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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若是前去豈不露餡?水柱支支吾吾的,猶豫著冷冷問道:“你也認為我不敢露麵嗎?說的也是,他不配,不值得我再次出麵,不過嘛,隻有親自送他一程,方才能夠了了我們之間的恩怨!”


    水柱不敢多言,恐說錯話漏了底細,頻頻地點頭,心中卻無比焦灼。


    離開後,想著前去找林淨淨,大嬸卻忙地追了出來,“別走了,方婆讓你一直陪他呢。”


    心中一咯噔,隻得硬著頭皮往迴走。


    兩天以來,方婆一直令他陪伴左右,口中頻頻地出現一個人名,他知道這是他死去的丈夫,對古怪的她心存害怕之餘,倒有幾分敬佩。


    對一個男子鍾情到這般地步,著實難得。


    他知道方婆的親人被簡家所愛,心心念念為她報仇,拚盡了全力,但是,她欣喜的結局卻是假的,不過是擺拍的照片而已。


    若是她一出門,得知真相,水柱不敢再往下去想。


    見火山在門外衝他招手,尋了個理由,將他拉牆角根,低聲問道:“林姑娘如何說?”


    “當然是拖,絕對不能夠上街,若是她發現報紙假的,簡老爺還活著,怕是身體熬不住!”


    “我也擔心!”望著此刻平靜的屋子,水柱著實不忍心見她失望透頂的模樣,“那好吧,你迴去告訴林姑娘,我會想盡辦法不讓她出門!”


    就在此時,門豁然打開,方婆已然穿戴一新,暗銀的棉袍,瞧著精神矍鑠,氣色紅潤。


    顧不上火山,水柱小小跑上前,一把纏住她,“祖母是要出門嗎?”


    “不等明天中午,今日早早出門,簡家的老爺死了,街道上麵必定會議論紛紛,我也想聽聽他有沒有死得冤枉!”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水柱急得連忙一把攔住她,眼見疑惑的麵龐,他忙地解釋道:“外麵正在抓兇手呢,亂哄哄的,你老腿腳不便,此刻上街發生意外踩踏下來,兇多吉少呀,還是待在家裏更穩當!反正人已經死去了,明日出殯再去送行也不遲!”


    “你不知道!”她低著頭繞過水柱長歎道,“為了這一天我等了十多年,無法等下去,我要出去!誰也不許攔!”


    瞪了水柱一眼,目光怯怯地收迴,在遲疑之間已經出門。


    火山急得直跺腳,衝他擠眉弄眼,“快去追呀!”


    自己搶先跑出去,兩人在路上苦口婆心,方婆卻不為所動,水柱不得不妥協,“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行!”方婆一把將他往迴推,“你的身形見報了,被認出來就會危險,趕緊迴到家,乖乖地等我迴來,我給你帶愛吃的醬鴨!”


    唇角浮起難得的笑意,麵龐泛著溫情。


    水柱一時間呆在了原地,火山緊步上前拉住她,“方奶奶,那我跟你去吧!”火山的身形瘦小,是個半大的孩子,方婆並無二話,一老一少逶迤上前。


    隻是大街上靜悄悄的,方婆刹住腳步,環顧四周,電車緩慢地行駛著,人人行色匆匆,茶館裏麵眾人都低聲的議論著,隻說些雞皮蒜毛的小事,想要打探之事未有人提及。


    方婆耐不住,朗聲衝著掌櫃問道:“掌櫃的,聽說城中出現了大事,都見報了!”


    “可不是呢,那是世仇啊,所以說,年輕時做的惡,臨到老了,還是要歸還的!”


    “掌櫃的說的可不是,世道惡人太多,怕是閻王爺收都收不過來呢!”


    不遠處的兩名茶客揚聲叫道。


    臨近窗台的兩名男子對視一眼,扯著唇角冷哼一聲,“照你的意思說,很多人都該死去?”


    “可不是呢,那些挑起戰爭,魚肉百姓的,被收走,倒是我們的福氣,很快就會有好日子過!”


    “你說說都有些什麽人?”


    話語一出,眾人噤若寒蟬,不敢再開口。


    方婆此刻才明白他們如何敢議論,窗台的那兩人明顯是打探風聲,腰間鼓鼓的,說不定帶了家夥呢,放下錢,和火山走出去。


    幾乎靠近簡家,火山如何也不肯再令她向前。


    “這些天他們忙著抓兇手。隻要發現有身份可疑的人立馬抓走,我們還是別靠近。”


    遠遠的瞧著和尋常並無兩樣,裏麵怕是早已不同。


    她想看到簡老爺的遺容,衝著他大笑數聲,“爭了一輩子,搶了一輩子,最好也不過是深埋地下,又和別人有何不同,甚至自己還是才是幕後主導,哈哈哈!”


    火山瞧見她的臉龐扭曲著形容麵龐猙獰,不覺害怕,顫聲道:“方奶奶,你沒事兒吧?”


