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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嘈雜雨聲中,周岑仿佛用盡畢生氣力一般,他緊緊箍住季倏傾斜的身軀,懷裏的尺寸,讓周岑頭一次察覺到季倏的龐大,薄有醉意的他漸漸有些體力不支,隻好輕輕一帶,讓人整個靠在自己肩上,一拖,二拉,三拽,總算把人弄上了床。


    周岑伸了伸酸澀的腰,繼續把人擺正,脫鞋、脫襪、脫衣服,一套流程下來細密的汗珠早已浸濕了他整個背。


    原本打算直接休息的計劃泡了湯,不得不去承受熱湯的洗禮,浴室迴來後周岑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醉得五迷三道的人,竟然醒了。


    季倏就這樣光著上半身呆呆地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周岑。


    這一眼要用多久來愛。


    周岑腦海裏忽然蹦出這八個字:不管不顧,不死不休。


    “阿倏。”


    周岑似乎已經習慣了這麽喊他。


    季倏張開手,周岑走過去。


    兩人就這麽抱在一起,不管不顧,不死不休。


    周岑知道季倏有話想跟他說,他也有,而且是滿腔熱忱。


    可能是過了零點,季倏已經忘了零點以前的快樂,情緒極度焦躁不安,他著急想找到一個舒適點。


    “不冷嗎?”周岑感受著他體表燥熱的溫度很認真地問出了這句話。


    季倏想了一會兒,“冷。”


    周岑隱約覺得哪裏不對,他靠在季倏肩膀上無意識地向外看雨,繼續聽他說。


    季倏倉皇道:“我很久沒過生日了。”


    周岑道,“我知道。”


    會堂最高機密文件有一夾是關於季倏的,他作為季家半掌權的少家主有這個資格查看,而那時,周岑毫不猶豫的打開了。


    季倏先是茫然,“你怎麽知道?”再一陣驚喜,他小心翼翼道,“阿岑,我知道今天是你…”


    “生日。”


    季倏猝不及防間聽到“生日”這個詞,心中忐忑去了一半。


    周岑繼續道:“感恩節的零點時刻,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我在想……以後我們可以在這個時刻共同慶祝我們的生日,不是像今天這樣……,是隻有我們,一輩子在這一天熬到零點。”


    季倏低聲道:“生日快樂。”


    周岑輕輕側頭,把臉埋進季倏的頸窩裏,無比依戀地蹭了蹭。


    得到鼓舞,季倏道:“我的母親,她是一個充滿魅力與活力的巴什傳人。”


    萬事開頭難,既然開了口,季倏繼續說下去,“按照當地的習俗,我的父親應該跟母親迴寨子,可能是因為日落歸山海,山海藏深意,寨子裏總要出個自由灑脫的莫拉娜。”


    周岑繼續聽著,不作聲。


    季倏道:“那天和今夜是一樣的黑色,她著盛裝,穿銀花就這樣跟著他出了寨子。”


    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這一去就再也迴不來了。


    隻是後來…拚了命也想讓他的眼淚為自己流一次的女孩,真的太傻了。


    季倏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她死了,死在了感恩節這一天。”


    如此沉重的心事就這麽自然而然的說了出來,並沒有季倏以為的絕望。


    到底心疼,周岑輕輕撫了撫了季倏的背。


    無法共鳴的是,季倏被折磨了整整二十四年,而他卻在這十七年裏品味著那七年的美好。


    說起勇敢,季倏才是那個真正勇敢的人。


    季倏那會兒親眼目睹了一個人從生到死的全過程,而且這個人還是至親之人,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徹底走出那個陰影。


    周岑忽然想起文件裏的那一句話,並且讀了出來:


    “莫拉不是一朵梨花,娜才是玫瑰。”


    季倏整個人劇烈地顫抖起來,好一會兒,平靜下來道:“是玫瑰害死了莫拉娜,是他害死了我母親。”


    周岑並不清楚具體的細節,但從季倏時隔多年依舊戰栗不安的反應猜出了一二,他也親眼目睹過那場車禍,熟知失去親人的痛苦和不安,他不是想和季倏在這方麵比什麽,隻是想在噩夢到來之前,治好他的所有。


    “也害得你…”


    “阿倏!”周岑強硬打斷他道:“別說了,已經過去了,我現在很好,我也希望你能變得好好的,開開心心的生活,而不是…變成仇恨的奴隸。”


    “仇恨的奴隸。”季倏突然停頓了一下,“仇恨…我也不知道,這些年…我以為隻要讓另一個自己來代替我沉沉睡著,命運就會忘記原本的那個我,可顯然,它後來又眷顧著我…我被收養到了季家,雖然我身上本來就流著季家的血,但我依舊覺得它很髒,直到遇見一個小時候的你…看著你,不知道為什麽,我好像生出了一絲嫉妒之心,可是當你給我吃那塊桂糕的時候,就連那一絲嫉妒之心也是肮髒的…再到後來,就連我都以為我好了,畢竟我裝得是那麽的像,之後不久,又是因為他…你突然變得和我一樣,從起初的沉默到漸漸的沉默。可是…你真的很勇敢…。”


    周岑歎了口氣,眉頭輕輕展開:“阿倏,不要恨自己。”


    周岑簡簡單單一句話,季倏陡然天光大亮。


    原來這些年他一直恨的都是自己。


    周岑又糾正他,道:“勇敢的是你,是你一路披荊斬棘勇敢的走到了我麵前,你是我年少時就認定的本命,你不來,應無我。”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


    落地窗前,他們久久沒有放開彼此,正如那幅畫上那對舊人,風一吹,命途就轉向了另一個世界。


    周岑之所以繪作他們,正是因為他們就是他們,可區別就在於,他們也不是他們。


    冥冥之中,莽莽撞撞。


    換句話說,如果沒有另一個世界,那真是太可惜了。


    “阿倏,喜歡這禮物嗎?”


    “喜歡。”季倏給周岑準備的是一對一模一樣的對戒,他們分別給對方戴上,就好像是兩個人的一種特別的信號,走到哪裏都會感應到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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