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時身子有些不適,因此特意拜托浣遊光主照謝你。”祁樹驚奇地道:“莫非他沒來嗎?”


    “他來了。”


    因此,他又在她眼前暴露出一個秘密,他其實和浣遊光主很熟識。


    薑如鬱悶:“浣遊光之因此特別優惠我,也是因為你?”


    祁樹淡定地道:“我隻是拜托他別讓人欺壓你,別的都是你自己爭取到的。”


    薑如看不出他有說謊言的印記,便很為自己獲得認可而高興,小聲說:“我很為你高興,能說話功夫好,可以讓我沒有那麽擔憂。”


    祁樹揉揉她的額發,眼睛倒映著星空,光芒絢爛。


    如果非得揭開他的另一張麵皮,他希望由他自己來,而不是別什麽人。


    事實證實,他選對了。


    “我不會對你不利,請你相信我。”他說。


    二人分離以後,薑如沒有再補眠,而是換上素衣素服,及早去了陳進那邊。


    頭天夜裏派來的做事叫林水,很能幹堅固,帶動部下的人和陳進的部下一起搭靈棚、計劃物品、安排吃食,忙裏忙外,辦得妥妥當當。


    一應開支都是薑如這邊出,不敢說是大操大辦,至少也是風風景光,不缺什麽。


    一群彪形大漢上來和薑如打招唿,空氣雖然沉重,但也沒誰說怪她或是不理她什麽的,都說她太客套殷勤。


    薑如很慚愧:“他們都是為了我……”


    誰知這群漢子比她想得開多了:“晉爺說了,不關你事,你夠義氣,以後有事盡管叫我們!”


    仗義每多屠狗輩,薑如感傷萬分,要找陳進問這兩個人的撫恤事宜。


    “晉爺在那邊。”有人輔導給她看。


    陳進站在一個角落裏,和人低聲說著話。


    薑如走過去,隻見真與站在那邊,和陳進說上幾句,又迴頭看看角落更深處的另一個人。


    莫非是?薑如緊走幾步,站在角落更深處的那個人迴頭朝她看過來,目光幽深,恬淡緘默。


    是祁樹。


    薑如悄然鬆了一口。


    她是想著,祁樹和陳進積不相容,他未便來,便由她來處理一切好了。


    可他來了,並且看樣子處理得很不錯,這讓她很高興。


    她沒過去打攪他們,而是恬靜等。


    祁樹並未久留,留下真與在此幫忙便離開了。


    “說是撫恤金什麽的他出……黃鼠狼給雞拜年。”


    陳進打著欠伸過來,微微不屑,打起精力招唿薑如:“你和他生分了?為什麽沒有一起過來?”


    薑如道:“各有各的事。”


    陳進也沒多問,隻道:“這裏有我,你事多,去忙吧。”


    薑如沒和他客套,快馬加鞭又去了藥膳堂。


    白庸碌和薑鐵錘瞥見她迎了上來,人多口雜地扣問此行是否順當。


    薑如逐一迴複了,又取賬簿看,過問最近買賣的事。


    留仙縣城便那麽大,吃飯的人便那麽多,特級的菜蔬買賣連起近況便算不錯,比較有轉機的是二級菜蔬和時鮮買賣。


    但二級菜蔬有一個缺點,便是發展周期比較慢,所幸是守山鎮那邊大片菜地連續上市,便好可以補缺。


    而城郊的新莊子也在起勁下種了頭一批菜蔬,而留仙縣的天色溫潤,冬天也不影響菜蔬發展,可以保證持續有貨。


    酒樓裝修經完成,全部鍋碗瓢盆、桌椅板凳、茶房夥計一切到位,唯一隻差大廚。


    白庸碌道:“店主,前些日子江公子來過,說是玄悟道長經在他那邊了。”


    薑如一陣懊惱。


    白庸碌不提江嘉,她也要走這一趟的,她在枚州也給他和八姑子帶了禮物。


    有他那邊也死傷了人,也得慰勞探望。


    這一去要說起玄悟,倒顯得她沒有懇切,純屬功利。


    江嘉本便鬥氣而去,這一來必定重生氣了。


    白庸碌鑒貌辨色:“莫非店主和江公子又生氣了?”


    薑如枯竭地笑笑:“沒事。我這便去。”


    當務之急,她立馬帶上禮物去了商家藥鋪。


    因為想要打聽一下縣城很近的環境,薑如選定步輦兒。


    從江家藥鋪門前經由時,一個穿戴竹青色長衫的年輕男子快步趕出,幾乎與她迎頭碰上。


    薑傑拉了那人一把:“如何走路不看路的?”


    “對不住,對不住,沒有遇到姑娘哪裏吧?”


    那人文質彬彬地賠禮賠禮,笑容滿麵,令人如沐春風。


    正是江家藥鋪的新掌櫃江掌櫃。


    “沒事。”薑如淡淡點頭,繼續前行。


    “姑娘請停步!”江掌櫃揚聲叫道:“叨教您是藥膳堂的店主薑姑娘嗎?”


    薑如停下腳步,佯裝不認識他:“叨教您是?”


    “在下江沐春,這個藥鋪的新掌櫃。”


    江沐春笑得很是和善討喜:“是如此,下個月初六日,我們鋪子開幕,約請城中各位仕紳吃飯,不知薑姑娘可否賞臉?”


