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深夜,車隊再次出發,仍然是二十四小時不眠不休的行使。


    車上,兩個小女人互相依偎而眠,這種昏昏沉沉的顛簸中,反而讓人睡的更加深沉。


    睡夢中,艾雨沐的嘴角是高高揚起,似乎做了一個舒心美夢。


    也許在現實中無法遇到的人,隻能在夢中相見了。


    副駕駛上,李多海單手撐著下巴,眼神一直盯著外麵倒退的風景,這一次開車的司機並不是那個外國大兵,換成了安東明。


    沒了那種被人監視的感覺,或者,這也是兩個姑娘放心熟睡的主要原因吧。


    車子開到了一處休息站前,大家停車,做十分鍾的補給休息,兩個女人也終於蘇醒,拉著小手,一起去衛生間方便。


    這時,頭頂飛過一架大範圍飛機,發出嗡嗡的聲音,讓人的耳朵很是不適。


    安東明猶豫不決的走到李多海身邊,遞給他一根香煙。


    “軍師,可不可以不要走?這次的任務,明顯是高八虎在針對你,很有可能九死一生啊。”


    “嗬,九死一生?這樣的任務還少嗎?老天爺都在頭頂上看著,之前那麽多次,他都不舍得讓我死,這次也不會的。”


    “軍師,話不能這樣說,萬一......”


    後麵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安東明立刻意識到太晦氣,立刻用力拍打自己的嘴巴,發出啪啪啪的聲音,直到將嘴都打紅了,才作罷。


    “軍師,都是我這個烏鴉嘴,你洪福齊天,之前那麽多次都能有驚無險,這次也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嗬嗬,那可不一定啊。安東明,你相信人有第六感嗎?”


    “相信。”


    李多海嘴角微揚,扯出一抹蒼白的微笑,帶著悲壯的氣息,悠悠說道:“我也相信第六感,就因為相信,所以我才覺得這次可能是有去無迴了。”


    “軍師,你可不能這樣想,你若是這樣的話,老天就會以為你自己都放棄了呢。”


    “嗬嗬,我本來就已經放棄了啊。其實我能活到現在,應該也是老天憐憫我,想要幫我完成願望吧。”


    安東明眼神憂傷,鼻尖一酸,眼淚突然湧出,一滴滴眼淚從眼眶中滾落。


    他剛開始隻是用袖子用力擦去,可後來,眼淚就像是擰開的水龍頭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那種是錘擊靈魂的背上,讓他再也無法控製,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就像是個孩子一般,也不管四周同伴異樣的目光,嚎啕大哭了起來。


    “嗚嗚,軍師,你不要說這麽喪氣的話,好不好?要是不行,兄弟們就全部跟你一起去,我就不信我們幾十人用命,還不能把你保出來。”


    李多海眼神逐漸柔軟下來,看向四周漸漸靠近的手下,這些都是擁立他的人,大多數都是亞洲人,雖然是在雇傭兵團中,可心思卻十分善良,和高八虎的人相比,他們更像是人畜無害的孩子。


    其實剛開始這些人被招來,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當做死士,或者是牲口一樣,練習拳腳的沙袋。


    高八虎並不將他們當成人,弱肉強食,在他看來,這些人太過心軟,就隻能處在食物鏈最下層。


    可偏偏李多海用計將這些人保下來,形成了所謂外圈的死士保護罩。


    說是死士,這些人這麽多年來,卻沒有一個人死亡,他們也並不是真的軟弱,隻是不想去鬥狠,就想踏踏實實的生活,這樣就足夠了。


    再後來,隨著這些人對李多海越發忠心,還有那隱藏起來的實力,連高八虎都為之害怕。


    要知道,他們可是專門在外圍保護的死士,就相當於是第一批抵抗敵人的箭牌,可若是他們生了二心,那等待的將是一場困獸鬥,而他自己在中心處,就是那隻被困死的野獸。


    也許是看透了這一點,高八虎開始處心積慮要將這些人打散,先是挑撥離間,故意宣傳李多海要害死他們的謠言,可這一招並沒有任何效果。


    這些人聽到之後,隻是嘿嘿一笑,然後繼續該做什麽,就做什麽,一點負麵影響都沒有。


    後來就是想要讓李多海解散外圍隊伍,可師出無名,他有找不到理由。


    現在,艾雨沐找到了,還有了可以百分之百保住他命的藥引,自然這外圍的事,可以先放一放。


    但是高八虎是個生性多疑的人,哪怕是自己的親弟弟高九龍,他都從未完全相信過,又怎麽可能會相信沒有血緣的假兄弟呢?


