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枕霜嘴角一扯:這樣也好,當做是自己喝醉了,青梧也少些擔心。


    “青梧,今晚我們要去看廟會還記得嗎?”


    “小姐,你都喝成這樣還去逛廟會?杏妃娘娘不是說請您去賞花嗎?這賞花賞著賞著,怎麽還喝起來了?”


    莫枕霜坐在棱鏡前,卸下偽裝,青梧看後忍不住讚歎一聲,“小姐,你真美。”


    今夜正逢月十五——


    廟會上人山人海,遍處都是花燈輝映,商販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在這一日傳到了千門萬戶。


    東風吹開百花,又吹放了滿城的火樹銀花。天上是如雨的彩星,一簇簇的禮花衝上雲霄,而後自空中下落,好似隕星雨,遍布得滿城燈火。


    五光十色的彩燈綴滿街巷,好像一夜之間被春風吹開的千樹繁花一樣。


    車馬、鼓樂、燈月交輝;社火、雕鳳,魚龍漫衍。萬民同歡之下,豪華的馬車滿路芳香,達官顯貴也攜帶家眷出門觀燈。月華下,滿城燈火,遊人穿梭,火樹銀花,通宵歌舞。


    官家的小姐、夫人霧鬢雲鬟,盛裝的遊女們衣袂飄香,笑語盈盈地隨人群走過,真個長安水邊多麗人。


    燈、月、煙火、笙笛、社舞、交織成的廟會歡騰,惹人眼花繚亂的鶯鶯燕燕,還有那俊秀瀟灑的公子郎……共同構成了美不勝收的廟會街景。


    民間的廟會相比皇宮,自然更多的是煙火氣息,卻也更加隨性無拘,四處洋溢著歡樂的色彩。又因逛廟會、看花燈,多得是青年才俊,所以許多姻緣佳話便是在這場廟會之後,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如今的皇上白人狼當初在廟會上,對農家女子戚梨棠一見鍾情。


    現在的戚梨棠亦是姿色上佳,隻看所孕育出的白聞雲便知道了,相傳戚梨棠年輕時是名動清塘鄉的美人,而偏偏被微服私訪的白人狼見了,心動不已,自此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


    還有一個典型的例子,是當朝已故太師澹台相洲之女澹台青秋,以及現如今的少師戍柳河,他們也是在廟會上相識相惜。


    有些奇怪的是,澹台青秋年輕時也是京都有名的美人,那一日白人狼來逛廟會,為何相中的是戚梨棠而不是澹台青秋?而最後澹台青秋反而嫁給了當初名不見經傳的少保,這其中的千迴百轉,實在令人猶疑。


    然則事情已經過去了二十幾年,現在人人心裏所惦記的,是廟會上的花燈擂台與那棵每年隻對外展示一次的姻緣樹。


    花燈擂台是每家商販的營銷策略,擂台上張燈結彩,美麗輝煌。


    “好,現在要做一首詩,詩的主題便為‘廟會’,誰全場做的最好,誰就拿走這盞宮紗燈。”


    圍繞在花燈擂台旁的鶯鶯燕燕交頭接耳,夾雜其中的,自然也有青年男子為了博得美人的歡心而上台獻醜的,然而那紮宮燈的師傅顯然眼光極高,非是極品好詩並不肯收。


    而他的眼光的確也對的起這盞宮燈,但見這盞宮燈彩繡輝煌,紮花燈的樹枝不知是什麽,看起來黑亮亮的,宮燈四麵各用彩色顏料繪製了春夏秋冬四幅人間美景,尾端的宮絛穗隨風搖曳,逶迤出暈黃的燭光。


    眾人不斷昂首闊目上去,又灰溜溜的下來,在場的女子翹首以盼,這個時候要的已經不是什麽宮燈,而是不爭饅頭爭口氣了。


    白景淮揮搖折扇,羽扇綸巾,風姿特秀,爽朗清舉,雙目如潭,品貌非凡;莫沉雪紅衣黑發,俊美絕倫,五官分明,放蕩不拘。


    兩位神仙一般的青年公子走在街上,吸引的一眾姑娘頓時神魂顛倒,紛紛不能自已。


    而莫沉雪還騷裏騷氣的撩撩頭發,對著哪家少女眨眨眼,頓時那女子滿目春紅,欲說還休間芳心暗許。


    白景淮眉頭一皺,顯然對於這個招蜂引蝶的異國太子很是不爽。


    “你的任務完成了,為什麽還不迴到你的箏玉國去?賴在搖水國,莫非還有什麽別的動機?”


    莫沉雪左顧右盼,見左右的花燈美景與女子相映成趣,不由讚歎般的搖了搖頭,“的確有點別的動機,但是幹嘛要告訴你?”


