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洲遠擺了擺手,表示沒什麽關係。


    羅寡婦剛剛吃了米糕,身上有了些氣力,她在顧母的攙扶下,起身從床下拉出了一個小木盒。


    木盒裏沒什麽首飾細軟,隻有薄薄的兩張紙片。


    羅寡婦拿起這兩張紙,似是迴憶起了什麽,愣神了許久。


    “娘,你怎麽了?”春生出聲喚道。


    羅寡婦的思緒被打斷,她把兩張紙片放在顧母手上,微微一笑道:“這是我這屋子的房契地契,就送給嬸子你了。”


    除了顧洲遠,屋裏眾人麵色齊齊一變。


    顧母大驚道:“這怎麽使得?”


    羅寡婦把散落的頭發攏到耳後,輕聲道:“這些年要不是得嬸子一家照拂,我怕是早就撐不下去了。”


    “總想著好好感謝嬸子,可恩情卻越欠越多,家裏也實在沒什麽好東西,也隻有這房契地契,還能值幾個銅錢。”


    她淒然一笑:“講起來慚愧,便是這屋子,也是嬸子跟顧家幾個弟弟妹妹幫忙蓋起來的。”


    顧母就是再遲鈍,也發覺羅寡婦的情緒不對勁了。


    她把手上的契紙塞迴羅寡婦手裏,急道:“慧玉啊,日子再苦再累咬咬牙就過去了,你看看春生,多懂事的妮子,你可不能想不開啊!”


    窮人家的孩子早慧,春生此時也聽明白了。


    她撲過來,抱住羅寡婦,嗚嗚哭泣起來。


    顧洲遠最是看不得這場麵。


    他清了清喉嚨,俯下身對著嗚咽的春生道:“春生,你跟小遠叔叔說,那樹葛你是在哪裏挖的?”


    眾人本來都沉浸在哀傷的氛圍裏,顧招娣都已經眼淚汪汪的了,冷不丁聽顧洲遠不著四六問這一句,都有些愣神。


    胡春生一邊抽泣,一邊答道:“就,就在後山,山腰那裏。”


    “多嗎?”顧洲遠追問一句。


    “多!”迴答的卻是顧得地。


    這苦樹葛山裏人都知道有毒,沒人願意去碰它,經年累月,這玩意兒也就越來越多。


    顧得地常年上山砍柴,他知道好幾處苦樹葛泛濫的地方。


    顧洲遠心中大定,他怕就怕這木薯在這個世界是個稀罕物什。


    他轉身出去,左右張望了一下,把院門關上。


    而後迴來,想順手帶上房門,才想起那破柴門之前被他給撞散架了。


    他摸了摸鼻子,咳嗽一聲掩飾尷尬。


    “我有個事情要跟大家說。”他壓低聲音道。


    眾人見他這般模樣,也都跟著緊張起來,紛紛腳步放輕,向他靠攏。


    就連羅寡婦母女也從生離死別的悲切中抽離出來,目光看向顧洲遠。


    顧洲遠彎下腰,用偷感十足的嗓音說道:“我有辦法去除苦樹葛的毒性。”


    什麽!


    場中安靜至極,眾人心中卻是石破天驚!


    這苦樹葛的兇名誰人不知,以往災年,人們寧願啃樹皮吃土,都不會去碰苦樹葛。


    這東西是能暫時填飽肚子,但是隨即而來的中毒反應,那是比饑餓還要難受百倍!


    現在顧洲遠說他能去除苦樹葛的毒性!他們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三哥,那我們現在就去挖吧!”最信任顧洲遠的人居然是四蛋。


    實在是三哥這些天的表現太過亮眼,讓小四蛋心裏已經對三哥產生了崇拜感。


    那苦樹葛滿山遍野都是,這下子再也不會餓肚子了。


    他之前還在擔心,等家裏的野豬造完了,會不會再度過上以前那種,吃糠咽菜,饑一餐飽一餐的日子。


    “小遠,你說你能去除苦樹葛的毒性,這是真的嗎?”


    劉氏也不想懷疑自己的兒子,但是這件事實在是太過震撼。


    連顧母都這樣問了,就更別提羅寡婦了。


    就好像有人跟她說:山上的石塊泥巴,可以用來做饅頭一般。不由得她不懷疑。


    顧洲遠也知道他的話很難取信於人。


    他戰略性摸了摸額頭,心念急轉,開啟了忽悠模式。


    “娘,要是擱以前,我說我能一箭射死野豬,您會信麽?”


    顧母一愣,確實,之前她寧願相信小遠一頓能吃下一頭豬,也不相信他一箭能射死一頭豬。


    顧洲遠也不等她答話,繼續問道:“我會鹵豬下水,還會包豬肉大蔥餡兒的餃子。”


    這次不僅是顧母,就連顧招娣也沉思起來。


    “我還會解毒救人,不需要大糞湯。”


    顧洲遠嘴巴朝著羅寡婦一努,提醒眾人,這活生生的例子就擺在眼前。


    以前顧家幾人隻知道顧洲遠改變了,卻沒有細細思量。


    現在他們把這些天發生在顧洲遠身上的事情串聯在一起,頓時意識到顧洲遠的表現,簡直可以用神奇來形容!


    顧洲遠見眾人已經被他震住,繼續問道:“你們就不好奇這是為什麽嗎?”


    眾人齊齊點頭。


    顧洲遠背對著油燈,眾人看不清他臉上表情,隻聽他低沉著嗓音幽幽道:“其實我那時候受傷昏迷,將死未死之際,發生一些事兒!”


    顧母心猛地一揪。


    顧招娣跟顧得地也是一臉緊張。


    顧四蛋臉色都變了,要問這些人裏誰的感受最深,那肯定是他四蛋無疑了。


    那天他分明記得三哥已經沒了唿吸,後來不知怎的突然就醒了過來!


    顧洲遠轉身撥了撥燈芯,屋裏頓時亮堂了許多。


    眾人這才看到他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


    “恍恍惚惚間,我看見了個漂亮的神仙姐姐,她說我這輩子太混了,在人世間虧欠別人太多,還不到死的時候,便教會了我很多本事,讓我好好改過自新。”


    顧洲遠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眾人卻都信了個十全十。


    這個年代,老百姓對鬼神之說還是很相信的。


    這樣一說,他之前的種種改變就都說得通了。


    這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三哥,那神仙姐姐當時是站在床邊嗎?可惜我沒有看到她。”


    “神仙姐姐是來勾人魂魄的,隻有將死之人才能見著,你當然看不到了。”顧洲遠隨口胡謅道。


    “勾魂的不是牛頭馬麵嗎?那神仙姐姐是不是長著一張馬臉?”四蛋大感興趣。


    人們都會對死後的世界好奇,現在他三哥居然見過勾魂使者,你說換誰誰不激動?


    顧洲遠滿頭黑線,他微眯著雙眼,不去理會四蛋。


    四蛋還待再問,顧母一把扯過他,輕聲道:


    “別問那麽多,天機不可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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