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四口人,繈褓裏的弟弟最先熬不住,死在了路上。


    娘親憂傷過度病倒了,每日裏能吃到多少吃的完全靠運氣。


    也沒錢看大夫,就那麽在破廟裏生生撐了3天,最後撒手人寰。


    她爹有一日出去找吃的,便再也沒迴來,想必是死在了外麵。


    他看到她一個人等在破廟裏,小小的一隻,蜷縮在她們一家三口睡覺的幹草鋪上。


    不哭也不鬧,像是在等他外出的爹迴來。


    又像是等她死去的娘來接她。


    他那天在外麵討到了半塊餅子,看著地上縮成一團的小丫頭,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並不是太餓。


    他把餅子遞給了小丫頭。


    自那天起,他便多了個妹妹。


    有了這個小跟屁精,他隻能加倍努力要飯。


    還帶著她到水窪裏抓小田雞,去林子裏尋菌子。


    跟以前比起來是要辛苦很多,但他卻覺得更有勁兒了。


    以前他活著的意義好像就是不餓死就成,現在變成了要養活妹妹。


    人生突然有了目標,他每天都變得好充實。


    早早就缺失的親情以另一種方式迴到了他身邊。


    兩個被世界遺棄的孤兒聚在了一起依偎著取暖。


    可好景不長,妹妹三天前也病倒了。


    他去林子裏找了些似是而非的草藥,用破瓦罐煮了草藥湯。


    期盼著妹妹喝下藥湯,睡一覺第二天便又可以跟著自己去討飯。


    現在這旁邊就有官府設的粥棚,兄妹倆都不需要跑那麽遠到附近村子裏要吃的。


    許是他老天看不得他這般辛苦,亦或是看不得他這般快樂。


    妹妹病情絲毫沒有好轉,夜裏已經燒得不認識人了。


    她就躺在她娘病死的幹草鋪上麵,緊閉著眼睛,連睜眼看他一眼都做不到。


    他想多領一碗粥,病人是要多吃東西才行的。


    一天喝兩碗粥妹妹大概就能醒來吧。


    蘇汐月看著這瘦瘦小小的男孩問道:“你們爹娘呢?為什麽隻讓你一個人來打粥啊?”


    顧洲遠緊抿著唇,蘇汐月不諳世事,根本就沒真正見識過災荒的殘酷。


    “死了。”小乞丐隨口答道,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臉上甚至都沒有一絲難過。


    末了還補了一句:“她爹娘也死了!”


    “走!去看看你妹妹怎麽樣了。”蘇沐風開口道。


    小乞丐眼睛一亮,這些人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公子,他們要是看他們可憐,願意幫妹妹找個郎中,那妹妹就有救了!


    他忙把破碗塞進懷裏,端起自己的那碗粥,快步往破廟走去。


    顧洲遠一行人跟著他來到破廟中。


    這是一個破敗的城隍廟,廟宇的牆壁斑駁,屋頂到處透著光。


    地上隨處可見地躺著流民,他們俱是衣衫襤褸,麵容憔悴,眼神中透露出絕望和無助。


    小乞丐帶著顧洲遠幾人從流民堆裏蹚了過去,來到最裏麵的牆角。


    隻見幹草團上,一位三四歲的小姑娘躺在上麵。


    她麵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雙頰卻因高熱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她的身子極為虛弱,每一次唿吸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發出微弱且沉重的喘息,胸膛急促地起伏著。


    幹裂的嘴唇微微顫抖,像是想要說些什麽,卻又無力出聲。


    她雙眼此刻緊閉,眉頭緊緊皺起,顯示出她正被病痛折磨。


    顧洲遠上前去摸了摸小姑娘的額頭,燙得嚇人。


    趙雲瀾也伸手去探了探體溫,她轉頭一臉嚴肅道:“高熱無汗,大概是很嚴重的風熱犯表,要趕緊叫郎中!”


    風熱散表其實就是現在所說的風熱感冒。


    在古代是一個極其常見的病,所以趙雲瀾才能快速判斷出病症。


    千萬別以為是常見病就沒什麽大問題。


    據世界衛生組織估計,全球每年因季節性流感導致的死亡人數大約在29萬至65萬之間。


    這還是在醫療條件發達的21世紀。


    前幾日台灣某女星就是因為甲流導致嚴重感染,最終引發敗血症去世。


    侯嶽轉身就往外跑。


    顧洲遠喊住了他:“來不及了!”


    他彎腰抱起小姑娘,冷聲道:“趕快去城裏醫館!”


    這小姑娘喘息微弱卻又沉重,顧洲遠懷疑是感冒引發了肺炎。


    這去城裏請大夫一來一迴要一些時間,耽誤不得!


    他邊大步往外走,邊朝侯嶽問道:“有馬車嗎?”


    雖然他的騾子跑起來挺快,但是車架被他給拆了,帶不了人。


    “有,就停在離粥棚後麵不遠的林子邊上。”侯嶽趕忙答道。


    小乞丐此時也慌了神,他從這些人的表情就看出來,妹妹的情況怕是不太好。


    他一抬手,掃掉眼角的淚珠,咬牙緊緊跟在顧洲遠身後。


    眾人匆匆趕到馬車旁,顧洲遠抱著小姑娘麻利鑽進馬車,趙雲瀾跟蘇汐月也跟著爬了上去。


    馬車夫在侯嶽的示意下,猛的一揮鞭子,馬車朝著縣城疾馳而去。


    小乞丐還沒來得及上車,急得在馬車後麵拚命追著。


    侯嶽騎著顧洲遠的騾馬,後麵坐著蘇沐風。


    他彎腰一伸手,把小乞丐拉到兩人中間坐穩。


    “馬車上人越少,跑得越快,咱們騎騾馬過去也一樣的。”


    侯嶽看著小乞丐一臉焦急,忙安慰道:“你放心,城裏有好多醫術高明的大夫,你妹妹一定會沒事的。”


    守城門的衙役認識縣令大人家的馬車,駕駛馬車的也是縣衙的馬車夫。


    顧洲遠簡單說了下情況,那守衛便打開城門放馬車進去了。


    馬車疾馳向城中醫館。


    一路上,顧洲遠握著小姑娘的手,緊抿著嘴唇,在心中做著最壞的打算。


    蘇汐月嘴裏不停念叨著:“快到了快到了,小妹妹你一定要堅持住。”


    到了最近的一家醫館,馬車還未停穩,顧洲遠就已經竄下了車。


    那瘦削的郎中摸了摸小姑娘的額頭,再掀開小姑娘的眼皮看了一眼。


    拉過小姑娘那小細胳膊號了號脈,他搖搖頭歎道:“來晚了!”


    侯嶽幾人剛一進門,就聽到郎中這句話,頓時心中一沉。


    小乞丐跌跌撞撞朝著顧洲遠手裏的妹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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