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夏雲美早早地迴到家,她沒有加班,還支走了李姐,親自做好了飯菜。


    看著一桌的菜,現在已經七點半了,傅弈還沒有迴來。


    她窩在沙發裏,給他發去一條信息:“什麽時候迴來,晚飯做好了。”


    難得夏雲美會主動給他發信息,傅弈此時正跟顧朔說話。


    顧朔是昨天迴來的,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手段,總之於曉以後不會再找他了,具體細節他不想說,傅弈也沒有問。


    畢竟都是男人,沒女人那麽細膩。


    隻要問題解決就好。


    “怎麽,她的信息?”顧朔見傅弈臉色不對,挑眉問,“說什麽了?”


    傅弈蹙眉:“她說晚飯做好了,問我什麽時候迴去。”


    顧朔笑道:“那還猶豫什麽,快點迴去吧,別在我這待了。”


    可是,傅弈卻不想迴去,他有種不好的預感,感覺這頓晚餐是場鴻門宴。


    他從來沒有怕過什麽,可這次,他卻怕了。


    最終,他還是迴去了,到家都已經九點。


    他迴去得有點晚,夏雲美可能是累了,窩在沙發上又比較舒服,就睡著了。


    看著一桌已經涼透的飯菜,傅弈站在那,眼睛盯著夏雲美,卻是一動不動。


    終於,他還是將她打橫抱起,似乎又瘦了,輕了很多,濃眉緊擰著,他輕輕在她額間落下一吻,喃喃道:“雲美……”


    夏雲美好像聽見了,迷糊中睜開眼,她看到傅弈,彎唇道:“迴來了?”


    “嗯。”他笑,“困了就去床上睡。”


    既然人已經迴來了,夏雲美也就沒有要睡的意思了,她掙脫開傅弈下來,拉著他重新迴到餐桌前:“你坐下,我去挑幾個菜熱熱,說起來,我們已經好久沒有在一起吃過飯了。”


    這話,莫名地讓傅弈有些心疼。


    是的,之前是他忙於工作忽視了她,後來他反應過來時兩人之間已經起了很大的隔閡。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跟夏雲美之間會變成這樣。


    別說在一起吃飯了,就算能和平地說上幾句話,已實屬難得。


    不等傅弈說什麽,夏雲美已經端著菜去了廚房。


    她一邊熱菜,卻一邊想著心思,有一個菜燒過頭了她都沒發現,而這一切,都被悄悄過來的傅弈看在眼裏。


    他迅速關上火,執起她的手,連忙放在水龍頭下衝洗:“怎麽樣,是不是很疼?”


    剛才夏雲美竟然把手伸到了鍋裏,傅弈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夏雲美不知道他怎麽來得這麽快,看著他一臉的緊張,她的心動了動,輕輕搖頭:“不疼。”


    怎麽可能,都已經起泡了,而且眼裏還泛出了淚花。


    傅弈迅速將她抱到客廳坐好,拿出藥箱,還好有燙傷膏,不然這一時還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燙傷膏是麻油性質的,塗上後油油地,還有一股麻油的香味兒。


    塗完後,傅弈在她手指上吹著氣,涼涼的,很舒服。


    “你很會照顧人。”夏雲美突然這麽說,她甚至問,“以前是不是經常幫溫佳藝處理傷口?”


    她問的很輕,就像平常的講話一樣,更像不經意地隨口一問,並不讓人覺得她是話裏有話,可聽在傅弈耳裏,他就是莫名覺得不對勁兒。


    的確,他跟溫佳藝小時候都屬於調皮的,經常把這裏擦傷,那裏碰破,可又不敢跟家裏人說,就怕挨罵,於是兩人個都練就一番處理傷口的好功夫。


    傅弈沒有抬頭,一邊幫她吹,一邊說:“年輕的時候經常打架,什麽傷都有,兄弟之間就互相幫忙,那時候都不屑於去醫院。”


    “嗬,年輕的時候?”夏雲美笑出了聲,“你現在就很年輕啊,才二十六歲吧。”


    “你今天到底怎麽了?”傅弈睨著她,想看出什麽,可又有些後悔自己開了這樣的頭。


    夏雲美從他手裏抽開手,勾了勾唇,笑道:“我聽說溫佳藝懷孕了,你知道嗎?”


