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的晚秋,已經很是嚴寒了。


    空氣之中彌漫著刺人胸肺的冷意,白金漢城的街道兩側的樹枝,已經料峭抖瑟,成片的枯黃樹葉順著蕭瑟秋風飄落而下,將城市的街景染成了高貴典雅的金黃色。


    這種天氣,甚至就連路上的行人,都變得少了起來。


    與夏天剛進學院時不同,當時正值炎熱天氣,街道上的行人紛紛,到處都有商販叫賣的聲音,外麵的商隊擁擠著想要進來,城裏的獵人提著長弓想要出去。


    如今,那種景象卻是不見了。


    到了入冬時分,動物們早就已經囤好了能夠渡過整個寒冬的糧食,而身為萬靈之長的人類,在這一點上倒是與動物們別無兩樣。


    空闊蒼廖的街道上,行來一對人馬。


    當首之人,身穿著簡潔素雅的長袍,掩蓋在衣物下的肌肉隆起,寬鬆的袍子倒是被支棱起起伏的弧線來。


    單單看打扮,倒是讓人無法將其聯想到“騎士”二字上去。


    然而,他的確是騎士,且是弗洛倫德皇家騎士學院的四大教授之一——羅盾。


    在他的身後,跟著長長一隊的學生,每一個人的胯下都騎乘著駿馬,駿馬沒有如同帝國的製式軍隊一樣,披上沉重的鐵甲,仿佛是為了更加方便的趕路。


    陸斯恩與諾伯托、艾麗婭,克洛哀四人騎行在人群的正前方,雖然陸斯恩本意是不打算這樣的顯眼,可是按照羅盾教授的話來說,身為騎士學院一年級的領袖,應當帶領隊伍,扛起責任。


    當然,如果陸斯恩沒有經曆過先前在學院中的那場危險的話,或許他會非常爽快的答應。


    可...


    “在學院之中,那個神秘人都敢對我們痛下殺手,而且到現在都還沒有查出來究竟是誰。那我們出來之後不是更加的危險?”


    顯然,克洛哀並不認為這件事就這樣的過去了,在她的認知之中,上一次的刺殺一定是有所預謀的。


    “會不會是箭矢動的手?”


    “箭矢?”


    諾伯托愣了一下,對於克洛哀跳躍性的思維有些反應不過來,皺眉思索了半天,才想起這個箭矢究竟是何許人。


    “你是說...那個上古秩序教團的人?”諾伯托壓低了聲音:“可我認為,這種可能性應當非常的低吧?”


    “誰知道呢。”


    一旁的陸斯恩眸子一凝,如果不是羅盾的要求,他是根本就不打算騎行在隊伍的最前方的,畢竟這未免還是太過於引人矚目了一些,混雜在人群當眾,才是最為保險的方案。


    顯然,陸斯恩也同樣認為,當初學院的刺殺案件,還遠遠未曾停息。


    似乎從出了學院之後開始,一路上陸斯恩用有一種隱隱的錯覺,就好似有一雙深沉的眸子,正在暗中窺伺著他。


    ——就好似兇猛的野獸,在暗中靜靜等待著自己的獵物放鬆警惕,然後一擊必殺。


    總算,羅盾帶領隊伍前行的速度也並不算太難,沒有走上太久,那當初給予陸斯恩極強震撼感的巨型城門,再次出現在了街道的盡頭。


    哪怕是第二次見到這城門,可陸斯恩的心中卻還是難免驚歎了一聲,這鬼斧神工般的工藝,總會給人一種錯覺,就好似居住在英靈神殿之中的神明,探下了身子,伸出了雙手,親自為之打磨雕刻一般。


    拱衛著城門的士兵似乎已經事先收到了來自上級的指令,這麽多人帶著兵器出城,也沒有多加審問,隻是簡單的看過了羅盾遞出來象征身份的令牌之後,點了點頭,便為其放行。


    走出了白金漢城,入目就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地帶,晚秋時節的大量青草都已經枯黃凋謝,連綿一片起伏而去的,是如同金子般閃耀的沃野。


    一馬當先在明顯由車隊碾壓而出的小道上騎行,羅盾頭也不迴道:“北方的荒動冰原,距離白金漢城大約有兩千公裏的路程,我們需要日夜趕路,前往中轉站普羅修斯城,然後再乘坐當地由空間巫師凝練而出的洞形渠道。”


    洞形渠道,這還是陸斯恩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語,而通過周圍人的講解,他也大致明白了這個洞形渠道的作用。


