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雙幹淨清澈,明亮得如同一泓秋水的眼睛,但此刻眼中的神色卻寫滿了複雜。


    這種感覺很矛盾,她看上去就像是個矛盾的集合體,但卻是此刻真實情況的呈現。


    如果說是少年時代的程大業,是絕對不可能能讀懂這種複雜眼神的,但是現在他卻完全能夠看懂。


    很顯然,她明顯不想讓自己看到她生活的另一麵,而她之所以以前一直外表冰冷,不愛說話,更不願意跟男生接觸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原來是家庭讓她感覺到不自信啊!


    程大業感覺自己終於洞悉了真相。


    黃菲看著程大業,張了張嘴,有心想要說謝謝,但似乎她覺得自己這糟糕的人生無顏麵對任何人,終究還是沒能發出聲音。


    氣氛變得更加尷尬了。


    黃菲的母親一看這情況,頓時說道:“菲菲啊,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先陪你同學聊聊,我先出去一下,一會兒就迴來。”


    “唉,媽!”


    黃菲其實現在內心很緊張,但她母親卻直接轉身就走了。


    隻留下兩道年輕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路燈下,淹沒在昏黃的路燈燈光裏,陷入了一種迷茫的安靜。


    程大業能夠感受到,此刻黃菲內心的那種局促與不安。


    其實這很好理解。


    當一個高中同學家裏的一攤爛事被自己的同學撞見,尤其是還是被自己很在意的同學撞見。


    那種尷尬,就相當於後世很嚴重的社會性死亡了。


    “嗯,要不你先迴家?”


    因為實在太安靜了,安靜得兩人都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程大業雖然兩世為人,但也不太擅長處理這種尷尬的氛圍便這樣說道。


    這個地方其實就在黃菲家的樓下,程大業甚至都能看到上一次黃菲迴去的那個樓道口。


    “咕咕!”


    但就在這個時候,黃菲的肚子竟然不爭氣的叫了一聲。


    女孩瞬間羞赧的低下了頭。


    雙手捏著自己校服的下擺,不停的揉搓起來。


    一時不敢麵對這樣的尷尬。


    而程大業瞬間就反應了過來,這姑娘估計今晚八成是還沒吃飯吧,出生在這樣的家庭也怪可憐的。


    程大業雖然是個留守孩子,可最起碼父母是疼愛他的,他們出門打工掙錢也是為了供他上學讀書。


    而黃菲盡管父母都在身邊,但攤上個這樣的酒鬼父親,其實算起來還沒有程大業這個留守孩子幸福。


    “哦,我突然想起我今天晚上也還沒有吃飯,小菲,走,跟我一起去吃點串串吧,我知道有一家串串店的酸辣粉特別好吃!”


    程大業頓時說道。


    他畢竟是個來自未來的靈魂,論開放這個時代可能沒幾人能夠比得過他,所以話音落下,也不管黃菲答不答應,直接伸手拉起她就走。


    好歹愛情寶典都看了那麽多了,厚黑學都快翻爛了。


    這點魄力他還是有的。


    而黃菲則是一如那一天晚上一樣,沒有拒絕,也沒有說話,就那麽任由程大業牽著她的手走。


    “果然,厚臉皮法則當真是有效啊!”


    程大業一邊感受著那溫柔細膩的觸感,一邊在心裏感歎道。


    實際上他並不餓,因為剛剛跟劉平才在江州網吧外麵吃過了,不過為了美女他不介意再吃一點。


    “嗯,那個……謝……謝謝啊!”


    在安靜走過一段路之後,黃菲終於開口說出了一句話。


    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安靜,不過聲音明顯有些結巴,顯然,女孩是已經鼓起了她最大的勇氣。


    “你是在跟我說謝謝嗎?”


    程大業有些認真的問道。


    “嗯!”


    女孩認真的點了點頭。


    “但那恐怕一個不太夠哦!”


    程大業見狀一臉嚴肅認真的說道。


    女孩可不是笨拙的人,自然明白程大業的意思,於是她眨巴著她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程大業再次認真的說道:“上一次的事情也謝謝你!”


    “噗嗤!”