    傅弈抬眸,搖頭:“不知道,她沒跟我說。”


    “她當然不會跟你說。”夏雲美起身,往廚房走,“先吃飯吧。”


    廚房的菜還沒端出來。


    剛才才熱的,一折騰,可能又冷了,還好現在天氣溫度高,不會有什麽影響。


    這些菜都是夏雲美親手做的,又好看又香,可就是食之無味。


    “我燒菜的功夫都退步了。”她有些嘲笑自己的意思。


    傅弈心裏有心事,也沒吃出什麽味道,當然也知道夏雲美可能是因為溫佳藝而變得這麽奇怪。


    隻是,這種變化有些突然,她從前從來沒有這樣過。


    但是,他還是要說明:“我跟溫佳藝之間什麽都沒有,對她的好感也是年輕時候不懂愛情。我的愛情是在你這裏,我喜歡的人是你。”


    夏雲美並沒有因為傅弈說了這樣的話她就高興,反而一臉平靜地問他:“你知道什麽叫愛情嗎?”


    沒等他迴答,她就給他下了定義:“你不知道。就像你不知道要如何成為一個女人的男人一樣,以為就是簡單的扯個證迴來。傅弈,你是個自私的人。”


    突然,夏雲美流出眼淚,嚇了傅弈,他才靠近她,她就縮了迴去,這讓傅弈心裏一驚。


    “你最好離我遠點兒。”


    “為什麽?”傅弈終於忍不住了,胸口起伏著,他不解地看向夏雲美。


    今天的夏雲美看著讓人捉摸不透,還有些讓人害怕。


    而且她看起來是那麽痛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經曆,或者經曆了什麽。


    “夏雲美!”傅弈喊她,“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解?你告訴我,我什麽都可以跟你解釋。”


    夏雲美望著他,兩隻眼睛裏全是眼淚,模糊地讓她看不清眼前的男人,她輕輕開口反問:“是嗎?”


    這一問,又讓傅弈蹙了眉。


    緊接著,就聽到她說:“那天晚上我跟程青遇到的那幫人,是你派過來的吧?”


    她從來沒有將懷疑的矛頭指向身邊的這個男人,直到錢立楠來跟她說,還拿出了證據。


    雖然她知道這是錢立楠跟傅弈之間的不對付,但那樣的事實她接受不了。


    關鍵程青還因此差點喪命。


    隻是,雖然命保住了,但他的一隻眼睛永遠也看不見了。


    如果真是傅弈做的,即使她帶著一輩子的愧疚也於事無補!


    傅弈沒有說話,但臉色很沉,眼神也不對,不用他迴答,夏雲美也知道答案了。


    她不可置信地搖頭,開口就是大聲的質問:“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我討厭他!”傅弈的聲音比夏雲美的更大,他從未如此激動過,“我看他不順眼!我還討厭周州!所有人都說你是他的遺孀,他死了,就由他的兄弟接手,我能不弄死他嗎?”


    他兇神惡煞的樣子讓夏雲美不可置信。


    看吧,就算事業做得再大又怎麽樣,他身上的戾氣一點都沒有改掉。


    他依然是那個我行我素,看誰不順眼就弄死誰的傅弈!


    否則,他就不是傅弈了。


    “夏雲美。”傅弈的聲音又緩和了不少,“你別想著要離開我,否則你跟誰在一起,誰就會倒黴。”


    果然,錢立楠說得沒錯。


    當錢立楠跟她說,她並不是那些男人的克星,而是有人故意為之。


    如果不是剛才親耳聽傅弈親口承認,她是不會相信的。


    兩人的談話就這樣不了了之,飯都沒有吃幾口,菜也沒有動幾筷子,傅弈轉身上樓時就聽到夏雲美在他身後說了這樣一句話:“你會倒黴嗎?”


    聞言,傅弈胸口一疼,縮了瞳孔,她竟恨他到如此地步!


    “會。”


    他淡淡地開口。


    夏雲美死死咬著唇,眼淚奪眶而出。


    有一天,方修然突然來找她。


    兩人好久不見,他還找到了公司,夏雲美就用公司裏的咖啡招待他:“怎麽樣,還行吧?”


