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令窈深吸一口氣,不想多糾纏,直言道:“大哥,這是我熬的潤肺湯,你嚐一口就知道。這方子是我特意尋來的,熬出來的味道也是獨一份。”


    她說著,其實心裏還是生出幾分淺淡的期望,這湯對她們二人來言十分特殊,含著兩人最珍視的一段過往。


    薑令窈甚至覺得,薑修遠的心裏不可能完全沒一點波瀾,於是又遞上湯,“大哥,你嚐一口,你能嚐出來。”


    薑修遠麵上怒色一頓,垂眼看著薑令窈手中的湯盅,忽地心裏發酸。


    其實不用嚐,他剛踏進門,聞到這獨特的味道,就清楚這是薑令窈熬的湯。


    這潤肺湯特殊,熬製的過程也極為麻煩,當年他因體弱不能承爵而陷入絕望,隻有小小的薑令窈不曾放棄他。


    那日,她藏起被燙得滿是小水泡的手,推開昏沉的房門,眼睛亮晶晶地捧著湯,對他說:“大哥,這是明珠為你熬的湯,隻熬給你喝。大哥快喝吧,你咳了這麽久,看上去這麽難受,明珠好擔心。”


    薑令窈純真的眼中隻有對他的關切,不含任何欲望,不像旁人,都因為自己的身份才對他故作關心。她隻是關心他,關心他這個哥哥。


    思及此,薑修遠蜷了蜷手指,卻感受到身側宋蓮兒扯了扯他的袖子,委屈巴巴地盯著他就要落淚。


    他剛軟下來的心又恢複冷硬,對薑令窈命令道:“你先迴去。”


    宋蓮兒聞言眼神一沉,委屈地伸出白嫩僅僅隻有些微紅的手,“大哥,我的手被燙到了,好疼。”


    薑修遠聽見宋蓮兒的話,目光卻下意識朝薑令窈看去,對上她眼中的清冷漠然,驟然唿吸一窒,心上生出幾分不自在。


    她不為自己辯解嗎?


    薑修遠想,隻要薑令窈像原來一樣和他撒嬌,告訴他自己的委屈,那他這次寧願委屈宋蓮兒,也會給她一個公道。


    就算薑令窈欠宋蓮兒這麽多,他這次也不想再讓她受委屈。


    “大哥,我好疼。”


    薑令窈不說話,宋蓮兒委屈地催促,薑修遠忽地在薑令窈不在乎的目光中感到幾分煩躁,於是冷聲道:“薑令窈,你有什麽要說的?”


    看著他皺起的眉心,薑令窈心裏忍不住歎口氣,她說,他會信嗎?


    他當然不會。


    說和不說根本沒區別,依照原來的教訓,她要是頂嘴為自己辯解,反倒隻會讓懲罰更重。


    她的心飛快刺了一下,搖搖頭沒說話。


    薑修遠猛地一拍桌,心下煩躁像是小蟲子一樣啃噬著他的心口,難受得他開始生出些怒火。


    薑令窈這副表情是什麽意思,她還在跟自己較勁兒?


    可他哪裏有錯,她本就欠蓮兒頗多,她與蓮兒計較這麽多,簡直心胸狹隘,不配為公府明珠!


    “薑令窈,你心思惡毒,居然搶蓮兒的湯,還害她被燙傷。”他越說越怒,高高揚起手,“今日起,你禁足一月,不準踏出屋內半步!”


    薑令窈下意識就避開他的巴掌,倉促間膝上扯動太大,害她疼得一哆嗦,身子一軟就要往後倒。


    “砰——”


    手中湯盞落地,濺起一地碎瓷,薑令窈隻要倒下,定然會狠狠砸在碎瓷上,又添新傷。


    她忍住尖叫,竭力伸手想要撐住身子,卻不想下一刻,忽地墜入一個浸滿冷檀香的懷中。


    這味道太熟悉,她僵住,身後人也沒動,將她攬入懷中。


    是裴行止。


    “裴哥哥!”


    宋蓮兒驚唿,險些沒抑製住眼底的陰狠,“妹妹,你快起來,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薑令窈像是忽地驚醒般,猛地站穩恭敬道:“多謝裴郡王。”


    裴裴行止眼神沉沉地落在她身上,對剛才溫軟的懷抱生出幾分遺憾,克製住自己想要將薑令窈鎖在懷中的衝動,結果一迴神就聽見這一聲客氣疏離的“裴郡王”,眼底神情頓時冷戾。


    “妹妹!裴哥哥又不是別的男人,能和你打鬧玩樂,裴哥哥最討厭別人碰他,你快跟他道歉。”


    裴裴行止麵色更冷,“不必。”


    薑修遠看著地上打碎的湯碗,心下生出幾分不自知的煩躁,“薑令窈,別忘了你虧欠蓮兒多少!”


    薑令窈抬眼,看了一眼薑修遠麵上的怒意,心下哂笑。


    或許宋蓮兒才是他的親妹妹,不過兩句話,他就能不顧她顛倒黑白的話怪罪自己,全然忘了兩人過去的迴憶,隻記得她虧欠宋蓮兒。


    薑令窈以為自己會想哭,但她的心已經在過去一年的折磨中磨礪成堅石,再生不出波瀾。


    薑修遠已經認不出她熬的湯,也不認她這個妹妹了。


    她收斂麵上神情,頷首道:“是,我清楚了。幾位還有事,我先走一步。”


    裴裴行止抬眼,正巧對上薑令窈與原先截然不同的平靜眼神,心不由得微微一動,莫名生出幾分不快。


    “等等。”


    他叫住薑令窈,眼神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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