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怒吼間再次上前要對著跪在地上的江南動手。


    母親轉身抱著即使跪在地上,也有她半人高的江南。


    “你打,你就會打,如果不是你從小就打他,他能變成這樣麽?


    孩子一有什麽事,不順你的心意了,你就是打。


    這麽喜歡打人,來,今天你就把我們娘倆打死在這醫院裏,嗚嗚嗚~”


    父親舉著拳頭,看著母親的背影,聽著母親撕心裂肺的聲音,狠狠歎息一聲。


    然後蹲在地上,使勁的抓著自己那花白的頭發。


    “是我非要打他麽?這些年,咱們賠出去的錢,有十多萬了吧?


    家裏能賣的都賣了,怎麽賠?你告訴我這次怎麽賠?”


    抱著江南的母親,聽到父親痛苦無奈的話語,身軀狠狠一震。


    無聲的抱著江南抽泣著。


    對啊,家裏能賣的都賣了,早已經家徒四壁了。


    還欠下了親戚很多錢,這次人家張嘴要五萬,就是賣血都還不上啊。


    怎麽辦?


    可是無論怎麽樣。


    都不能讓孩子眼瞅著高中畢業了,這個時候被抓進去,連個畢業證都混不上,還留個案底。


    那樣一來,孩子的一生就徹底毀了啊。


    父親是在鋼鐵廠上班的燒鍋爐工人。


    每個月隻有280塊的工資。


    母親更是打零工的,收入不固定,但是絕對不超過200塊錢。


    這些年自己闖下的禍,要不是憑借父親鋼鐵廠的工人,恐怕這個家,早就讓他禍禍完了。


    現在還真到了砸鍋賣鐵的地步了。


    可是就算砸鍋賣鐵,都不一定能夠湊到5w塊錢。


    父親一聲接著一聲歎息著,母親默默的大顆大顆流著眼淚。


    沉默的江南緩緩開口道:“爸,賣房吧!”


    父親江建國眉頭倒豎,條件反射的就要脫了鞋抽他。


    母親急忙上前再次摟著跪在地上的江南。


    “孩子,快起來,地上涼。”


    江南倔強的搖搖頭,雙臂緊緊的抱著母親李桂蘭。


    聲音帶著顫抖和堅定道:“媽....媽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你讓開,讓我爸抽我一頓,不然我這心裏難受的厲害。”


    母親李桂蘭被江南這緊緊一抱,心都快化了。


    淚水砸落的更快了。


    “嗚嗚嗚,不怕,孩子,不怕...啊,媽就是死也會保護好你的!”


    江南同樣大聲痛哭了起來。


    不過卻依舊用力推開了母親,跪在地上來到江建國麵前。


    看著江建國略帶詫異,以及濃鬱到化不開的憂愁和心痛的眼神。


    江南毫不畏懼的對視著:“爸,兒子不孝,你願打願抽,您隨意。


    隻要您能順了氣,兒子就是讓你抽死也活該。


    而且爸,我答應您,隻要這次難關能度過,兒子絕對不給您在繼續丟人,也絕對不會在出去胡混。”


    “啪,啪,啪,啪~~~”


    說完話,江南首先就自己左右開弓,狠狠的抽起了自己。


    許是用力狠了,鼻腔一瞬間發熱,流出了鮮血。


    “小南,小南,你別這樣,你別嚇媽好不好?”


    李桂蘭慌忙找到衛生紙,一邊不斷給江南止血,一邊一臉驚慌失措。


    江建國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尤其是江南剛剛對視他的眼神。


    他...第一次用這麽真摯的眼神看著自己這位父親在道歉。


    第一次,他感受到了兒子江南心中的痛苦和懊悔。


    同樣也是第一次,他感受到了....兒子,長大了!


    心中五味雜陳的江建國,看到臉蛋通紅,鼻血橫流的兒子,這一刻,氣...真的有些順了。


    無力的對著依舊用最真誠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兒子擺擺手。


    “迴家吧!”


    說完,江建國佝僂著身體,挪動著好似灌了鉛一樣的步伐,走出了病房。


    李桂蘭怕兒子做傻事,雙手一直緊緊的抓著江南。


    江南雙目通紅,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媽,迴家吧!”


    李桂蘭這才深深的鬆了口氣,剛剛江南自己抽自己那幾下,是真的如同在她心口紮刀子一樣。


    “好,迴家,迴家!”


    江南起身,攔住母親要用袖子抹眼淚的舉動,用自己的有力的雙手,認真的給母親擦拭幹淨。


    卻讓母親的眼淚,更加嘩嘩的往下流了起來。


    李桂蘭感受著兒子手裏的溫度,眼神既詫異又欣慰。


    兒子一時間雖然陌生,卻讓她心酸不已的舉動,成功的讓這位深愛兒子的母親,再一次的痛哭了起來。


    江南用力的抱著李桂蘭,給予李桂蘭最深沉的擁抱。


    前世在他醒悟過來的時候,已經遲了,子欲養而親不在的後悔和遺憾。


    每每深夜都在折磨著他。


    他做的那些糊塗事,一件件,一樁樁就如同萬箭穿心一般,讓他總是淚濕枕巾。


    江建國站在病房門外,看著裏麵兒子的動靜,內心好似下定了決心一般。


    再相信他一次吧!


    迴去的路上,一家三口走的並不快。


    沒有路燈,沒有手電,全靠著記憶中的地圖在摸索著迴家。


    父親當先引路,間或傳來一聲沉重的歎息聲,江南攙扶著母親跟在後麵。


    月光很是皎潔,即使沒有路燈都能看的周邊很清楚。


    低矮破舊的房屋,路過的臭水溝,以及那個年代獨有的簡單的店鋪招牌。


    江南的記憶卻在不斷的翻滾。


    這是個蠻荒的時代,是一個遍地金錢的時代。


    卻跟他前世今生隻有一技之長的人,沒什麽關係。


    股票,他不懂,隻是聽說。


    市場他略懂,經濟狀況他略懂,網絡公司同樣略懂。


    唯有明確的懂的東西,那就是房地產!


    記憶被江南一瞬間就捋順了,沒有手藝,沒有專業的知識,有的僅僅是他的先知先覺。


    靠著自己超前幾十年的預知,他一定能夠讓這一世不留遺憾。


    月光灑在熟悉又陌生的大院裏,很是清晰。


    這座大院裏住著的都是煉鋼廠工人家屬。


    一排排的平房,共有六排,每排有五家住戶。


    每個住戶門前,都有一棵老樹,也不知存活了多久了。


    江南記憶起就有了。


    作為八零後,計劃生育他趕上了。


    父親一輩子燒鍋爐,沒那麽大膽子敢違背國家的政策。


    平房背麵的標語時刻提醒著父親國家政策是什麽:要想富,少生孩子多工作。


    少生優生,幸福一生!


    計劃生育好,政府幫養老!


    ...


    於是他就是家裏唯一的獨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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