    方修然喝了一口,點頭:“很好的學姐。”


    隨便聊了幾句後,夏雲美問他:“這麽急著找我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


    “嗯。”方修然點頭,“是有關於錢立楠的。”


    錢立楠?


    “他怎麽了?”


    方修然說:“還記得我前段時間查阿強的那件案子嗎?”


    “記得。”夏雲美點頭。


    “經過多方調查,阿強原來是羅家輝和集團的財務總監,他知道錢立楠對輝和做得所有事。”


    原來錢立楠……


    夏雲美問:“那阿強為什麽會在牢裏?”


    方修然解釋:“他是代錢立楠坐牢。因為他家裏的老母親跟八歲的兒子都得了絕症,但錢立楠卻給他們找到最好的醫生,治好了他們的病,而且不收分文。他無以為報,所以當錢立楠找上他時,他一句也沒說,承擔了所有結果。”


    原來是這樣。


    阿強隻是錢立楠找的一個替死鬼,他並不是真的想幫助他。


    “那阿強現在又為什麽不願意繼續幫他?”夏雲美不解。


    “因為傅弈。”方修然睨著夏雲美,他看到她好看的秀眉緊了緊,等著他後麵的答案。


    方修然說:“傅弈請我幫忙的事,就是幫阿強弄出來。因為傅弈查到羅絲絲的父親羅國良並非抑鬱而死,而是死於錢立楠之手。”


    夏雲美心裏一沉,嘴裏呢喃道:“怎麽可能?”


    她此刻的腦子非常亂。


    前幾天錢立楠還特別過來讓她小心傅弈,說他殺人不眨眼,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哪怕殺人都不放在眼裏。


    她甚至一度懷疑,她身邊的朋友很多都遭遇了不幸,是不是都跟他的目的有關?


    可當下,方修然竟又告訴她,錢立楠是一個手段極其殘忍的人。


    “事實擺在麵前,沒什麽不可能。”


    顯然,方修然見得多了,心裏倒沒什麽感覺。


    隻是,這都是跟夏雲美熟悉的人,她有這種心情,他也能理解。


    “那他?”


    他會怎麽樣?


    然而,方修然告訴她的,遠遠不止這些,還有前段時間有關於傅弈殺人的案件。


    “如果我沒弄錯的話,兇手應該是錢立楠。”


    什麽?


    夏雲美整個身子都癱了,她恍惚地看著方修然,問:“就是那個最後連屍首都化掉的那個?”


    雖然早就知道,可她還是想確認。


    當時聽到屍首第二天化作水時,她還說太可怕了,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操作,說兇手簡直太沒人性了。


    所以她絕不相信那事是傅弈幹的。


    現在,方修然告訴她這個,還說如果他沒弄錯,可是,他做事向來嚴謹,又怎麽會弄錯?


    那時去睿城找錢立楠時,雖然錢立楠親口承認什麽都是他幹的,可她隻當他是故意氣她所以才那麽說,但沒想到,他跟她說的,竟是最大的實話。


    而那時,她也是不相信會是錢立楠做的,即使他已經親口跟她說,她口頭上也說要去舉報他。但實際上,她心裏根本沒往那方麵想,也就不存在什麽舉報他。


    “沒錯。”


    方修然認真地迴答她。


    半晌後,夏雲美看向方修然,輕聲問:“為,為什麽你要跟我說這些?”


    他笑了笑,說:“之前傅弈那個案子可能會再次被翻出來,到時候或許會讓你出庭作證,所以先讓你做個心理準備。”


    “作證?”夏雲美問,“給誰作證?”


    “當然是傅弈。”他說,“傅弈說過,那晚有一段時間,他是跟你在一起的。”


    是的,夏雲美點頭,他們確實在一起過,而且還吵了一架。


    隻是,此刻她沒有心思想傅弈,而是問:“那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錢立楠會怎麽判?”


    方修然看著她,迴道:“死刑無疑。”


    死刑……


    夏雲美感覺到自己唿吸都有些困難了。


    “沒事吧學姐?”方修然撫住她,看她臉色慘白,“來,喝口水。”


    夏雲美的眼裏流出淚來。


    這是克到錢立楠身上了嗎?


