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個小丫頭埋著頭行色匆匆走過,險些撞到非晚,燈影一晃,非晚恰巧見她雙眼通紅,似乎在哭,卻是祁氏身邊的小丫頭。


    “等等!”


    那小丫頭站住轉過身,非晚擔心地問:“什麽事那麽匆忙?”


    小丫頭這才抬眼,走近了,卻是眼睛一亮:“七姑娘,救救我們奶奶!”


    聲音淒切。


    “怎麽?”


    非晚心道不好,怕是祁氏出了什麽事了。


    果然那小丫頭滿頭是汗,淚水如線,語氣發急到結巴。


    “我們奶奶、挨了打,中午喝了安胎藥,誰知吐了一地,還、還口吐白沫,太太罵她添亂,大爺被姨娘叫走了,我沒法子隻好求、五、姑娘七姑娘,請賈醫幫忙瞧瞧我們奶奶吧!”


    非晚心中悲憫,立刻派人飛奔迴去,請賈醫生過去大房。


    賈醫生去了兩個時辰,迴來時搖頭歎息。


    “作孽!”


    原來祁氏因攢了些體己銀子,從去年開始,就打算在街上盤間鋪麵,專門經營米糧生意,也好賺點小錢補貼家用。


    不必眼巴巴地望著公中的那點銀子度日。


    可她想法雖好,卻苦於無人支持,非但如此,竟還受到花如雪母子的百般嘲弄與激烈反對。


    但這一次祁氏很堅持,西涼瑄被纏得沒法子,隻得拿銀子叫人幫忙去找鋪麵。


    可找的人,卻偏偏是花正秀!


    結果鋪子沒找到,可銀子卻被花正秀拿去揮霍掉了,還說一定會還的,叫他們不要著急,寬限些日子。


    但三百兩銀子,花正秀白吃白喝慣了,什麽時候才能還得上?


    祁氏大約也是氣狠了,竟壯著膽子同西涼瑄吵了幾句嘴,結果又吃了頓暴打。


    祁氏絕望之下,狠下心來,起初想偷偷把胎打下來,又覺得這麽做好像沒人性,於是改成吃毒藥想自盡,誰知醫館配錯了藥。


    最後胎也沒打下來,人也沒直接去世,卻被折騰得去了半條命。


    白白受了那份罪。


    西涼嫻抹去眼角同情的淚珠,低頭感歎。


    “若說米鋪,血賺不用想了,但也不會虧本,大嫂子倒是有頭腦的人,可惜了。”


    非晚卻看得明白,黯然道:“她是個新媳婦,娘家又沒有實力,大房哪個不是一個富貴心,兩隻體麵眼,誰會理她?”


    祁氏為人軟弱,平時就無人看得起,有誰信她能做好生意?


    更何況西涼瑄好吃懶做,靠不住。


    祁氏人在後宅,哪管得了外頭那麽多?


    隻不過、


    非晚倏然想起前世也曾發生過此事、


    那時她也曾聽過祁氏為此沒少爭取,可花如雪盡是嘲諷。


    “這做生意,要能說會算、樣樣拿得起,用瑄兒的話說,她手又笨,嘴又拙,戳一針不曉得哎喲!還開什麽米鋪,整日吃飽了閑的,隻會癡人說夢!”


    最後竟連西涼姝也開始非議,把這當成笑話講給人聽。


    但後來,誰也不曾料到,就是這一年的春夏之交,外省暴雨不斷,發生水災淹沒農田,後來竟又接著旱災,導致糧食顆粒無收,一時間京城米價陡漲。


    最後翻了四五倍!


    旱災延續到第二年,最艱難的時候米價快接近十倍。


    那會兒,人人都勒緊了褲腰帶,說這哪裏是吃飯,根本就是吃銀子。


    所以,祁氏這買賣是穩賺不賠的!


    “姐姐,我們幫幫大嫂子吧,她太可憐了。”非晚眼巴巴地望著西涼嫻。


    因為她忽然想到自己的荷包都癟了,銀子全拿去買山頭開炭窯,眼下想要做成此事,就隻有找西涼嫻這個聚寶盆。


    “要的。”


    西涼嫻向來爽快,當下就點了點頭,可誰知今兒卻忽然小器起來,問她:“你不是還有五百兩銀子嗎?”


    非晚眨了眨烏溜溜的眼睛,一頭歪到她懷裏打滾撒嬌。


    “姐姐,好姐姐,這五百兩銀子的米鋪,小打小鬧有什麽意思?咱們要學,也須得與母親那樣,做大的!”


    西涼嫻老氣橫秋地歎了聲氣,輕輕摟著她的脖子,就像小時候那樣,讓非晚感覺暖暖地:“你一個小女孩,又開炭窯,又開米鋪,到底想整多大產業?”


    態度友好,可竟然不同意她。


    這咋行?


    非晚剛要再盤她,不料忽然湊近了,就發現西涼嫻真的不對勁!


    “姐姐怎麽眼圈有點黑,你昨晚上沒睡好?”她抬手,拿指腹小心翼翼摩挲著西涼嫻眼睛下方那抹青黑。


    似乎不淺。


    “誰說的,我睡得很好。”


    西涼嫻高聲地脫口而出,而且一副打死不認的神情。


    非晚還要追問,西涼嫻已匆匆側開臉去,岔開話題:“好啦好啦,你可憐大嫂子,我也是,米鋪就米鋪吧!”


    “什麽米鋪,少說也得弄個糧倉吧!”


    非晚登時坐直了身子,傲然笑道。


    西涼嫻搖頭,不知想到什麽好笑的事情,噗嗤笑了:“你讓衛大哥東奔西走地,他忙得過來嗎?”


    “我們家以前又不是沒整過糧倉,這個衛大哥比弄炭窯還在行呢。”說到高興的地方,非晚登時來勁了,她起身在屋裏走來走去。


    甩著手臂,毫無淑女之態。


    仿佛有滿地的銀子等她去撿。


    把西涼嫻逗樂了:“小心大英嫂子跟你漲工錢。”


    “這不怕,賺了錢大家都多分點——再說,可以請人幫忙呀。我就不信,有銀子開道,還找不來能人了。”


    非晚信心滿滿,但西涼嫻顯然沒這心思,沒說兩句人就蔫了,靠在圈椅裏一條手臂支著臉頰,一手隨意地擺了擺。


    還是沒底氣的樣子。


    “不好,我們兩個女孩子哪顧得了外頭?母親以前多忙,你又不是不曉得,她都顧不上我們。”


    非晚不氣餒,西涼嫻從來抵抗不住她的糖衣。


    不過,這一迴似乎可以換個方法。


    “姐姐……”


    她似著急地趕過去要向西涼嫻撒嬌,可是走得急了些,腳下被桌腳絆到,人“撲通”一聲,歪倒在地下。


    “哎喲。”


    非晚眼淚飆了出來。


    她沒想到,自己真摔了。


    其實摔的不疼,倒下去時牙齒卻磕到了嘴,自己把自己咬痛了。


    疼得嘴都麻木了。


    氣得不曉得該怪誰。


    西涼嫻沒想到她在屋裏走路還能磕到碰到,又心疼又好笑,見她眼淚汪汪的樣子,抱著下巴,倒在地下縮成一團,怪可憐的。


    “行行行,糧倉就糧倉,賺了算你的嫁妝。”


    非晚隻顧著自己疼,目的達成了,想笑也笑不出來了。


    不料西涼嫻又來一句:“虧了從你的嫁妝裏扣。”


    “好,就這麽定了!那如果血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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