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莫枕霜的視線看去,但見白景淮被一群花花綠綠包圍的水泄不通,連唿氣都困難了,而莫枕霜卻看得目不轉睛,頓時又是飲下了一杯酒,此時下定決心般的轉過身,對著莫枕霜:“枕霜,我有件事想——”


    這次莫枕霜倒是十分配合的,既沒有轉移話題也沒有裝看不見他,因為這次不識時務的是另一個人。


    “參見四皇子。”童塵廂笑意盈盈的來到白沉棲身旁,蓮步款款,腰肢輕柔,欲語還休。


    莫枕霜之前在小舟上便看到那女人了,因為吸引住她的,倒不是這童塵廂長得如何,而是她眼中投射而來的殺氣盎然。莫枕霜對於這種氣息是十分敏銳的,如果隻是普通的嫉妒的眼神,也不至於吸引住她,裏麵所含的,是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殺意!


    白沉棲眉心微皺,微微抬了抬眼:“公主安好。”


    童塵廂當即麵色一喜:“四皇子還記得塵廂?”


    “箏玉國的公主,自然是應該記得的。”


    “嘻——塵廂感念殿下掛懷,一切都好,隻是時常思念殿下,相思成疾,不可抑。”


    原本百無聊賴的白琳琅看到這一幕,頓時來了精神:臥槽,這已經是赤裸裸的明示了啊,四嫂,你快上啊。


    莫枕霜吞了個葡萄,未有以應:白沉棲現在跟自己隻是名義上的婚約,甚至兩個人都死了又活了,這婚約已經是岌岌可危,都是自由人,他泡馬子關她什麽事?


    白沉棲心裏有很多話想與莫枕霜說,方才的琴笛合奏,他明明借著琴音聽出她心裏與他之間的聯係,為什麽又會如此?不愛?你為何不明講?你愛,又為何要冷若冰霜?


    莫枕霜幸虧沒聽到他這內心戲,否則隻會迴他一句:那日在瀲稠園,我已經明講了,四皇子您不耳背就是記性不好,下次談戀愛前先去看看大夫吧。


    眼前的女人隻是因為其身份客氣一番,不想她說個沒完,一大堆話耽誤了這麽久,逐客令已經下的很明顯了,還不走。


    童塵廂見白沉棲雖然是在跟自己說話,然而視線一直放在莫枕霜身上,頓時眼底閃過一絲嫉恨之意:消息來報,這個女人出身低微,不過是少師府的妾室所生,而且在荒山野地長大,今日一看,雖然傳言略有不符,但是長相平平,毫無出眾之處,即便琴藝了得,卻少不得一副窮酸樣,這不,一進來便一直狼吞虎咽,活像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


    而偏偏,為什麽是這樣的女人,卻可以嫁給四皇子這樣的人?


    白琳琅看了半天,見情敵已經在那邊跟四哥含情脈脈的憶古思今,是明顯來砸場子的,居然四嫂還在那吃東西,頓時氣得臉一紅,低聲的喊了一聲:“四嫂?四嫂?你在幹什麽啊?這是衝著四哥來的,你怎麽能這麽淡定呢?”


    在場都是伶俐人,即便是正在一波一波往白景淮身上撲的女子也耳聽八方,這白琳琅聲音雖低,卻也已經足夠人家聽了個清清楚楚了。


    女子甲:“這個童塵廂不是別國的公主麽?怎麽在本國的皇子麵前搔首弄姿?”


    女子乙:“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個童塵廂以前便愛慕四皇子,班師迴朝後,這不,一聽說四皇子娶了新的皇子妃,馬上火急火燎的趕迴來了,依我看呐,這賀壽是假,迴來看看打探虛實才是真。”


    女子丁:“可是我怎麽聽說,這四皇子以前對這門親事也沒怎麽在意啊,怎麽現在看來,四皇子反倒是對莫枕霜寶貝的不得了?”


    女子丙:“所以戲來了,看戲看戲。”


    …………


    一時間原本想當太子妃的都安定下來了,白景淮倒是應該間接感謝童塵廂,讓他終於能唿吸新鮮空氣,然而抬眸見到對峙的兩人,頓時來了興趣,單手撐住下巴,也擺出了一副看戲的神色。


    莫枕霜,到底你有多少本事,今天就讓本太子見識見識吧。


    童塵廂眉頭一挑,腰肢輕扭,走到了莫枕霜的麵前,莫枕霜正吃得開心,一片陰影擋住了視線,抬眸看去,童塵廂正麵含殺機的看著自己。


    “這位就是殿下新納的皇子妃吧。”


    白沉棲唿吸一滯,看向莫枕霜:她會生氣麽?