    不,她不應該這麽想,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一個月後,阿強的案子開始重新審理,期間涉及到很多連鎖案件,也包括當初傅弈的那個案子。


    夏雲美雖然作為傅弈的證人出席,但他本人卻沒有來。


    說起來,自那日她跟他吵了一番後,兩人之間就沒有什麽交流,都各自忙著各自的事。


    後來,夏雲美甚至搬出了他的住所,他也沒有說什麽。


    她好久都沒有見到過他了,他也從未找過她。


    對於錢立楠的控訴,他每一項都承認了,一點點兒都沒有否認。


    等到最後他被帶離時,獨獨望向了證人席中的夏雲美,是那樣的不舍。


    他第一次流出了眼淚,卻依然沒有悔恨。


    因為他說,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這麽做,畢竟,他想要的,還沒有得到。


    出去的時候,夏雲美看到了羅絲絲,原來她也來了。


    她一臉的平靜,望著錢立楠離開後,這才望向了夏雲美,莞爾一笑道:“終於塵埃落定了。”


    夏雲美彎唇道:“你受苦了。”


    這中間最苦的人,恐怕就是羅絲絲了。


    突然,羅絲絲擦了擦眼角,搖頭道:“這苦,也是我該受的。就是辛苦傅弈了,幫我布了這麽個大局,不然以我的能力,又怎麽可能對付得了錢立楠?他太狡猾了。”


    聞言,夏雲美問:“聽說,錢立楠那左眼,就是你弄的?”


    “是啊。”羅絲絲歎了口氣,“沒人能體會我有多恨錢立楠,在見到他的那一刻,我真的想將他千刀萬剮。弄瞎了他一隻眼,算是便宜他了。”


    可他現在要死了,她又有多少開心呢?


    “沒有傅弈的幫助,你恐怕難以見到錢立楠吧?”


    聽到夏雲美這樣問,羅絲絲不禁望向她,淺笑道:“怎麽聽你這話,有些怪呢?”


    夏雲美直接道:“你去找錢立楠,是傅弈指使的。”


    不是問她,而是陳述一件事。


    羅絲絲愣了兩秒,而後嗬嗬笑起來:“是錢立楠這麽跟你說的吧。”


    她搖了搖頭:“虧得傅弈身邊有那麽多女人,可他偏偏喜歡你,難不成就是因為你對他的不信任,讓他覺得刺激有挑戰?”


    羅絲絲的笑看在夏雲美眼裏,讓她特別難受,仿佛她做錯了什麽般。


    可顯然,她從羅絲絲這裏得到的答案並不如她原本想的那樣。


    其實,就是因為心裏的那份懷疑,才決定了她要向羅絲絲問個清楚。


    現在知道了,心裏竟又是格外的平靜。


    迎麵過來的一個女人,服著華麗,她正是袁野。


    她已經是錢立楠的妻子,可在剛剛那麽重要的時刻,她沒有現身,卻在已經結束後,來了。


    看上去,她是那麽憔悴,身邊還有一位助理扶著她。


    三人各自望了一眼後,夏雲美跟羅絲絲看著她走到裏麵去了,估計是打聽錢立楠到底是怎麽樣的結果。


    “她就是袁野?”羅絲絲問。


    夏雲美點頭:“對。”


    “她看著挺難受的。”羅絲絲卻笑,“是真愛呀。你說,她會不會利用自己的權利讓法院給錢立楠放點水?”


    夏雲美搖頭:“應該沒這個機會,換了個鐵麵領導。”


    她聽方修然說,法y這邊來了個新法g,就是因為江城這邊屢出問題被下放了。這個新法g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說,他本人就是個不講情麵的人,哪怕是自己的親人,他都能大義滅親。


    找他,沒用。


    找誰,都沒用。


    所以當袁野衰著一張臉出來時,夏雲美就知道,事情沒談成,無戲可唱了。


    “看什麽看?”袁野吼向羅絲絲,羅絲絲眉心一擰,“你吼什麽吼,有本事你給他弄出來啊,有本事你別讓他去死啊!”


    羅絲絲的情緒突然爆炸,其實也是她內心對錢立楠不舍的一種表現,正好有個人撞到她槍口上了。


    袁野的助理想要上前,被袁野製止,蔣立提醒她:“夫人,小心孩子。”


    孩子?


