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本來還是有說有笑的人群,頃刻間站成了兩排,待周岑出來的那一刻,齊齊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這一幕不說被震撼心靈是不可能的,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卻依然。


    有個成語叫什麽來著,風清月朗,說的大概就是此刻他的樣子吧。


    “終於,送你迴家了。”


    周岑看著他有些緊張的樣子,突然就笑了。


    他握住他那有些冰涼的手,唇角輕輕報開一抹笑紋,“你怎麽還緊張了?”


    十指相扣的那一秒,那一個個虎視眈眈的眼神好似能將人燙傷。


    周岑訝異向外望了一眼,卻見那一個個也正毫不避諱地盯著自己,他那雙眸子突然就斂住了笑意,黯沉沉一片。


    他本來也是迴去見家長的,情侶裝都穿上了還怕這?


    這個手他握定了。


    “走,迴家。”


    他霸氣發話。


    如此,眾人還能如何,隻是一旁一路看著跟著的秦博一眼皮都快皺沒了,季倏“嗯”了一聲,還是任其抓著不放,到最後實在不行了才鬆開了些。


    周岑迴過神來:“你……”


    季倏眸瞳底含了一抹不輕易流露的不舍。


    周岑腦海裏忽然想到了辛可,想到她說的那句,先生是季爺送迴季家的,但先生是先生,季爺是季爺。


    想明白什麽,周岑勾著唇喊他:“發什麽呆啊,你不是要送我嗎?”


    他點了點頭,卻又在離開前吻住了他,隻這一次,他想告訴所有人,無論如何他都是被選擇的,而他,永遠隻有一個選擇。


    那就是麵前這個人。


    周岑不知道這裏麵有什麽規矩,但他知道季倏很重視,就像他此般無法收斂的吻一樣。


    “季爺,別誤了時辰。”


    此時那洋洋灑灑的一排豪車已經陸續開出,可他隻是看著不想離開,周岑笑著催促他,“不行我們可以再等五天。”


    “不行!”


    一群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包括季倏。


    這一聲過後季倏是被架著走的,用秦博一的話來說,又不是見不到了,不就分輛車,搞得這麽要死要活的,也確實,可周岑卻清楚他是怎樣的“他”。


    他朝著那輛“蘭因絮果”走去,不,他是走到他的世界裏去,他想去看了看,在那個位置究竟住著怎樣一個自己,怎樣一個讓他執念成魔的自己。


    有時他也會懷疑自己,可越是懷疑就越是不明白。


    所以,他要大方的走到他的身邊去。


    “先生,相信老秦的車技嗎?”


    上車前,秦博一還鄭重其事的問了一句。


    周岑沒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


    “那老秦就幸不辱命了。”


    途中行過許多地方的紅綠黃,看過許多棵樹,樹上的雲像是喝過多種類型的酒,千姿百態,不知看了多久,等到天上那一片空白被填滿的時候,就到了。


    開門的是秦叔,他和大多數人一樣是一身黑色的西裝。


    周圍都靜糟糟的和臨行前完全不一樣,季倏也不見了,隻剩那一排排豪車和周圍整整齊齊的人。


    誰也沒有說話,誰也沒有多餘的一眼,走到那扇不算太陌生的門裏,又是另外一番光景,這裏不算太冷清,在這裏周岑看到了許多陌生的麵孔,這些人在看到他進來的那一刹那都完全定格住了。


    這個時候,不知道從哪冒出一位身著墨色錦服的老者,老者雙手作揖,就那樣扯開嗓子吆喝一聲:


    “先生歸家!”


    “過禮!”


    這一聲,幾乎照進了所有人耳裏。


    這一禮,幾乎磨平了所有人的脊背。


    還在走,那裏還有一扇門,而那老者也已經不見了。


    秦博一也在這個時候走上前來,小聲說道:“先生,後麵的路得你自己走了。”


    周岑點了點頭,而這扇門裏,還有一些人,不過大多是一些熟悉的麵孔,有天天餐飲所有的員工,有他認識的秦醫生、西主任、辛可以及她懷裏抱著的小小,再有的他也叫不出名字,最主要的是…還有童時…她也來了。


    可還是沒有他。


    與此同時,在那最後一扇門前老者又從裏麵走了出來,還是同樣的套路,隻不過這次沒喊,而是朝他深深鞠了一躬,連帶著此間所有人亦是如此,沒有一句話,他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快些離開這裏,走進那最終的家門。


    他一進去,身後那門便也合上了,唯一跟著他進來的隻有那位老者。


    這是哪裏?


    周圍一片恍恍惚惚的灰黑。


    這個時候,那老者終是恢複了那一聲清嗓。


    “請先生淨手上香!”


    隨著話音一落,便有幾位女使從兩頭端著什麽上來。


    仔細一看,左邊是淨手用的晶瓷盆,另外一位女使手上托著白手巾,再看右邊,一人拿香一人提盒,盒是火柴盒,做工精致。


    周岑沒想到還要做這些,但也隻能照做,隻是當他把一切都準備好的時候,那灰黑的地方驟然亮起了明火,當火光足夠亮的時候,他才豁然發現這裏真正是什麽地方,上麵都有什麽。


    他滿臉都是不可置信。


    可那一層層的靈牌已經無聲無息地告訴了他所有。


    他最終還是明白那句,先生是先生,季爺是季爺的含義。


    祠堂是承載著一個家族記憶、文化傳承的地方,也是老一輩的念想,可在此之前,周岑從來沒想過這些,也不會想到他們周家還建有一個這樣的宗祠,更不會想到就建在季家老宅。


    “先生,認祖歸宗吧。”


    老者的話縈繞在耳邊,他也隨著他的話音跪了下去,一跪三叩,三拜九叩,再起身的時候他赫然紅了眼眶。


    他看見最左邊的地方那裏有兩個特殊的靈位,是他阿爸和阿媽的,周岑沒想到在這裏還能再見到他們,如此,濕潤的眼眶再也裝不住淚水。


    往中間一些還有一個特殊的牌位,而旁邊就是他阿爺的尊靈。


    他茫然中帶著一絲無措。


    老者看出他的疑慮,道:“那是家君自己刻的…隻刻了一半,先生見怪了。”


    這一說周岑就更迷糊了,“家君?”


    老者點了點頭,“家主已故。”


    聽完,周岑陡然顫了一下,他不敢相信自己所想,可老者卻在無言中點了點頭。


    難怪!


    難怪他們都不讓季倏和他一起!


    難怪這一路都沒有見到他!


    可是現在想起,也就明白他當時為什麽會那麽緊張了。


    甚至緊張到要在臨行前當眾確認他們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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