    凡是鋪子開幕,都稀飯討個彩頭,江沐春初來乍到,想要拜拜山頭,混個臉熟也是有的。


    薑如沒把話說死:“有空必然來助威。”


    江沐春變戲法似地取出一張請柬,文質彬彬地雙手奉上:“請。”


    他如此客套有禮,薑如也不太好拿大,口稱祝賀,告辭而去。


    江沐春目送她走遠,麵上笑容不改,撣一撣袖口,轉身走入藥鋪之中。


    一個小女孩坐在角落裏玩石子,頭也不抬地道:“請柬送了?”


    江沐春摸摸她的臉頰,笑道:“送了。”


    小女孩收起石子,生氣地道:“你還笑得出來!主人讓你來這裏修理爛攤子,其實或是想要看到你做出點成績的。


    可你倒好,來了這麽久,鋪子沒開幕起來,龍潭觀那邊的買賣也被毀了,看你如何和主人交待!”


    江沐春不急不惱,淺笑著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們初來乍到的,摸清楚環境再說。你別小看這留仙縣,水深著呢,要否則老葉也不會死得那麽慘。”


    他把手伸到小女孩的衣服裏去,說:“我經有了整套計劃啦,老葉這個混賬東西,吃獨食慣了,什麽都不肯告訴他人,害得我什麽都搞不清楚。”


    小女孩眼裏露出厭惡又享受的表情,將一根絲帶套在他的脖子上,說:“你給我當狗騎,我便應允你。”


    江沐春便趴在地上,馱著她江江爬動。


    商家藥鋪。


    “我不在,讓死沒本心的迴去!”


    屋裏傳出江嘉的聲音,又高又亮,填塞了憤懣。


    八姑子難為情地道:“又犯倔了,昨天也不曉得如何迴事,氣唿唿地跑迴歸,一頭鑽進房子裏,飯也不吃,誰說也不理。花芮勸了幾聲,便挨了一頓罵。”


    薑如尷尬,迷糊道:“有些誤解沒說清楚,我今日過來便是要迴答的。”


    八姑子看她兩眼,輕聲道:“這次的事兒鬧得有些大,你很好有計劃,我擔憂相爺和夫人會遷怒於你。”


    是和謝家對上,一下子弄死了包含謝長貴在內的二十個人,又牽扯上了商鬆和阿憐。


    這麽大的事,便使占理,博弈起來也夠江相費心的。


    萬一京中曉得這事因薑如而起,別說仰仗江家的功力把買賣做大做強,不被打壓便算好了。


    薑如無奈:“我早想過了,但事兒生產這個樣子,也是沒方法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八姑子便拉著她,細細問起枚州的事和細致經由。


    二人說得津津有味,很投入。


    江嘉在屋裏豎著耳朵聽,連續等薑如切身上陣賠禮賠禮什麽的,一點聲音都沒有,不由怒了。


    他生氣地瞪著花芮:“如何迴事?她不是來賠禮的嗎?”


    花芮委屈地擰手指:“奴仆也不曉得。”


    江嘉便指著她:“你去,替我站在門口罵,罵死沒本心的,一點至心都沒有!該死她被人騙,被人欺壓!”


    “哦。”花芮委屈巴拉,雙眼閃閃發亮:“薑姑娘被誰騙?被誰欺壓?如何個欺壓法兒?”


    “……”江嘉恨恨地瞪著她:“這是重點嗎?重點是小爺讓你罵人啊!”


    花芮繼續擰手指:“奴仆不敢罵,薑姑娘身邊婢女可兇,怕挨打……要不,公子您自己罵?”


    她又不傻,罵了薑如過後還得賠禮賠禮,說未必還會挨公子一頓臭罵。


    如果薑如因此氣跑了,沒人給公子看病,公子瘋病再次爆發,全都是她的錯,相爺和夫人都不會饒她的!


    “……你要造反是不是?小爺養你是做什麽的?”江嘉暴怒。


    婢女是用來做什麽的?


    便是這種時候用的!


    花芮替他出氣怒罵薑如,如果薑如認慫賠禮,他再端端架子便諒解她了!


    如果薑如不吃這一套,氣走了,他便怒罵花芮一頓替薑如出氣,順便自己下台階,把事圓迴歸。


    “你去不去?”江嘉揚起手掌作勢要打。


    花芮護著頭蹲在地上,“公子您打死奴仆吧,薑姑娘能治您的病,奴仆怕罵走她便沒人給您看病了,奴仆都是為了您呀……請公子明鑒!”


    陳進打不下去,隻好氣哼哼地一把拉開房門,沉著臉要罵:“滾滾滾……你個賣弄沒本心的小人……”


    一隻精美的食盒放在他眼前,魚片粥,蟹黃包,翡翠燒麥散發著鮮香。


    他驚惶失措,嘹亮地咽了一口口水。


    薑如笑得光耀:“我家新廚娘的技術,瀾京口味。”


    “哼……”江嘉鼻孔朝天:“別以為一點點吃食便能讓小爺諒解你。”


    薑如沮喪地歎氣:“為了表示至心,我頭天便讓她們備下食材,算好時間,切身給公子送來,您不愛,那我隻好拿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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