    羅絲絲仿佛什麽也沒聽到,隻聽到“孩子”兩個字。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袁野的肚子,她知道,那一定是錢立楠的孩子。


    心裏蟲拱般地難受,她多想伸出手去,掏走那肚子裏的東西,以報錢立楠弄掉她孩子的仇!


    袁野有了錢立楠的孩子,夏雲美並不詫異,隻是在聽到這個消息時,還是有些震驚。


    如果這個孩子真是錢立楠的,那是不是說明他對袁野是有感情的?


    不對,羅絲絲也曾懷過他的孩子,可最終不還是落得那麽個下場?


    她怕羅絲絲做出些什麽來,時刻注意著她,同時也緊緊將她扯住,不讓她上前。


    然而,還不等羅絲絲做出什麽來,袁野自己就對自己做出了讓人震驚的事。


    她拚命捶打著自己的腹部,嚇得夏雲美心裏一驚,與羅絲絲四目相對,她也是同樣震驚。


    “人都不在了,我還要這個孩子做什麽?”


    袁野對自己是真狠,那一拳一拳地,蔣立勸都勸不住。


    直到羅絲絲看到自她腿間流下的鮮紅液體,她驚唿道:“天哪,出血了!”


    接著,袁野捶打肚子的手變成了捂住肚子,眉頭擰著,似乎很疼。


    “夫人!夫人!”蔣立喊著。


    這時,從遠處過來的程青,戴著墨鏡,見到這一幕後,他疾步過來,抱著袁野就跑向車子。


    夏雲美眼看著車子從她們麵前遠離,她還處在震驚之中。


    程青顯然認識袁野,而且關係匪淺。


    難道他也跟袁野有染?


    “這女人真夠狠的。”羅絲絲經曆了許多事後,心也變得狠了,雖然說著這種話,可心裏卻一點憐憫可憐的感覺都沒有。


    夏雲美跟她分開後,嚐試著給傅弈打電話過去,但手機響了幾聲後便拒聽了。


    猶豫了兩秒後,她決定去找程青。


    程青將袁野送進醫院後,經搶救,孩子還是沒有保住。


    當得知這個消息後,袁野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程青就站在她床邊,說:“何苦呢?這個孩子不就是你想要的麽?”


    半晌後,袁野唿出一口濁氣:“你不懂。我要的從來都不是孩子,而是一個能靠得住的男人。”


    好不容易碰到一個,證也領了,種也有了,可最後竟是這樣的結局,這讓她如何甘心?


    其實她心裏也清楚,錢立楠做這一切,為的不過就是他那個小女人,可她從來都不知道,他連自己的後路都斷了。


    要說她絕,他比她更絕。


    要說她狠,他比她更狠。


    她玩過那麽多男人,最終,卻被錢立楠這個男人給狠狠擺了一道,而且她還無法還手。


    “你的命還在。”程青說,“以後好好過。袁氏需要你。”


    錢立楠做得最有良心的事,大概就是沒有將袁氏據為己有,就這一點,讓袁野想恨他都恨不起來。


    說完,程青就走了。


    卻在醫院門口碰到了夏雲美,他就知道她會跟來。


    兩人就在門口站著,程青抽著一支煙,說:“她是我姐。但我們從小不在一起,我看她不順眼,她也看我不順眼。可能也就今天,我們才互相看對方順眼一點兒。”


    夏雲美什麽也沒說,聽著他說:“今天正好你在,我有個事想要跟你說。”


    “你說。”夏雲美突然接了下話,可她心裏卻並不平靜。


    “尼頓在你手裏越來越好了,我也沒什麽不放心的,所以我想出去走走。”程青突然笑了,“看看還能不能碰到我命中的那個人。”


    一個“還”字,說明程青遇到過讓他心動的人。


    如今,他想再去,她當然願意。


    所以她說:“這是好事啊,你去吧。尼頓交給我,你放心,我若有不清楚的,問你便是。”


    程青看向她,勾勾唇,有句話,他很早以前就想說了,現在,他終於說了:“夏雲美,你是一個好女人,以後的日子,好好過。”


    是的,不管跟誰,還是一個人,都好好過吧。


    說她好女人的,沒有幾個人,男人就更不多,她垂眸低低一笑,說:“謝啦。你也挺好。”


    有這樣的認知,這兩人也實屬不易。


    就在夏雲美覺得一切應該尖埃落定時,她看到一則新聞,是陳奕舒的父親自殺身亡。


    沒幾天,自國外傳來的新聞中說,葉家小姐葉熙同時被幾個男人奸殺,其父因受不了打擊心髒病發,直接暴斃。


    又過了幾日,整個江城遍布了追捕程青的貼子。


    這到底怎麽迴事?


