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戰王欠教訓,我就調製出一味迷香……”非晚委屈地說。


    “你從哪裏學到的?”


    西涼嫻露出驚訝的目光,並且一反常態,對她的遭遇與不如意並不太關心,反倒打聽起那道迷香。


    提起這個,非晚臉上露出小小的得意:“就是查岱山玉那會兒,在父親的藏書裏麵粗略地看了眼,隻瞧了一遍,不想就記下了。”


    西涼嫻細長的鳳眼閃閃發光,像在琢磨什麽。


    “撒一把迷倒一片。姐姐,我教給你啊。”


    對那第一味迷香,非晚信心很足,那至少可以防身,親測有效。


    “哇噻,”西涼嫻竟帶著喜色,仿佛躍躍欲試,複又關切地感歎,“難為你那麽怕水,還敢自己撐船過河。”


    非晚曾經滄海般轉為淡淡,前世看見水,就恐懼得不能唿吸,連邁開步子都難,遑論撐船過河了。


    可這一世,她才明白比水更深的是人心。


    都到報仇這分上了,還談什麽敢不敢,豈不矯情?


    非晚岔開話題:“我不在家的這些日子,大宅那頭可鬧出什麽幺蛾子不曾?”


    西涼嫻低頭躲開目光,似在迴憶,倒是旁邊大英媳婦含笑迴稟:“大奶奶生了,是個大胖小子。”


    卻又似乎欲言又止。


    臉上神情有異。


    非晚卻是曉得的,祁氏當年生下欣哥兒,大房全都不喜。


    祁氏瘋了之後吞金死了,欣哥兒小小年紀便無人照顧,後來也變得不正常,有一天突然就沒了。


    死的時候才兩歲。


    不過隨便埋了。


    “改明兒我去瞧瞧大嫂子。”這一世難得有個人真心待她,卻也是個苦命人,非晚怎能不扶持一把?


    “我也還沒去過,我們一起去。”西涼嫻叫準備禮物。


    翌日,當非晚與西涼嫻走進大房,先去給花如雪請安時,就見到花如雪坐在那裏,拉著一名美嬌娘的手,正在殷殷叮囑。


    “既然有了,就好好地養下來,給瑄兒再添個小孩,若能生個女娃兒,那就是我們全家的寶貝了。”


    臉上含著慈祥的微笑。


    非晚走近了看清,原來是孟姨娘。


    孟姨娘靦腆地紅著臉,另一隻手輕輕扶著肚子,原來竟也有了身孕。


    “我也想生個閨女,閨女是爹娘的小棉祅。”


    “是啊,若能像你姐姐那樣,時時在我床邊盡孝,祖母祖母地喚我,我不知有多喜歡。”


    花如雪和孟姨娘說得熱鬧,笑聲不斷迴蕩在屋裏。


    一派祥和。


    孫女確實親香,尤其對上了年紀的人,倒也無可厚非。


    非晚與西涼嫻略坐了坐,就去祁氏房裏探望。


    祁氏正坐月子,屋裏帷幔低垂,光線暗淡,靜悄悄的,一旁連個叫的人都沒有。


    欣哥兒在搖籃裏,麵如滿月,倒是唿唿睡得香甜。


    “原本是這一房的長孫,可惜倒像是多餘的。”


    祁氏灰心地說。


    “我瞧著欣哥兒麵如滿月,是個福澤深厚的孩子。”


    非晚連忙含笑安撫,在祁氏背後墊了個引枕,給她靠著。


    祁氏蒼白地搖頭,低落地說:“大太太說老太太百日未過,不宜大操大辦。滿月就隻請了幾桌,親戚們來略坐了坐。淡淡的,完全沒有氣氛,像跟誰置氣似地。”


    非晚不說話,即使小韓氏沒死,欣哥兒的滿月酒也是那樣過的。


    可西涼嫻卻不曉得,古怪地問:“銀子原該走公中,大伯母怎麽這都不肯鬆手?”


    祁氏憤懣冷笑。


    “有錢人家生個孩子,有偌大前程,那是錦上添花,都喜歡;窮人生個孩子,便看成累贅——母親叫苦連天,隻說近來喪儀開銷大,把銀子都花盡了,辦滿月還是找大姑爺湊的,大姑奶奶不知給我瞧了多少臉色了。”


    非晚也不知該如何勸才好,想起花如雪放債已被查實的事,湊近在祁氏耳旁低語了幾句,祁氏登時氣得臉刷白。


    “有銀子時,他們費盡心機,要算計到手才肯罷休;沒銀子了,他們就拚命地往死裏踩。”


    眼眶一紅,眼淚就跟著灰心地滾下來。


    就在這時候,欣哥兒忽然醒了,“呀呀”地哭了起來。


    祁氏也不叫人,自己爬起身,將欣哥兒抱在懷中哄著喂奶,可她奶水不夠,欣哥兒喝不飽,餓得直哭。


    “沒有奶娘嗎?”


    西涼嫻驚訝地望著這一切。


    不想門口傳來不悅的聲音:“奶娘病了。”


    竟是花如雪,手中牽著一個兩歲的小孩進來,那小孩長得眉眼清秀,烏溜溜的大眼睛,生得可愛。


    那是西涼姝的兒子,波哥兒。


    欣哥兒哭累了,祁氏便低頭拍著。


    波哥兒的奶娘抱著他看弟弟,花如雪一屁股坐在那兒,目光淡淡地掃過繈褓中的欣哥兒,從嘴裏輕輕吐出的鄙夷:“怎麽那麽醜。”


    祁氏猛然抬眼。


    花如雪竟像看不見似地,牽了波哥兒的小手起身。


    若非親耳聽見,非晚也不敢相信,這世上竟會有祖母如此嫌棄親孫子。


    竟還當麵這樣抱怨。


    花如雪這是越來越缺乏氣度,連表麵的淡定都做不到了。


    非晚掩下唇邊一抹譏笑,神色如常地走到祁氏跟前,伸手輕撫繈褓中的欣哥兒細嫩的小臉。


    “大嫂子長得端正,以後欣哥兒也不會差,大嫂子,讓欣哥兒認我做幹娘怎麽樣?”


    花如雪才走到門口,登時背影一僵,騰地轉過身來。


    祁氏張了張嘴,臉上帶著驚喜:“七妹妹,你不嫌棄欣哥兒……”


    “欣哥兒一看就很乖。不過我也沒什麽給他的,隻是將來倘若他願意孝敬我,我留個三五千兩銀子給他,是不是也算一種體麵呢。”


    非晚拿扇子輕輕掩嘴而笑,目光飽含深意地看向祁氏。


    而祁氏的眼眶濕潤了:“七妹妹,這如何使得?我替欣兒答應下來了。”


    她答應了。


    衛大英已經迴京,同時帶迴來近百萬石糧食與棉花。


    這幾日米鋪就要開張,若賺了銀子,祁氏的那份自然要以某種方式送到她手中。


    但,如何送到。


    是高調崛起?


    還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祁氏選擇了後者。


    她們之間的暗語別人是聽不懂的。


    而花如雪緊縮的瞳孔猛地一亮,目光閃爍著算計。


    可她再怎麽算計,這一世也需讓欣哥兒平安健康地長大成人,才能拿到銀子。


    非晚冷笑,她倒要看看,大房再如何作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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