    她悠悠她緩緩的轉身,不知為何腳步異常的沉重,跌跌撞撞,被火山一把纏住後,費力地走了迴來。


    水柱一直在門口等候,蹦跳著小跑上前,將人攙扶迴來,方婆緊咬牙關臉色鐵青。


    “到底怎麽啦?”


    火山哭喪著臉,話音含糊不清,“不知道,突然變成這樣!”


    “趕緊送往醫院!”方婆躺在床上,臉上浮起詭異的笑容。


    林淨淨扶坐在一旁,禁不住淚流滿麵,低聲道:“你又何苦如此執著呢?”長長地歎氣。


    方婆迷迷糊糊的,突然發現自己又迴到了老家,“奇怪,我不是在城裏嗎?”家門口丈夫正在將對聯貼上,衝她招手,“你怎麽才迴來呀?他們都等著,要給我們拜年呢!”


    “拜年?現在才臘月二十,還早呢!”


    不由分說,丈夫拉著她入內,裏麵紅紅火火的,孩子們歡笑地直衝著她,說新年好好。


    下意識的摸向口袋,卻有備好的紅包,急忙掏出來,她發覺自己的手圓潤細膩,像是二十歲的情景。


    顧不上她人,趕忙衝到了裏麵,破爛的牆上掛著一張他們的畫像,那是丈夫親手畫的,照著模糊的鏡子年輕的麵龐。


    將其裱好掛在牆上,那時他愧疚道:“等以後攢夠錢,我們就去照一張像比這更清晰!”


    “可我喜歡你畫的!”一切好似時光倒流之二十年前。


    外麵有爆竹聲音,還有嘻嘻哈哈孩子們打鬧的聲音,更有丈夫的吆喝,讓他們別走的聲音,混雜出成一首樂章。


    驚喜無比地將門推開,外麵是刺眼的陽光,剛剛的人和聲音都一並消失,她急忙衝過去,急急地叫道:“迴來,你們都迴來!”


    無力地倒在地上,空空蕩蕩的,隻有自己一人。


    麵前漸漸的浮現出林淨淨的麵龐,柔聲唿喚著:“祖母,祖母!”她不想見到林淨淨,隻想尋迴丈夫。


    “走開,走開!”


    林淨淨聽聞心痛如絞,一旁的醫生用手電筒照了照瞳孔,肯定直點頭。


    她便知道並無大礙,起身準備離開,“好好的照料,其實她心中有你的。隻是礙於麵子不敢承認罷了!”


    唇角浮起苦澀的微笑,林淨淨搖了搖頭。


    就在此時,方婆整個人彈坐起來,大聲喘著粗氣,冷汗連連,一抬頭,望著林淨淨時,漸漸地由驚恐變得憤怒。臉麵向牆壁,“祖母,你好生歇息,改日再來看你!”


    直到離開,她也並未開口,心中異常的難過。


    “幾點了?現在幾點了?”


    她突然想起來,還要前去觀看,“簡老爺出殯了沒?”


    “你昏迷兩天,現在已經十八號。”


    十八號?頹然地坐在了床上,喃喃道:“怎麽就十八號呢?明明,我要十五號出門的!”


    “我們替你看啦,雖然熱鬧,但是一路上家屬哭得稀裏嘩啦得,百姓們都交口稱讚,說死得其所呢。”


    麵色稍稍帶著寬慰,才覺得頭暈目眩,靠在床上,望著眼前的水柱的烏黑的眼睛,“我沒事兒,你先去歇著吧!”


    “我陪著你,我年輕熬的住,你別擔心!”


    兩天來水中衣不解帶,一直守在她旁邊,困了伏在桌上打盹,對她卻盡心盡力的。方婆瞧在眼中越發對誠實牢靠的他心生歡喜。


    待到出院後,是她不再獨自上街,想著向人打聽當時的情景。


    天氣越發的冷寒,路上的行人並不多,她瞧見一個賣菜的在瑟瑟的寒風當中,不住的跺腳取暖,忙地上前問起來。


    “簡家的喪禮啊,哎,可真是氣派呀,人死了,也值啦,不像我們一大把年紀了,還在賣菜,並且往後不知著落,我也巴不得兩眼一閉,就是死不了!”


    他的牙齒幾乎全掉了,聽得費力,很顯然,她確實昏迷了兩天,各自都說起來當時的盛況,方婆不願再打聽。


    算他好命,就算死了依舊風光下葬,不像自己的丈夫,死了後,當時破席子一卷,她幾乎哭瞎了眼睛,雖然如今將他正式遷墳,依舊難以承受死丈夫的事實,失魂落魄地往迴走。


    水柱壓低帽子,偷偷地前來相迎。


    一把死死命的抓住他,方婆鄭重道:“我的心願徹底掉了,我們迴家!”


    “好的!”水柱鬆了口氣,不禁佩服林淨淨,她一早便買通了在路邊的販子。方婆尋常也見過,說出來的話必定相信。


    終於過了這一關,迴去就不怕露餡,能過平靜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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