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淮指尖沾著的一些糖霜在窈煙嘴角也沾了些,那唇上粉嫩嫩的,蕭淮喉頭緊了緊,有些粗魯地用指尖在她嘴角用力擦了一下,“髒死了。”


    院裏的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蕭淮對窈煙越發縱容了起來。


    周寧和吳工甚至打了個賭,看自家將軍什麽時候能和窈煙姑娘親熱親熱。


    畢竟三條規矩都破了,該來的事情也遲早要來。


    吳工賭年前,周寧覺得是年後,賭金十兩。


    ·


    書房靜謐,隻有屋外寒風掠過時會發出鈍而慢的響聲,鎮紙左側擱置一金獸小香爐,無煙,香味沉而淡。


    蕭淮在案上寫字,臨摹的是前幾日新得的《平複貼》,隻可惜到他手裏的並不是真跡,而是某位大家的仿寫。


    窈煙在一旁為他研墨,雖站的端正,但早便挨著案角開始打瞌睡,她這幾日夜間一直睡不安穩,隨著年關漸近,總是一夜無眠。


    蕭淮提筆沾墨,卻發現那正執墨的手毫無規律研磨著,於是抬頭看去。


    隻見早晨自告奮勇來伺候他寫字的人正頭一點一點打著瞌睡,墨錠被磨的難看至極,就連手上也全是墨水。


    蕭淮看了眼香爐裏的安神香,很無奈地將窈煙手裏的墨錠抽出,見她實在困得可憐,打算放她迴去睡覺。


    手裏沒了東西,窈煙下意識便捉住蕭淮的手,順著方向軟軟靠進他的懷裏,一隻手摟著他的腰,像一個地痞無賴般抱著不放。


    蕭淮抿了抿唇,扶著她的肩,見她是真的熟睡,四周也無人,輕咳了一聲,抱著她慢慢在椅子上坐下,將她摟在懷裏。


    窈煙白皙纖細的指尖上全是黑黢黢的墨汁,蕭淮有些嫌棄地把她的手拿開,見她靠在自己肩上安睡的模樣,忽然覺得或許將她一直這麽留在身邊也不錯。


    懷裏人身子很軟,又很輕,仿佛沒有重量一般,散發著淡淡的馨香,蕭淮垂首便能與她唿吸交錯,能看清她麵頰上細小透明的絨毛。


    許是覺得睡著不舒服,窈煙動了下身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頭靠在他的頸下,一隻手環著他的腰,胸脯與他的緊貼。


    蕭淮渾身僵硬,好半晌才找迴身體的自主權,他將懷裏人摟緊了一些防止她掉下去,目光在書房內梭巡了一圈,卻沒尋見能夠放人的地方。


    他抱著窈煙站起身來,走到與書案正對麵的茶桌上,猶豫了一下,還是抱著人坐了迴去,並決定之後在書房加個榻。


    這麽抱著她實在不太方便,感受到懷裏人輕輕動了一下,蕭淮垂眸,見她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不禁有些發笑,莫非是軟榻睡著不舒服,要在他的懷裏才睡得安穩麽?


    既如此,倒不如自己忍一忍,叫她睡一個安穩覺。


    隆冬時節,萬物寂寥。


    去年的這個冬日,蕭淮還在隴右,彼時外敵突襲,險些攻至關口,他率五百騎兵設陣險勝。


    若不是年中緒統帥狠挫吐蕃,今年他也不能夠迴京述職,更何況此時溫香軟玉在懷。


    蕭淮的指尖在窈煙腮上緩緩遊移著,一會兒撫她的額發,一會兒觸她的眼睫,好似在欣賞一件稱心的玩意兒一般。


    過了會兒,他伸手揪了下窈煙的臉頰,懷中人輕輕嚶嚀了一聲。


    她的身上實在是太香,像是專門調配出來的,能夠讓他失神的味道,見她睡容這樣恬靜又還有一點兒可愛,蕭淮忍不住在她的臉上聞了幾下,抬眼確定門口沒人後,緩緩俯下身來,有些不自主想親一親她。


    一下就好,看看到底是不是溫的軟的,是不是還有點甜味,像是裹了糖霜的蜜糖一樣。


    “將軍!”周寧收到緒統帥來的信,急匆匆和吳工就跑了過來,將書房的門敲的震天響。


    蕭淮偷親失敗,頗有些做賊心虛地將懷裏人往旁邊一拋,窈煙驚唿一聲,摔在地上醒了過來。


    聽見書房裏的響動,周寧和吳工同時沉默了下來。


    吳工露出一口白牙,笑著向周寧伸手,“十兩。”


    蕭淮拋窈煙時是收了力的,故而窈煙隻嚇了一跳,倒沒摔疼。


    “醒了?”蕭淮冷哼一聲,“研墨都能睡著,快滾出去。”


    窈煙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聽話出去了,開門時見到吳工對自己笑,也禮貌地點了點頭。


    她分明記得自己是站著打瞌睡,怎麽還摔到地上去了?