    但程大業這一次沒憋住了,直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抬起右手一摸黃菲的頭,說道:“傻瓜,你還真信啊,我那是跟你開玩笑的。”


    黃菲:“……”


    她瞬間被程大業整得不會了。


    不過程大業的那個摸頭的舉動,卻是讓她整個人心髒無法控製的砰砰狂跳起來,胸口內似有一隻小鹿亂撞。


    但她卻並不反感程大業這樣做,甚至內心還很欣喜。


    看著黃菲這種驚慌但卻又有幾分欣喜的表情,程大業在內心暗自笑道:“這摸頭殺果真是厲害非凡呀,簡直就是俘獲少女心的大殺器啊!”


    他內心琢磨著,要不要啥時候再來個“壁咚”啥的,這些後世的愛情招數,雖然看著是庸俗了一點,但好像對於單純的女生還真管用啊!


    程大業也不見外,就這麽拉著少女的手也不放開。


    正大光明的卡油。


    反正現在都快12點了,路上根本就沒有什麽人。


    路燈下的人行道上,兩人就這麽安靜的走著,看似氣氛尷尬和安靜,但實際上程大業卻是安靜的享受著那一份溫柔的觸感跟柔軟。


    心裏美滋滋的!


    這種感覺還真是有一種學生時代談戀愛壓馬路的感覺,上輩子沒能體驗,這輩子當然要補迴來了。


    對,還是那句話,絕不能讓自己留下遺憾。


    “嗯,就這裏吧!”


    直到拉著黃菲來到了“一家串串店”門口,程大業這才意猶未盡的鬆開了黃菲的手說道。


    “老板,來碗酸辣粉!”


    程大業對路邊攤的老板說道。


    “好勒,要什麽辣度?”


    老板娘一笑隨口問道。


    “嗯,那個,小菲,你……”


    程大業問道。


    黃菲有些害羞的說道:“微辣,謝謝老板!”


    說完之後,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頭也不太敢抬,大概是因為這還是她第一次跟一個男生來吃飯。


    “好的,你們稍等!”


    老板娘一笑,便轉身忙著去煮酸辣粉去了。


    隻是在轉身的時候,她一笑自顧自的在口中說道:“好標致的姑娘呀,這小夥子是真有出息啊!”


    雖說這話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夜晚卻清晰的落入了兩人的耳中。


    女孩的臉瞬間一片赤紅。


    仿若在這夜色中被燙染上了一層赤金色。


    程大業覺得。


    這夜色似乎瞬間就變得迷人了起來。


    熱騰騰的酸辣粉很快就端了上來,這幾乎是每一個平城人都難以抗拒的美食,尤其是女孩子。


    “來,快吃吧!”


    程大業非常紳士的拿起一雙筷子遞給黃菲,自己則開始拿起紅湯裏的串串,大快朵頤了起來。


    盡管他並不餓,但此刻卻要做個帶頭的樣子,要不然這姑娘可能都不知道該怎麽下口了,她看似冰冷難以接觸,但實際上原來卻是個社恐。


    “嗯!”


    在程大業的帶動下,女孩終於拿起筷子開始嗦粉,隻不過,她的動作很文雅,小口小口的吃著,活像是一隻在偷吃的小鬆鼠一樣。


    酸辣粉是很辣的,盡管已經是微辣的辣度了,幾口下去,女孩還是被辣得滿臉通紅。


    “老板,拿兩瓶健力寶!”


    程大業衝著老板娘喊道。


    “好勒!”


    很快她就送來了兩瓶健力寶。


    程大業遞給黃菲一瓶,但她趕緊擺手說道:“不,不用了,我……我喝點水就可以了。”


    “啪!”


    程大業也不多說,直接就啪的一聲扣開拉環,放到她麵前說道:“現在開了,你不喝也沒法退了。”


    女孩似乎有點不知所措。


    “沒事,明天你給我講一道數學題,這不就扯平了嗎!”


    程大業一笑說道。


    “嗯!”


    似乎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女孩點了點頭。


    而再喝了健力寶之後,女孩似乎也逐漸放開了一些,嗦粉的動作變得稍微自然了起來。


    最終順利的吃完了這頓飯。


    程大業又把她送迴她家的樓下,這才轉身準備離去。


    “等等……”


    這時黃菲突然喊道。


    但當程大業轉身看向她時,她張了張嘴,似乎有什麽話想說,但最終卻還是沒有勇氣。


    在頓了一下之後,女孩最後還是說了一句,“明天我會給你講數學題的,如果你有不會的題的話!”


    話音落下,女孩就已經飛奔上樓了,此刻,她的麵頰滾燙,一顆心髒仿佛要飛出心口。


    “好啊!”