    尤其他知道李多海和艾雨沐的真實關係,更是整日惶恐,生怕那個小子會突然想起什麽,然後帶著自己的救命藥引逃走。


    即使他安排了幾十人去監視,一路的安排也是他來定奪,但這種隱形的危險因子,還是讓他夜不能寐。


    所以這個時候,什麽患難感情,都不及自己命大。


    他要想辦法除掉李多海,而這次就是最合適的機會。


    這一切,全都在高八虎的算盤中,打的劈啪作響。


    李多海何其聰明,能被成為軍師的男人,自然早就猜到,看有些事,他永遠都無法拒絕高八虎。


    所以這一次,即使敵方不能要了他的命,很可能自己人也會背後捅刀。


    他心中悲愴,望著四周簇擁過來的手下,各個紅著眼眶,然後他又將視線投向遠處一臉疑惑的兩個女人身上。


    猶豫再三,他將煙頭丟到地上,然後從口袋中拿出自己的煙盒,看到隻剩下兩根香煙,便自己拿了一根,然後將煙盒就給了安東明。


    “嚐嚐我的煙,這可是我自己卷的,天底下就這麽最後一根了。”


    李多海的的動作很是隨意,就像是丟出去一個石子一樣,一定都不心疼,要知道這煙盒外麵是黃金勾線,稀有礦石為底,全天下至此一份的煙盒,若是拿出去拍賣,也絕對是見價值不菲額收藏品。


    安東明動作很是小心,生怕將盒子弄壞。


    可當他拿出最後一根香煙,看到裏麵似乎有個夾層,頓時明白了軍師的意思。


    隻見他嘴角一樣,露出貪婪的痞笑,一邊將煙盒塞進口袋中,一邊說道:“軍師,這可是個好東西,要是我那天沒錢了,還能買個幾百萬呢。既然你這麽不懂得珍惜,那我可就拿著了。”


    “哼,臭小子,就知道你喜歡這種小動作,拿去吧,也算是我給你一個念想,若是以後沒錢了要飯了,還能用這個還錢花。”


    這一句玩笑話,說者無意,聽著有心。


    那些跟隨李多海多年的手下再次心裏苦楚,如同被人挖去一塊,紅著眼眶,不舍的望著他。


    這樣肅穆的氣氛,讓艾雨沐更覺心裏難受。


    她望著迎麵走來的哥哥,有種抓不住的惶恐感,所以在李多海走來的一瞬間,她便伸手,緊緊的抓住了他。


    “你要走?”


    雖然是疑問的口吻,小女人卻是肯定的表情。


    李多海眼底閃過一抹驚訝,很快便恢複冷然,用眼神示意艾雨沐不要衝動,四周還有那些監視器呢。


    韓盈盈也是緊張的看著他,不管不顧的伸手突然抱住他。


    雖然這樣的舉動有些大膽,可這些大兵也已經司空見慣,畢竟這個女孩的心思,簡直是昭然若揭,誰都知道她李多海。


    “你那裏也不許去。”


    “不要鬧,我必須要走。你們之後的行程已經安排好了。”


    李多海稍微停頓了一下,迴頭看了看安東明,本想要繼續演戲,可一想到這有可能是兄妹倆最後一次見麵,索性不再掩飾,直白的說道:“以後你就聽他的,安東明是我的人,哪怕是我不在了,他們也會照顧好你的。”


    “你要去哪裏?”


    艾雨沐眼圈泛紅,其實從昨天那個大兵倒地不起的那一刻,她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也許在其他人看來,那個人活著和死了,沒什麽區別,可根據她的觀察,那個大兵,也就是之前給他們開車的司機,是這些高八虎派來的人中,最不友好的,也是最信服那個男人的。


    所以李多海殺他,看似是因為他說錯了話,實際上不過是為了給她們肅清垃圾。


    估計那個男人若是沒有死的話,此刻他們也不可能這麽隨意的說話。


    畢竟周圍那些大兵似乎隻是監督她是否在視線範圍,至於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他們好像並不在乎。


    想明白這些,她看向李多海的眼神,更是眷戀不舍。


    她眼淚滾落,聲音嘶啞的小聲說道:“可以不走嗎?”


    “不可以,以後的路途就由安東明陪你們了。若是我不在的話,高八虎派來的那些人,也不會太刁難你們,他們的任務就是監視你,同時也是保護你。所以你隻要在他們的視線範圍裏,不管你們做什麽,說什麽,他們也懶得管。”


    韓盈盈雙手抱的更緊了,不願放手,如小孩子一般的說道:“你這個人怎麽可以這麽不負責任,讓我喜歡了你,你自己又跑了,我不許你走!”


    李多海心下一軟,說不喜歡,隻是騙他人的,那個男人會對這樣一個單純炙熱的女孩不喜歡呢?


    隻是他沒有辦法去喜歡。


    思索了片刻,他第一次主動伸出手,迴抱了這個女人。


    從遠處看,他們更像是一對依依不舍的小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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