    夏雲美最近已經沒心思上班,整天處在惶恐不安中。


    雖然這些人都不是她的親人,可都是她認識的,死的死傷的傷,跑得跑,到底又發生了什麽事?


    她打程青的電話他不接,可在一天晚上的時候,夏雲美剛躺下,就聽到有人敲門。


    通過貓眼,她認出了程青。


    開了門,夏雲美迅速把門關上。


    程青全副武裝,不仔細看,真認不出他來。


    夏雲美將窗戶關好,窗簾拉上,再三確認後才敢將燈打開。


    然後她倒了一杯水給靠在沙發上的男人。


    他閉著眼睛,顯得很疲憊,胡子拉渣的。


    “給,水。”夏雲美睨著他。


    他不是說去找另一半嗎?怎麽把自己整成了這樣?


    等他喝完,夏雲美接過水杯,又拿了些點心給他吃,等他吃飽後,她才問他:“說說吧,到底怎麽迴事,他們為什麽要抓你?”


    出事的這些人當中,她最關心的,不過就是程青。


    程青唿了一口氣,沉著一張臉,沉默了良久,終於開口:“葉熙的死跟我有關。”


    聞言,夏雲美瞳孔一縮。


    原來,程青已經查到陳奕舒的孩子就是葉熙派人弄死的,不僅如此,她還想要她的命,幸好陳奕舒命大,保了一條命。


    但失去孩子,程青心疼不已,於是就派人整整葉熙,但沒想到,那些人下手沒分沒寸,竟將人弄死了。


    而抓他的人,正是傅弈向警j報的案才有。


    “傅弈?”夏雲美的關注點在這裏。


    程青點頭:“其實陳奕舒流產,都是傅弈一手策劃,葉熙不過就是他的一顆棋子。事發之後,為了保住葉熙,他將她送去國外,嗬,可還是被我找到了。還有陳奕舒的父親,他的死也是因為傅弈。”


    為什麽都是傅弈?


    夏雲美久久都不能迴神,沉默良久後她才開口問道:“他為什麽要那麽做?”


    “因為你。”程青睨著她,夏雲美抬眼看向他,十分詫異,隻聽他沉了沉聲,道,“你應該知道傅弈跟陳奕舒訂婚的事。雖說他們之間有協議,但總得來說,還是陳林在利用陳奕舒逼他。陳林早就看出傅弈將來前途一片光明,是最佳的女婿之選。可陳林這個老家夥,他一點兒也不愛自己的女兒,隻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隻有他死了,他們的婚姻才不會作數,陳奕舒也能得到解脫。”


    “這是什麽邏輯?”夏雲美簡直不敢相信,在這些勾心鬥角裏麵,為什麽要牽扯上人的性命。


    不是她內心變得柔軟,而是她再狠,也沒有那些男人狠,無論是程青,還是傅弈。


    她都不敢相信,她認識的都是一些什麽人。


    “你為什麽知道得這麽清楚?”夏雲美總算是問對了一個問題。


    程青嗬嗬一笑,有些她看不懂的自嘲:“因為在利用陳奕舒這件事上,我也在那盤棋裏。”


    夏雲美震驚,大膽猜測:“陳奕舒的孩子是你的?”


    就是因為是他的,所以才能解釋得通他們之間難得的一次看望,還有程青後來的瘋狂舉動。


    程青沉默不語,他閉起了眼睛,喃喃開口:“今晚在你這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就去自首。”


    至於為什麽要自首,他也不知道,可能是覺得累了吧,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程青要去自首,夏雲美沒有理由去阻止他,畢竟,那是兩條人命。


    許久後,程青將自己洗幹淨後躺下,夏雲美也關了燈。


    黑夜中,手機屏幕突然亮起,幾秒後又暗下。


    夏雲美兩眉擰緊,還是拿起,一看,竟是傅弈發來的微信。


    他說,他就在外麵的門崗處,讓她下去。


    這麽晚了,他怎麽來了?