    迴到左側院,瓶兒正在縫衣裳,見她來,問道:“窈煙,你今日白天還睡麽?”


    受了那麽一番驚嚇,窈煙困意早就消失的一幹二淨,於是坐在椅子上繡帕子,“不睡了,繡兩張帕子用。”


    瓶兒點頭,拿一盤瓜子出來放中間嗑,又縫了一會兒衣服,忽然間說道:“窈煙,你是不是長胖了?”


    窈煙本來就不是什麽太纖細的身材,此時聞言,她往自己的腰上摸了摸,“衣裳好像是有些緊了,但腰上好像還是空了一指,冬日胖些不是正常麽?”


    “倒也不是,”瓶兒笑了聲,往她胸上戳了下,“是這兒豐腴了。”


    窈煙麵紅耳赤,就要拿繡針紮她,兩人鬧了一陣兒,瓶兒忽然正色起來,“有件事你可知曉?”


    “何事?”


    瓶兒也是今早才知曉此事,她猶豫不定了許久,才決定告訴窈煙,“三姑娘出家了。”


    “啊?”窈煙愣愣沒有反應,過了約莫一個唿吸時間,她才緩緩坐迴凳子上,繼續繡帕子,聲音低低的,“出家了也好,省的在府裏受苦。”


    她的反應是瓶兒沒料到的,瓶兒原本以為她會難過、會擔憂,卻沒想到隻是這麽平靜。


    “你……如何想?”


    窈煙將最後一針繡完後咬斷細線,頭也不抬道:“我能怎麽想?三姑娘去出家是她自己主意還是誰的?反正無論是誰拿的主意事情都已經成了定局,我不過一個做丫環的,還能把三姑娘搶迴來不成?”


    瓶兒細細看她,確定她沒有什麽旁的神色後才鬆了一口氣,“我心裏揣著事兒總覺得不舒坦,早知道你這樣,我何必惴惴不安,就與你說了。”


    “三姑娘是自己要走的?”


    “二老爺把她送走的,就在郊外,不遠,尼姑庵人也少,還特意遣了一個婆子去照顧她,”瓶兒坐到她的身邊,歎氣道:“尼姑庵也好,每日念經打坐,三姑娘也不用被欺負,我聽翠兒說三姑娘癡症好了許多,昨日走時還知道拜了拜陸姨娘的牌位,隻可惜三姑娘想見一見兒子,那邊卻不願意。”


    “好了就行,”窈煙揉了揉有些酸的脖子,喝了口茶,“三姑娘有她自己的造化,我也要尋我的出路,我與她的主仆情分不長,心裏卻記著她的恩,以後有機會,我要去看她的。”


    今日已經臘月十六,離年節還有十四天,老夫人雖說沒再明麵上催促,可過分的平靜也讓窈煙不安。


    原本朝廷給官員年節的假是七天,可大老爺蕭遠近日舊疾複發,皇上便早早給他批了假。


    晚上蕭淮去側廳陪著吃飯,窈煙也不想那麽早睡覺,便洗漱後倚在軟塌上開窗看雪。


    雪夜無月,寂寥非常。


    窈煙將窗子開了半扇,伸出手去將窗台上的雪全部捏成一個個小小的雪人,就像侍衛一樣擺在窗旁。


    蕭淮迴來的時候已經不早,父親腰疾嚴重,需臥床靜養,他在一旁侍奉,難免又要挨一番教訓,雖為人子者,不能忤逆父母,但他卻還是將父親氣得不輕,被趕了迴來。


    走前母親與他說了來年需成婚之事,他也隻是草草應對,母親屬意的相府小姐並不是他所屬意之人,他甚至都沒有見過此人,心中並不情願。


    他覺得,若是成親,得擇一與自己兩情相悅的女子,這樣人生短短才不顯得無趣。


    正屋裏還留了燈,蕭淮以為窈煙在等自己,於是加快步子進屋,結果看見她趴在窗台上睡熟,發上都沾了雪粒。


    應當是方睡著沒多久,否則定然會被凍醒。


    蕭淮褪下大氅,將她扶迴榻間,觸到她的指尖冰涼,於是用自己的掌為她取暖。


    合上窗子之時,他看見那一個個憨態可掬的小雪人,不禁低低笑出聲,碰了碰窈煙的額。


    年後他就要迴隴右了,不知自己走後這個小丫鬟會怎麽樣。


    掌中女子的手掌細膩嫩滑,柔弱無骨,蕭淮捏著她的手把玩,靜靜看著她,覺得她好蠢笨,卻又莫名有些可愛。


    隻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在窈煙笨拙逢迎之時,他偶爾也起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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