    這是由空間巫師製造而出的渠道,可以勾連數千公裏之外的地方,而僅僅隻需要數十分鍾的路程。


    因為洞形渠道需要的實力非常強勁的空間型巫師出手構造,而且不僅僅隻是一個,哪怕是最小的洞形渠道,都需要多達二十名空間巫師的參與,在利用極其嚴謹的數學推理、計算,才能夠搭建出一個相對穩定的洞形渠道出來。


    而這種洞形渠道,每年都會需要空間型巫師進行一次維護保養,穩固洞形渠道的內部結構,隻有這樣,才能夠避免人走進去了,洞形渠道卻突然崩潰,從而使裏麵的人永遠的流浪在虛無空間中的可能。


    維護,與構建又不一樣,一般來說,維護洞形渠道隻需要一至三名空間型的巫師,就能夠很好的維持住洞型渠道的穩定性了。


    現如今,哪怕是最小型的洞形渠道,都擁有上千公裏的距離。


    洞形渠道一般是用來給實力不那麽強勁,但是家境優渥、而且著急趕到很遠的城市辦事的貴族們準備的,使用一次的價格,就達到了恐怖的一萬枚金幣。


    之所以這樣貴,還是因為構建的成本以及維護的成本。


    自從教廷開始滿世界的滅殺巫師以來,巫師的數量已經越來越稀少,而其中罕見的空間型巫師的數量,也極其缺乏。


    聘請一位空間型巫師的價格,極其的高昂,成本幾乎抵得上一年下來一整支千人軍團的日常開銷。這還僅僅隻是一年的工資。


    當然,這對於財大氣粗的東哥亞布帝國而言,也不算特別的難以接受。


    可是,你有錢卻也難以聘請到呀。


    空間型巫師本就不缺錢,而且又有教廷的威脅,還不如躲在上古戰場的那些城市之中,很少有人會選擇出來露麵的。


    也隻有東哥亞布帝國這種財富最多、且不受教廷影響的帝國,才能夠吸引到少量的空間型巫師。


    注意,是極其少量。


    普羅修斯城,乃是整個東哥亞布帝國的交通樞紐,除了有兩條洞形渠道之外,還四通八達,鏈接著周邊的大型城市。


    而白金漢城之所以沒有建築出洞形空間,原因也非常的簡單。


    為了安全。


    白金漢城畢竟是帝國的首都,洞形渠道說白了,其實所有人都可以用,萬一普羅修斯城被敵國攻打占領了下來,且白金漢城之中還擁有這樣的一條通道的話,那麽帝國覆滅,恐怕就是輕而易舉了。


    皇室當然沒有這麽蠢。


    “使用一次一萬枚金幣,這麽昂貴的價格,恐怕平日裏也沒有什麽人使用吧?”陸斯恩從諾伯托的口中聽了著價格之後,不由暗自咂舌,一萬枚金幣,那可是一個中產階級的家庭將近五年的收入了!


    更別提,一個普通的家庭,可能一輩子省吃節用,都無法存到這麽多的錢。


    “恰恰相反。”說話的不是諾伯托,而是另一側湊過來的休斯頓,他從出了學院開始,就一直尾隨在克洛哀的後方,如今聽到了他們的交談內容,趕忙策馬上前,笑著說道:


    “實際上,洞形渠道使用的人非常之多,你小瞧了東哥亞布帝國貴族的富饒,對於他們這種實力不太達標,卻擁有無窮無盡財富的人來說,使用一次洞形渠道就能夠獲得與高手同樣、甚至於更快的速度,自然是不會舍不得這麽點錢的。”


    “這麽點?”


    陸斯恩皺了皺眉,他知道休斯頓是一個破敗的貴族,據說曾經的家族也非常的輝煌,想來也應該是洞形渠道的忠實使用者之一了。


    “我曾經是一個漁民。”


    休斯頓有些疑惑的看向陸斯恩,不知道他突然之間說這句話的意義何在。


    陸斯恩平靜著語氣,陳沉聲道:“我與收養我的幹爸出海打漁,很多時候的天氣都不是那麽的好,幾乎冒著生命的危險,一年操勞下來,也隻能賺到不到一百枚金幣。”


    他閉了閉雙眼,眼角似乎有些濕潤,好似又想起了幹爸那佝僂在小舟之上,憤力撒網,與咆哮的大自然搏鬥的背影。


    也不知,從他走了之後,生活有沒有過得好一些呢?