    而且,時隔這麽長時間,他第一次找她。


    猶豫了兩分鍾,夏雲美穿戴好出門。


    門一關上,程青雙眼睜開,他來到窗簾後麵,正好可以看到小區外麵的門崗處,果然是傅弈靠在他的車門那。


    三分鍾後,夏雲美過去,兩人終是見了麵,傅弈從車身上站直了身子。


    程青眉目擰了擰,終是迴到床上,繼續睡覺。


    這一趟,他竟很快入睡。


    夏雲美上了傅弈的車,她一言不發,仿佛知道傅弈此行的目的。


    而傅弈在看了她數秒後,終是開口,卻是說:“程青在你這兒。”


    肯定得仿佛他親眼看見程青進了夏雲美的屋子。


    這兩個人都不笨,沒必要你藏我藏,夏雲美直接問他:“你想做什麽?”


    傅弈看著她,反問:“你想做什麽?”


    “你覺得呢?他救過我的命,沒有他,那天晚上我就死了!而且還是死於你親自布下的網!”


    夏雲美的意思很明顯,她不可能交出程青,似有護他到底的打算。


    傅弈嗬了一聲:“人們說得沒錯,你果然是周州的遺孀,連他的兄弟都護得如此情深。”


    他的笑裏帶著此許滄桑,些許無奈。


    夏雲美沒有接話,傅弈唿了一聲,繼續道:“他殺了人,隻有自首還能為他挽迴一點……”


    “挽迴什麽?”夏雲美嗤笑,“傅弈,我不會讓他出事的。”


    “你瘋了嗎,夏雲美?”傅弈蹙眉。


    夏雲美搖頭:“我現在很清醒,瘋的是曾經的我。不過你放心,程青說他明天就去自首,你不用這麽著急。今晚他在我那。”


    說完,她下車,毫無留戀地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夏雲美說,不會讓程青出事,其實她並沒有想好,那隻是她意識下的想法。


    直到第二天一早,程青什麽時候離開她都不知道。然後她去了公司,去了他的辦公室。


    想想也真是很好笑,她跟程青共事這麽長時間,竟從來沒有來過他的辦公室,裏麵的裝飾莫名讓夏雲美覺得有些沉悶,甚至可以說是很憂鬱。


    她坐到大板椅上,隨意拉開他的抽屜,裏麵的一個本子引起她的注意。


    因為那是她曾經送給周州的,她不會記錯。


    其實現在在程青這裏看到也並不奇怪,因為有可能是周州又轉送給了程青。


    但她還是覺得好奇,伸手將它拿出來,翻開。


    第一頁便是一排非常有力量的字,卻是這樣的:喜歡你,不是我的錯。


    這是?


    夏雲美立即蹙眉,繼續往後翻:周州,陳奕舒懷孕了,我怎麽有種奇怪的感覺。對不起,我不想背叛你。


    其實看到這裏,夏雲美已經知道是怎麽迴事了。


    她心裏起伏不已,甚至有些慌亂。


    她一點都不覺得程青對周州那種感覺讓人不舒服,反而給人一種純粹的感覺。


    她甚至羨慕周州,身邊有這麽一個對他忠誠的朋友。


    即使他已不在人世,程青依然記得他,這是多美好的事。


    如果不是因為看到程青的這些東西,她恐怕還沒有想到要怎麽辦。


    開庭那天,當程青正要開口承認時,夏雲美突然站起來:“他那晚跟我在一起,哪裏都沒有去。”


    不僅如此,她還提供了相關證據。


    另一邊的傅弈不可思議的凝向夏雲美,他終於知道那晚她說的她不會讓程青出事是什麽意思了,原來就是做w證。


    她是搞不清楚事情的嚴重性嗎?


    果然,她是搞不清楚的,否則也不會這麽魯莽。


    或者說,其實她很清醒,完全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然而,法院的檢c官們也不是吃素的,雖然她有證據,可也要查證核對。


    在這期間,夏雲美跟程青沒有再見麵,隻有那日庭審,程青朝她搖了搖頭,這就已經代表了他的意思。


    他不是不知道她想幹什麽,隻是,他已經做了不可挽迴的事,不想再讓另一個人也跟著他一起下水。


    她是個好人,他不可以害她。


    經過核實,夏雲美作的是w證,而且情節嚴重,法律還要追究她的刑事責任,她被關了起來。


    辦公室裏,傅弈踱步抽煙,顧朔卻在一旁悠哉得很,他一直在搖頭歎息:“你果然是重口味的,怎麽就喜歡夏雲美這樣不怕死的。她是腦子被驢踢了嗎,竟幹出這麽愚蠢的事?”