    遠遠的,她還聽到了樓下程大業那帶著笑意的迴答。


    樓下。


    程大業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意,身為一個老男人的靈魂,他當然清楚這是女孩不會表達。


    但剛剛的這句話,其實已經表明她完全封閉的內心已經有了打開的跡象,這就已經足夠了。


    而明天……


    他當然會有不會的數學題。


    而且肯定不止一道啊!


    ……


    ……


    出租屋裏。


    程大業穿著德爾塔叉著一個大字躺在床上,迴憶起自己今晚的神奇經曆,感覺相當充實。


    突然,隔壁竟然傳來了一些令人浮想聯翩的聲音。


    讓他難以靜心。


    這種出租屋的隔音效果實在是有點兒差強人意啊!


    “喂,你們動靜能不能小點兒!”


    程大業直接拍著木板吼道。


    從前無論是他,還是隔壁的隔壁,都拿這種事當成福利,半夜都爬起來聽牆根,還巴不得在牆上挖個洞。


    但爺現在可是正人君子。


    隔壁瞬間就沒了動靜。


    但這時,隔壁的隔壁卻是傳來了惡毒的咒罵聲。


    “終於特麽安靜下來了!”


    但程大業可不管這些,咧嘴一笑說道。


    漆黑的房間裏。


    程大業的腦海裏逐漸勾勒出了那光頭混混金溝子的麵容,而上一世有關於他的零星記憶也逐漸清晰了起來。


    他想起來了,這家夥是平城另外一個地頭蛇閆哥的小弟。


    閆哥名叫閆東陽,是平城道上名聲較為響亮的混混,雖然說跟平城的地下一哥何八子相比那又差遠了,但是也還算是平城道上的一號人物。


    他年紀其實也不過才二十出頭,但手裏已經有了一家沙石廠和幾家磚廠,在平城道上也還算是小有實力。


    其實上一世程大業對於這些社會混混的了解並不多,尤其是像金溝子這種大哥手下的小弟。


    之所以對他還有那麽一點記憶,是因為他們犯的一件大事。


    而那件事情就是在他們高三畢業的這個學期,閆東陽的手下跟社會上的其他的混混因為女朋友的事產生了摩擦,最後糾集了一幫人去打架,結果就是這個金溝子失了手,當場就把對方的人給捅死了,那件事情當時鬧得滿城皆知。


    也正是因為這樣,程大業才對他有了這麽一點記憶。


    而後來,因為這件事情,不僅金溝子跟一幫人都進去了,就連他們的大哥閆東陽都被牽連進去了。


    因此閆東陽手裏的那家沙石廠和他名下的幾家磚廠,也不得不被迫轉讓出手,但因為當時平城的基建並不發達,並沒有多少人願意接手。


    最後幾乎是被人壓成了白菜價,才終於脫了手。


    想到這裏,程大業的腦海裏突然閃現出了一道靈光,他的心中隱隱有了一種大膽的想法。


    他記得,上一世平城的新區開發就是從他高三畢業的這個暑假開始的,那條路成了後來的主幹道,修得比以前老城的路要寬得多。


    既然是修路,那麽沙石肯定是少不了的,所以……


    程大業利用他未來的眼光,開始不斷的思索起來,漸漸的,他腦海裏便出現了一條清晰的脈絡。


    其實說實話,他開始要賺這第一桶金也不知道具體要去幹什麽。


    隻是覺得有錢好辦事。


    手裏得先有錢準備起來,遇到機會和風口就上。


    但是現在,他忽然發現……


    ……這個風口竟然不知不覺間就來了,出現了。


    現在是三月下旬了。


    如果這個世界並沒有因為自己的重生而發生什麽大的改變,偏離原來的軌道,算算日子,金溝子那事兒應該快了,估計就在這兩周之內。


    他們雖然現在被抓了進去,但最多也就是因為尋釁滋事或者聚眾鬥毆被教育一下很快就會被放出來的。


    那事兒肯定是耽誤不了的。


    這麽一想,程大業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壞人。


    可是他又轉念一想。


    對方也是個社會混混,而且這件事情具體發生在什麽時間什麽地點他也不太清楚,人也不認識,這應該也不算是什麽見死不救吧!


    而且金溝子,閆東陽這種混混被送進去才是真的在替社會除害呢!


    自己還是不要影響的好。


    這麽一想,他又覺得自己完全沒有做錯什麽。


    良心上好受多了。


    他本身就是一個生命中的過客,不讓自己留下遺憾,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於其他事情……


    抱歉,我什麽也不知道。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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