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正也順著趙員外的目光往後望去。


    後麵那架馬車已經行得近了。


    顧裏正瞳孔一縮。


    這人他認識,正是縣衙唯二的捕頭之一:趙大強。


    這趙捕頭是趙百萬的堂弟,很受縣令大人的器重。


    今日之事怕是還要再起波折。


    他整理了一下思緒,臉上掛起一抹微笑,走上前去:“趙捕頭是追蹤著歹徒而來嗎?我這才剛抓住這夥入室傷人的匪徒,你就帶人過來了,當真是神捕也。”


    趙捕頭嗬嗬一笑:“我確實是追緝盜匪而來,最近一夥山匪很是猖獗,攔路打劫,擄人勒贖。”


    “我得到線索,說是這夥匪徒現在藏匿在大同村,怎麽,顧裏正已經把人抓住了?那可真就立了大功了!”趙捕頭裝出一副意外驚喜的樣子。


    匪徒藏匿在我們大同村?


    顧裏正心裏買買皮,麵色笑容卻絲毫不減,他指著堆在牆邊的一堆人道:“這幫人大白天的入室搶劫,強搶民女,還打傷了主人家,也不知是不是趙捕頭你要找的那些匪徒。”


    “哦,那便等我把人帶迴去慢慢審問。”


    “來呀!”趙捕頭一揮手,他手下的一眾衙差把牆邊綁著的眾人扶了起來。


    趙富貴嘴裏的破布一被拿掉,他便叫道:“爹,強叔……”


    趙百萬一個眼神瞪了過去,趙富貴忙閉上了嘴。


    趙捕頭看著這個狼狽不堪的侄子,眉頭微蹙,在心裏暗罵了一句:“蠢貨!”


    他不知道為了這貨擦了多少次屁股。


    要不是趙百萬是他堂哥,要不是他堂哥每年給不少好處費給他,他才懶得去管這小子。


    顧裏正裝作沒有聽見趙富貴的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衙役把趙富貴他們鬆綁。


    他自然知道趙捕頭跟趙富貴他們的關係,也知道人一旦被帶走,那後續肯定就是不了了之。


    不過這也是他能爭取的最好結果了,招娣保住了,小遠保住了,有些虧吃便吃了,強權之下,不得不低頭。


    捕頭是衙門中的重要人物,地位僅在知縣、縣丞、主簿等官員之後。


    捕頭雖屬於賤籍,及其子孫被剝奪了參加科舉考試的權利,無法通過科考進入官僚體係,政治上幾乎沒有晉升空間。


    但這也更讓他們更加粗暴兇狠,隻看眼前,為了撈取灰色收入,會不擇手段。


    百姓對這些手握實權的人物是又恨又怕。


    讓趙捕頭把人帶走,今日的麻煩便也一起帶走了。


    可他願意退讓一步,別人卻不願意隻進一步。


    趙捕頭跟趙員外對了個眼神,皮笑肉不笑道:


    “我得到情報,大同村顧洲遠跟牛頭山黑風寨匪首王二虎勾勾搭搭,牽扯不清,不知顧洲遠現在人在何處?”


    他這話一出,人群裏頓時炸開了鍋。


    裏正心裏一咯噔,來了來了,這便是這些捕頭衙役慣常用的一招。


    一個屎盆子扣下來,他便能隨意揉搓你,哪怕你最後洗清了,也是精疲力盡,活活被扒了一層皮!


    “怎麽可能?”劉氏眼前一黑,撲過來道:“我家小遠老實本分,怎麽可能跟土匪有來往?”


    裏正也道:“趙捕頭大概是搞錯了,顧洲遠一直在我們大同村,要是有外人過來,我們村子裏這麽多人,不可能沒發覺的。”


    “你能時時看著他?他一直都在你大同村,怕也不見得吧?”


    “據我所知,他每日都會出去擺攤,你也都跟在他屁股後麵?”趙捕頭斜睨他一眼,冷笑道。


    人群裏胡婆子大聲道:“我就說呢!顧老三這小子以前就是個廢物,最近怎麽突然發達了呢,原來背後靠上了土匪了呀!”


    裏正都快要氣瘋了,他大吼道:“放你娘的屁,你哪隻眼睛看到小遠跟土匪聯係了?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


    趙捕頭卻是眼睛一亮,他走到胡婆子不遠處,溫聲道:“你還發現了哪些疑點,一一跟本捕頭說來!”


    胡婆子大喜。


    羅寡婦的事情,還有上迴分木薯,胡婆子家早就跟顧家結下了死仇。


    這迴顧老三得罪了趙員外,她一直躲在人群裏偷樂。


    可顧裏正是顧家族長,有他死保顧洲遠家,眼看趙員外就要敗下陣來。


    沒想到縣衙捕頭老爺說,顧老三跟土匪頭子有勾結,這當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捕頭老爺問她話,她自然要配合官老爺辦案。


    胡婆子伸出一根手指,一臉神秘,壓低聲音道:“老爺您是不知道啊,那顧老三……”


    “聲音大些,不要鬼鬼祟祟的!”一旁的一個捕快不悅道。


    “呃……是是。”胡婆子一愣,她們在村裏編排人,都是這副造型,這猛一讓她大聲講人壞話,她還有些不太習慣。


    “這顧老三以前在村裏那叫一個人憎狗嫌,好吃懶做,還會調戲老張家春梅!”顧老婆調整好音量,


    “不要說些有的沒的,講關鍵的!”趙捕頭眉頭一蹙,旁邊的捕快便大聲喝道。


    顧家眾人見這捕頭竟然讓胡婆子胡咧咧,全都麵色一變。


    不過現在胡婆子好像也沒說錯什麽,小遠之前好像的確不著調。


    胡婆子被嚇得一抖,趕忙跳過鋪墊:“那次顧老三在外麵犯渾,被人給打了,躺床上差點沒歇逼!”


    說到這裏,她頓了一下,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趙富貴。


    “醒來以後不多久,就上山獵了頭野豬下來,現在想來,那野豬分明就是山上的土匪送給他的,要不然,以他那一身懶肉,咋可能能打得過野豬!”


    胡婆子越說越覺得自己真相了,不由得得意起來。


    “你瞎說!”張春梅在人群裏喊道,“那野豬就是小三用箭射死的,我跟招娣姐親眼看到的!”


    胡婆子撇撇嘴:“誰都知道那顧老三最喜歡跟你打鬧,你幫他說話倒也不奇怪!”


    春梅臉漲得通紅,顧洲遠以前是會流裏流氣跟她煩,她也一直沒給過他好臉色。


    後來顧洲遠從昏迷中醒來,打那以後,小三說話做事就已經沉穩多了,一般都不怎麽調戲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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