    莫枕霜不鹹不淡的瞥了她一眼,“你好,麻煩讓讓,擋我光了。”


    眾人:“……”


    童塵廂吸了口氣:“去年本宮剛剛離開四皇子時,你還不知在哪處荒山野地,如今躍上枝頭變鳳凰,殿下對你的恩情,如同再造啊。”


    這話狠的厲害,不僅直接指出莫枕霜是靠著白沉棲才能有資格坐在這裏,又顯然說了莫枕霜出身微賤,側麵又暗示莫枕霜定然隻是一個懂得攀附皇恩的鄉野丫頭,想讓她知難而退。


    莫枕霜抬眼凝視了童塵廂許久,“聽人說,你在兩年前不過也隻是箏玉國聖上流落在外,這才認祖歸宗的公主,見到了四皇子便跑不動道,足足賴在了搖水國一年都沒有什麽結果,這才灰溜溜的迴到了箏玉國,現在卻聽到風吹草動,又興師動眾的迴來,果然是持之以恆啊。”


    眾人包括童塵廂自己聽了這話都明顯一愣。


    童塵廂方才暗指她是借助白沉棲才獲得了躋身眾人的資格,現在反被莫枕霜運用,借機也諷了童塵廂;方才童塵廂說她出身微賤,現在卻也降臨到了自己身上,沒錯,若非童塵廂自己跑去皇宮認祖歸宗,她也不過是嫁與匹夫草莽,了了一生,論其出身,或許因為她父親如今是皇上而高出了一截,然而箏玉國的皇上卻始終不肯提及她母親之事,早已有人揣測紛紛,說不定其身份,是比地位低賤更加低賤,否則隻是尋常百姓何故不敢提出?


    而童塵廂認祖歸宗成為了一國公主,聽聞處處仗勢欺人不談,行為乖張,目中無人,其本國的皇子、公主也與其極端不睦,由來已久,豈不是德不配位?


    再加上暗示所言死纏爛打、羞愧無容灰溜溜的逃走,不甘心又興師動眾返迴,無一不正道出了白沉棲從未對其動心一事。完美的對應了她言及莫枕霜的每一件事,又添鐵一般的事實有力反擊。


    童塵廂氣的雙唇發抖,因為她說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且早已被人傳的沸沸揚揚,自己也無法反駁。


    白景淮嘴角一勾:有點意思。又換了隻手撐在右臉頰上,繼續看戲。


    幹得漂亮!


    白琳琅心裏暗爽:四嫂加一分!


    童塵廂用塗了豆蔻的手指著莫枕霜:“即便如此,本宮也是一國公主,由不得草民置喙!”


    “即便如此,本宮亦是搖水國的四皇子妃,由不得外人在本國的領土上指指點點本國皇室成員如何!”莫枕霜雙眼陡然發出銳利的光芒,毫不避諱的直視莫枕霜,氣勢在這一刻變得淩厲無比,使得童塵廂驟然一怕,倒退兩步。


    嗯?


    白沉棲眨了眨眼:她剛才說什麽?四皇子妃?怎麽有點好聽的樣子?


    開玩笑,前世的她可是死傷不論的王牌特工,怎麽可能會懼怕一區區閨閣兒女?


    倒退兩步的童塵廂暗暗羞惱:她不過隻是個花架子,怎麽裝腔作勢的說兩句話就讓自己如此失態?反應過來卻對莫枕霜更加恨惱。


    “你若配得上四皇子倒是一說,可你配不上他,又豈能仗殿下的勢來欺壓本宮?”


    白沉棲見事情已經到了白熱化,不然自己人就要受欺負了,想開口阻止,莫枕霜卻揮了揮衣袖,“唿”一聲站了起來。


    “你說,如何才算配得上他?如何才算配不上?”


    童塵廂見莫枕霜上鉤,心裏暗笑:等下就讓你無地自容,叫你明白什麽叫山雞與鳳凰的區別,什麽又叫螻蟻與猛象的鴻溝,本宮要借此讓人看清你的真麵目,叫他明白如你這般的人,注定是不夠資格站在他身邊的!


    “古往今來,堪為皇族表率之女子,無不德才兼備,花容月貌,你外表既不夠出眾,自然無法勉強——”譏諷,赤裸裸的譏諷,“那本宮也不勉強你,琴棋書畫你任選其一,你若真的能證明你有資格,本宮也就不好置喙。”


    有人在旁邊小聲議論的:“可是她方才來的時候,展示出來的琴藝高超,已經足以表明了。”


    童塵廂死死盯著那說話的女子:“說不定是她特意為了今日而苦練,隻會那一首曲子而已,而且女子之才,琴棋書畫需得樣樣精通,即便她真的會了一樣,那又算得上什麽才?”


    言下之意會一樣隻是裝模作樣,若非全部,起碼也要占到一半。


    她這是篤定了最近才從荒山野地登堂入室的莫枕霜,是絕不可能有這樣的天賦與時間,在掌握了一門高超琴藝的基礎上,還能分心再去精通別的。而琴棋書畫這四樣,除了琴是貴賤皆宜,其餘的三樣,每一種都需要投入金錢與時間,以及身家的熏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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