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給我滾出來。”


    非晚聽得出,那聲音就是沐勁蛟,那個在花園裏麵曾經聽見過的。


    不服氣?竟打上門來了!


    非晚扶著紅葉緩緩起身,才跨出門檻,驀然一枝箭嗖地破風傳來,非晚隨之側目,那箭就釘在她身旁的門框上,箭尾歪斜。


    射箭之人似乎手法生疏,但臂力有勁。


    “呀!”


    碧蓮就跟在後麵,不由輕聲驚唿。


    “冷靜,怕什麽?”非晚輕斥。


    “竟敢把一個賤婢塞給本大爺,給大爺我做暖床的丫頭還差不多,竟妄想做嫡妻?”


    卻見沐勁蛟被五香幾個死死攔在庭院中央,像要爆炸一般,手握弓箭,手上青筋亂迸,看來剛剛在大宅的弓箭房玩耍。


    定是聽到消息,激怒而來,想找迴場子!


    非晚迴眸,隻見碧蓮就在她身後,此刻羞憤傷心,臉血紅欲滴。


    她不由暗暗好笑,碧蓮出身卑微,最恨人被人瞧不起,沐勁蛟如此當眾羞辱輕賤,豈能不牢牢記在心裏?


    “放心吧,不是他說不娶就不娶的。”非晚漫聲安撫。


    碧蓮眼圈一紅,忍氣吞聲地點了點頭。


    二門內擠著一叢女眷,衣裳花裏胡哨,以花如雪為首,非晚甚至看到了已略顯懷的西涼姞。


    花如雪求二伯西涼絡上前好言相勸。


    西涼絡無奈擠出人群,站到跟前:“七丫頭,你們年紀還小,這是不對的,哪有把婢女認作姐妹,然後嫁給人家伯府做正妻的理?這是胡鬧啊!”


    桂寶泰幾人在旁邊假惺惺地拉架,卻並沒有真心拉,此刻也大言不慚地嘲笑:“年紀小就想一出是一出。”


    “我看沒什麽不可以。”還有唯恐天下不亂的西涼瑾,抱胸在旁邊架橋撥火。


    “七丫頭,你姐姐呢?快叫五丫頭出來,你們給沐夫人和沐大爺認個錯,該定誰就定誰,不要罔顧禮法,縱性生事!”


    西涼絡沉聲命令。


    沐勁蛟漸漸得意起來,也越發囂張:“看不起我福隆伯府,信不信我拆了你這破房子!”


    非晚冷哼,怎會怕他,站在迴廊上紋絲不動:“怎麽,福隆伯府想出爾反爾,沐夫人這麽快就說話不算話了?”


    登時將西涼絡的話堵了迴去。


    沐勁蛟豈肯就此罷休,登時麵色鐵青:“有娘生沒娘養的臭丫頭,不配跟我娘交涉!”


    非晚登時眸色一寒。


    可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正房那邊傳來一道怒斥:“誰罵我妹妹,是哪個?”


    那邊軟簾一動,西涼嫻扶著菱枝出來了。


    “姐姐,有隻瘋狗進了咱們院子!”非晚快步向她走去。


    沐勁蛟鼻子都要氣歪了。


    “叫五香打出去,還留著等晚飯嗎?”西涼嫻不耐煩地吩咐,真的如同趕條狗一般隨意。


    誰知這樣的語氣更加激怒了沐勁蛟:“哪來的病秧子,半死不活地,快點咽氣吧!”


    西涼嫻冷冷地轉身,目光直直看去。


    沐勁蛟驀然後背一涼,明明西涼嫻一臉病容,風吹吹就倒的樣子,怎麽讓人渾身發寒,似乎在哪見過,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看什麽看,過來,讓我掐死你!”


    “你來掐呀!”


    西涼嫻虛弱地咳嗽了兩聲,露出鄙夷的神色,看沐勁蛟的眼神就像看一個瘋子。


    她話音才落,從旁邊騰地伸出一隻手。


    但那隻手掐的不是她,一個身影飄渺如同鬼魅,突然撲向沐勁蛟,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一把掐住了那段脖子!


    沐勁蛟的脖子被掐得筆直,高高提起。


    麵孔發紫,手中的弓箭齊齊落地,雙腿亂踢,仿佛立刻就要蹬腿西去。


    “月大人,你放開我蛟兒,求你了。”


    福隆伯夫人從人群中衝出,一路驚叫大哭,撲到庭院中央,癱軟地跪倒在月西和腳下。


    非晚突然看見那道修長挺拔的背影,也不由十分詫異,誰請月西和來的?


    然而西涼嫻默不做聲,像沒有看見一般。


    但非晚不是這麽想。


    “月大人,”她撒丫子飛奔下台階,咄咄地指認沐勁蛟,“他想娶姐姐,我不答應,可又不好意思拒絕大伯母,我好心把丫頭許配給他,他們福隆伯府非但不知足,竟胡攪蠻纏,還想殺死姐姐!”


    “你剛才說要掐死誰?”月西和細長的鳳眼上挑,問得邪氣。


    可迴答他的,隻有沐勁蛟無力的掙紮,呆滯的眼,連氣都發不出來。


    把非晚看笑了,朝沐勁蛟使勁唾了一口:“瘌蛤蟆想吃天鵝肉,我呸!”


    月西和手上一使力,沐勁蛟連掙紮的勁都沒了,漸漸腿發直,福隆伯夫人在地下慘叫:“您放了他吧!我的命替他!”


    轉身朝向階上的西涼嫻,撲通撲通磕了幾個實心的響頭:“大姑娘,你行行好,我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庭院之中,所有人都看傻了眼,都不敢上前發聲相勸,目光全集中到了西涼嫻身上。


    西涼嫻卻仍倔強地不執一詞。


    月西和麵色如常,手越捏越緊,福隆伯夫人頭一歪,昏了過去。


    非晚見姐姐與月西和互相賭氣,看看火候也差不多了,連忙喊停:“這人若死在我們院子裏,也不吉利。”


    月西和手一鬆,沐勁蛟軟塌塌地倒地,像坨爛泥,屎尿齊出。


    半晌之後,當沐勁蛟被桂寶泰幾個弄醒,掀開眼皮,陡然看到月西和還站在那裏,登時趴在地下,倒頭就拜。


    “我娶丫頭,我娶就是。”


    尊嚴與苟且偷生,哪個要緊?


    月西和忍著直接捏死的衝動,將玄袍衣角一掀,冷冷轉身,若無其事自迴廊向門外走去。


    自從得知有隻豬寄居四房之後,他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沒事一天都要走兩遭,打探一下他相中的那棵白菜是不是還在地裏?


    誰承想,外頭又有隻豬想打他那棵白菜的主意!


    豬太多了,真麻煩。


    被當成豬的沐勁蛟丟盡了人,瘋狂地瞪著扶他起來的桂寶泰,喉嚨嘶嘶,卻發不出聲音,似乎在質問:你出的什麽餿主意?


    “是南街的大伯讓我撮合的。”


    桂寶泰似乎讀出了他心聲,竟心虛地指出躲在人群後頭的西涼紳。


    西涼紳麵色難看,囁喏:“我不過隨口提了一嘴,不想你就上了心……”


    非晚見狀,不由秀眉微蹙:西涼紳?


    她緩緩地轉身,卻又見碧蓮仍站在階前,目光沉沉地盯著沐勁蛟遠去的背影,有得意的暗芒閃爍。


    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嫁去福隆伯府,將沐府的人踩在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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