    笑話,人還沒找到就迴箏玉國,迴去有什麽好玩的?這裏一個月內發生的事情,比自己在箏玉國一年內遇到的事情還要有趣,就這樣走了多沒意思?起碼要帶著莫枕霜或者那女子其中之一一起走,莫枕霜暫時是搖水國的四皇子妃,堂而皇之的劫持走不太現實,但是那個女子,自己的情報網掘地三尺還沒找到,他還就不信了。


    白景淮眼尾一掃,露出一絲煩人的惱意。


    前麵不遠便是花燈擂台,兩人都是體貌豐偉的人,站在人群中宛若鶴立雞群,即便沒有擠到前麵也能遠遠看清台上,見到不斷有人上去又灰溜溜的下來,來了興趣。


    作詩贏花燈啊——


    莫沉雪不由自已的輕歎一聲,“如果是她的話,想必這樣的事情難不倒她。”


    白景淮當然知道莫沉雪說的是誰。


    那日在壽宴上,她的驚鴻才氣繞樹三匝,直到現在還盤旋在自己的心頭,隻是許久已經沒有她的消息,不知過的如何。


    “怎麽?你要去試試麽?”


    莫沉雪看到身旁正有一個女子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微微一笑,這一笑之下不得了,簡直是令人目眩神迷,而他猶不自知的,“既然太子美意,那我便去試上一試,何——”


    莫枕霜見身旁的青梧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宮紗燈,笑吟吟的,“怎麽,你想要麽?”


    青梧連忙縮了縮腦袋,“小姐,我估計贏不得那些人,而且那麽好的東西,青梧配不上。”


    莫枕霜一字一頓道:“胡說,青梧,你配得上這世間一切最美好的東西,何況是一個宮燈,你等著,我這就去給你贏過來。”


    “不要,小姐,你這樣太顯眼,要是被發現——”


    “放心,今天來這兒的都是百姓,誰會發現?”


    莫沉雪正欲上台一試,話音剛停,但見一位女子輕飄飄的落在了台上,也輕飄飄的站在了自己心上。


    莫枕霜剛一上台,頓時周圍響起了無數的抽氣聲,嘈嘈雜雜的場麵霎時間凝滯下來,目不轉睛的看著台上那恍若神妃仙子的女子。


    “怎樣才能得到你的花燈?”


    老者閉眼搖頭晃腦的,“隻要作的詩能技壓群雄,便能得到。”


    “怎樣才算是技壓群雄?”


    “以‘廟會’為題,老夫自會判斷。”


    莫枕霜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朱唇輕啟。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眾裏尋他千百度,


    驀然迴首,那人卻在,


    燈火闌珊處。”


    清月下之人,其人一身白色曳地留仙裙,挽迤著珍品織績明珠鮫所吐出的紗衣。青絲如瀑披落,綰做飛星逐月髻,玲瓏剔透的梅花琉璃釵掉下幾粒穗子,更顯雲絲柔潤墨玉。唇不點而含丹,眉不畫而橫翠。照花前後鏡,花麵相交映。


    一雙星眼瀲灩,兩道柳眉更曲春山。眼波流轉,婀娜娉娉;眉若輕煙,水色瀲灩;瓊鼻輕點,標致跫跫;唇若朱砂,奪魂攝魄。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


    其腮凝新荔,鼻膩鵝脂,螓首蛾眉,齒如瓠犀,膚如凝脂,領如蝤蠐,梨花玉容,手如柔荑。當真是風拂玉樹,雪裹瓊苞;美玉熒光,明珠生暈。於清靈脫俗中再添雅致,瀲灩流轉中又現冷凝。實為普天壤其無儷,曠千載而特生。


    她步履輕盈,飄飄欲去,口未言而先笑,身欲進而頻迴。身段婀娜,盈盈一握。此時的眉蹙春山、眼顰秋水、麵薄腰纖,都成其綽約多逸態,輕盈不自持,嚐矜絕代色,複恃傾城姿的明珠輝映。


    她芊芊獨立,燭光映照之下,容色如新月生暈,如花樹堆雪,一身白衣勝霜潔,猶似籠在輕煙薄霧裏。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她清雅絕俗的小臉略顯蒼白,更少血色,似乎病體初愈,雖有病容,燭光如霞,卻更顯得她弱不勝衣,雲鬢花顏,恍非塵世之人;皎皎無比,更勝淩波仙子。


    當她出現之時,眾人隻覺眼前的女子如幻影,如薄霧,不是真切的站在自己眼前,若是真切,如此天姿國色,不是群玉山頭所見的飄飄仙子,就是瑤台殿前月光照耀下的神女。


    悠揚的鳳簫聲四處迴蕩,玉壺般的明月漸漸西斜,一夜魚龍燈飛舞笑語喧嘩。


    這花燈會上的無數美景,在這一刻,居然好似都不敵她萬分之一。


    莫沉雪厚薄適中的紅唇,這時漾著另人目眩的笑容:瞧,我這不是找到她了麽?


    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迴首,伊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白景淮心心念念的人霎時出現,隻覺得如身在夢中。


    莫枕霜從一麵讚歎一麵震驚的老者手裏接過宮燈,她的臉在宮燈燭火更添輝煌,好似沾染了一點墮落凡塵的煙火氣,使人覺得可以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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