落了多少,隻聽得哢嚓一聲,寶典自動翻開一頁。


    沒想到此書內部的材質,竟是以黃金鍛造的,上麵書寫著一些古老的文字,晦澀深奧,開篇竟不是什麽秘法,而是講解棋門法術的用途。


    “棋門法術,專攻於殺伐之道,乃世間最殘忍殘酷的法門,動則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我輩後人,應心存善念,為止戈者所用,不得善動刀兵,亦不可資助野心家,助其爭霸天下,要知道,天下大不大同,在於人心,而非國力,更非武力。要切記三點:第一,殺人者人恆殺之,不可貪圖一己之功名,而屠戮天下蒼生;第二,不得擅自將我門法術,傳於心術不正之人;第三,絕不可仰仗著技藝高超,行絕滅之事。”


    “天下寥寥,蒼生塗塗,種族無善惡,無非是教化不同。沒有天生的善良,也沒有天生的十惡不赦。何為該殺之人,何為不該殺之人!執掌刀戈者,當心存仁慈,有大氣魄,大氣度,此外還要有一顆平常心,勝不驕喜,敗不餒悲,一切以平常心待之。時時調節自己的情緒波動,維持在一個穩定的範圍內,不可諸侯一怒,血流千裏,此等隨心所欲之事,切勿行之……”


    呂卿包紮好傷口之後,粗略的看了一眼第一頁,而後向下翻去,隻盼著早點看到修煉的內容。


    第二頁,是介紹通脈境的,也就是初虧秘境的入門修煉方法。此境界,已修煉奇經八脈為主,還有一些輔助開拓胸襟,增長見識等等教育人的內容,不僅是修煉上的東西,還有大智慧的引導。


    呂卿驚起的發現,除了那些修煉功法以外的道理,他竟然從沒有聽父親對自己講過,唯獨是修煉功法,與父親教給自己的一樣。


    再接著往後翻,終於到了氣運真理的修行法門,相配合的,還有修煉時應注意的心境。


    而此時,呂卿不經意間的抬頭,卻看見了不一樣的莊非子。


    隻見他神色木訥,雙眼無神,卻有直直的盯著《棋門寶典》,渾身氣血似在不自覺的運行,要沸騰了一般,精氣流失的嚴重。


    呂卿暗自納悶兒,自是不懂莊非子為何會如此。


    他低頭再一看寶典,上麵有絲絲縷縷的淡藍幽光,自一個方向飄來,抬頭尋找那淡藍幽光的源頭,竟是那莊非子的雙目。


    呂卿定睛仔細觀瞧,在莊非子的瞳孔中有一本書,正是呂卿所翻開的《棋門寶典》,寶典被打開了三頁,與呂卿所看的頁數相同,可唯獨不同的,卻是裏麵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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