    自己這一次得到了冠軍,倒是獲得了學院獎勵的五千枚金幣,他僅僅隻留了一百枚用以日常的使用,其餘的都通過諾伯托在帝都裏的關係,將之寄了迴去,寄給了自己的幹爸。


    他收到了來自遠方的饋贈嗎?


    陸斯恩的心情很是複雜,平複了自己的情緒,睜開了雙眼,入目,就是休斯頓那張有些難以理解的臉。


    他不太明白,方才還好好的陸斯恩,為什麽會突然之間情緒就低落起來,他同樣也無法理解,為什麽陸斯恩在聽了自己的話後,會臉色變化。


    他是一名破落的貴族,哪怕家族破敗了下來,也沒有吃到什麽苦頭,家族敗落之後沒有多久,就被比約恩收作了親傳弟子。


    他沒有經曆過陸斯恩的經曆,自然也無法理解陸斯恩為何會這樣的表情。


    “東哥亞布帝國的貴族,太富有了。”陸斯恩深深吸了一口,雙眼一閃,似乎暗自定了一個決定。


    “快點趕路,不要閑聊。”


    羅盾默默走在他們的前麵,將幾人的交流之聲一字不落的聽到了耳中,也沒有發表任何的意見,隻是冷冷說了一句,眾人的步伐便快了起來。


    因為要照顧身後一年級學生們的體力,所以羅盾倒也沒有太過於自顧自的趕路,可是繞是這樣,眾人還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這是趕路嗎?”艾麗婭公主喘了幾口氣,因為這一次帶隊試煉的教授是自己的師傅,所以她說話也沒有那般的謹慎:“這簡直就是逃命!”


    艾麗婭公主在羅盾教授那裏,經過了半年的修煉學習,當初柔柔的性格也有些變化,談吐之間也頗有底氣起來。


    這,也是擁有了實力之後,人必然要經曆的成長過程。


    好歹,她沒有成為一個人形坦克。


    陸斯恩心中是這樣慶幸的。


    “真正的試煉,從你們走出弗洛倫德皇家騎士學院起,就已經開始了。”


    羅盾頭也不會,他自然知道身後的這群一年級學生們的體能已經瀕臨極限,可這也是他的目的。


    野外拉練,也是試煉的一種,從走出學院的那一刻起,試煉就已經開始了。


    一年級的學生們聽了羅盾的話後,交流聲也略微嘈雜了起來,很明顯,羅盾教授這是打算一路這樣,趕到普羅修斯城了。


    類似於陸斯恩這些教授親傳弟子倒還好,畢竟實力超過了這些菁英班、普通班的學生們,縱使羅盾這樣折磨,可他們之前也在各自的老師手下經過更折磨的事情,所以也還可以承受得住。


    最慘的就是菁英班與普通班的學生們。


    羅盾很是擁有豐富的教學經驗,知道這些學生們的極限究竟是在什麽點,接連近一個星期的趕路下來,這些學生們已經是累得叫苦不迭,精神恍惚。


    以前在自己的導師手下,可是沒有經曆過這般接連不斷的野外拉練。


    放任馬匹在前麵奔跑,而自己則徒步追隨,一時半會雖然不至於累,畢竟肉身相比較普通人而言更加的強大,可經常這樣,就連陸斯恩等人都隱隱有些吃不消。


    尤其是,羅盾在發現他們這些親傳學生在自己的拉練之下,顯得並不怎麽吃力之後,特意針對他們改變了策略,分配了速度最為迅捷的馬匹,示意他們徒步追隨。


    沒有追到,就不準吃飯。


    就這樣,在沿途之中,總能夠看到這樣一幕:夕陽西下,一些身體尚未徹底長開的少年,好似神經病一樣的追逐駿馬。


    沒有到見習騎士,自然也就沒能擁有馬匹一樣的速度,所以陸斯恩等人純粹就是在與駿馬比拚體力。


    而這被羅盾挑選而出的馬匹,都是弗洛倫德皇家騎士學院精心培養出來的,且因為身體之上並沒有披著沉重的盔甲,所以體力驚人,萌購狂奔將近大半天,都不帶累的。


    這也累壞了陸斯恩等人。


    他們之中,稍微輕鬆一點的就是休斯頓了,可雖然他已經是見習騎士,能夠勉強追上馬匹,也架不住羅盾暗中給他的那匹馬吃些興奮劑什麽的。


    就這樣,一行人是氣喘如牛,原本安排的半個月的路程,他們隻用了不到一個星期,就趕到了距離白金漢城有一千多公裏之外普羅修斯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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