    傅弈知道,夏雲美比誰都清醒。


    她進去,不是為了還周州跟程青的人情,更不是她愚蠢,而是為了替他傅弈贖罪。


    其實,又何嚐不是為她自己贖罪?


    “我想,她應該知道我做的所有事了。”


    聞言,顧朔倒是愣了一下,隨即也點了一根煙。


    很多人死了,傅弈雖不是罪魁禍首,可也是因他而起。


    在這個世界上,懂夏雲美的,隻有傅弈。


    然而傅弈也是在夏雲美被關後才幡然醒悟,夏雲美對他有多情深意重。


    最終,在傅弈的全力幫助下,程青的案件得到轉機,有生之年,他還有自由之日。


    夏雲美從裏麵出來時,是傅弈接她的。


    兩人四目相對,相視而笑。


    終是傅弈沒有忍住,上前狠狠吻住她。


    天知道他有多想她。


    在得知了她的心意後,傅弈就迫不及待地想把她弄出來,狠狠地愛她。


    哪怕傾家蕩產。


    “你的車呢?”


    夏雲美隻看到一輛機車。


    傅弈幫她戴好安全帽,捏起她的下巴,挑眉道:“以後這就是我們的座駕了。”


    夏雲美不解:“車呢?”


    “贖你啊。”


    “我那麽值錢?”


    夏雲美坐上去後,抱緊他結實的腰身,傅弈側頭,大聲跟她說:“我現在沒公司,沒房子,隻有這輛破機車,外加一個我,你要不要?”


    興許是怕她拒絕,傅弈緊接著又說:“你要是不要我,我可就沒人要了,身上每一處都被你侵占過,早就不幹淨了,你得負責。”


    夏雲美抿唇笑起。


    關於傅弈現在變得這麽窮,童瑤去見她的時候跟她說過。


    所以她說:“你皮都這麽厚了,我就免為其難地收了你吧。”


    “那你親我一口算是蓋章。”傅弈纏著她,夏雲美隻好在他薄唇上輕輕印了一下,弄得男人好癢。


    他看到她臉頰上竟飄起了兩片紅雲。


    “我們現在去哪兒?”夏雲美問。


    傅弈說:“今天佐洋跟童瑤結婚啊,童瑤應該跟你說了吧。”


    是說了,瞧她這記性,竟這麽快就給忘了。


    一對新人在台上,接受著下麵所有親朋好友的祝福。


    傅弈睨向顧朔,酒還未喝,他就已經醉了。


    不,他沒有醉,隻是像是自己嫁妹妹般,有些舍不得罷了。


    “今天馬瀟瀟不會來鬧事吧?”夏雲美還是有些擔心,盡管童瑤已經跟她說過,馬瀟瀟已經把孩子打了。


    傅弈撈過她的細腰,湊近她的臉:“我給了她很多資源,你覺得她還敢?”


    “嗬嗬。”夏雲美笑起來,“是是是,你是老大,人家都怕你。”


    在新人接受家人祝福時,傅弈將夏雲美拽到逼仄的拐角,讓她把手伸出來,將東院的鑰匙交給她。


    夏雲美這才發現,上麵刻著她的名字。


    而這印記,顯然不是新印子,她突然想到這把鑰匙的故事,心裏有些觸動。


    “因為有你的名字,所以這房子就留著了。”傅弈問她,“我們什麽時候結婚?”


    “你說呢?”


    “明天吧,我等不及了。”


    “要不現在?”


    “……再好不過。”


    兩人纏在一起,夏雲美好像看到旁邊有人影閃過,驚了一下。


    傅弈也察覺到,眼睛往外麵瞄了一眼,看到一道熟悉的背影一閃而過,那是陳奕舒的。


    她怎麽來了?


    酒店外,陳奕舒坐進出租車,視線再次望向那個角落,終是說道:“師傅,去機場。”


    問世間情為何物?


    願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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