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敲門聲,石小樹披上衣服坐起來。兩隻黑豆子眼睛即使在黑夜裏也顯得奕奕有神。


    冷鐵虎也醒了,但是他沒有睜眼,裝作睡著的樣子。


    另一個屋裏的石為貴起身去開門。


    石為貴端著燈站在門內,問道:“誰?”


    “石老板,我是白玉書院的賀管家。蘇院長有急事請您。”


    石為貴打開門,賀弘道拿著一把油紙傘擠了進來:“石老板,情況緊急,麻煩您跟我走一趟。”


    石為貴認識賀弘道,他的二兒子石棟梁就在書院讀書。看著來人,石為貴問:“雨這麽大,又是半夜,蘇院長找我何事?”


    “白玉書院的藏書閣被河水衝了,岌岌可危。藏書閣裏有幾百來年保存的珍貴書籍,還住著顧老先生。”賀弘道說。


    “趕快把人先救出來,修房子要等明天雨停了。”


    “藏書閣傾斜嚴重,沒人敢上去,蘇院長也怕再上人,閣樓撐不住,顧老先生和藏書就都沒命了。院長請你過去看看,怎麽加固,或者怎麽救人才安全。”


    石為貴迴頭看了裏屋,猶豫了片刻,說:“走,馬上走。”


    小樹娘披著衣服問道:“他爹,大半夜的,這是要去哪兒?”


    石為貴道:“去白玉書院。”


    小樹娘一聽白玉書院,馬上聯想到自己的兒子:“啊,棟梁他怎麽啦?”


    石為貴不耐煩地說:“不是棟梁有什麽事,是書院的藏書樓出現險情。”


    冷鐵虎聽說白玉書院遇險,一個機靈坐了起來,馬上穿上衣服就要往外衝。石小樹也不甘寂寞,要跟著一起去。


    小樹娘攔不住他們。三人在賀弘道帶領下,冒雨趕往白玉書院。


    藏書閣位於白玉書院的西南角,閣樓下麵就是白玉河。


    平日裏,站在三層高的藏書閣憑窗眺望,白玉河彎彎曲曲,河上漂過的大小木船和船工的號子聲,讓人心曠神怡。


    然而此刻,河水瀑長,衝垮了藏書閣下方的地基,閣樓靠近河麵的一側已經懸空。


    蘇紫軒帶著書院的先生、書生擠在屋簷下,焦急地等著石為貴。


    石為貴先繞著藏書閣轉了一圈查看地形,又看了看河水。


    蘇紫軒問:“石老板,這樓還敢上人嗎?”


    石為貴撇了一下嘴,說:“是有點危險。不過問題應該不大。找兩根粗繩子,派人上到三樓,將繩子係在正前方那兩根柱子上,繩子另一頭係在院子這兩棵大樹上。隻要拴緊樓柱,就可穩住閣樓。”


    蘇紫軒說:“閣樓會不會散架?”


    石為貴說:“不會。這閣樓雖然年代久遠,但是結構緊湊,它是一個整體。榫卯和鬥拱的造型不會輕易散架的。即便地基懸空,閣樓仍是整體。”


    “老賀,趕快準備繩索。”


    賀弘道很快找來幾根粗大的繩子。


    這時,藏書閣三樓一角的燈亮了,顧謹老先生從屋裏出來,走到三樓廊簷下,老人似乎並不擔心。


    “顧先生,不要動,我們馬上來救你。”賀管家喊道。


    “不用管我,我要跟藏書樓共存亡。”


    顧謹的脾氣很執著。他在白玉書院教書三十多年,書院就是他的家,藏書閣就是它的宿舍。以書為伴,教書育人,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心願。


    閣樓西側靠近河麵的地方發出“咚咚”的聲音,地基又垮了一些。


    閣樓發生了一次晃動,同時傳來“咯吱咯吱”木頭扭動的聲音。


    “不好,閣樓要倒。”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把現場氣氛搞得更加緊張。


    “誰上三樓去係繩子?”蘇紫軒看著身後一眾書生、先生和家人。


    “我去。”冷鐵虎一個箭步竄出去,撿起地上的一盤繩子就往身上纏。


    “我也去”,“我也去”,幾個書生紛紛往前衝。蘇紫軒一時不知派誰合適。


    突然,從北院跑過來一個人影,擠進人群便問:“我爺爺呢?我爺爺呢?”


    來人是顧謹的孫子顧子城。


    小夥子短卦打扮,精幹利索。他是鎮遠武館館長胡鎮遠的二徒弟,武功根底紮實,向來喜歡行俠仗義。


    他的武功比大師兄石大柱還要高明些。


    顧謹老先生當年一心想把這個孫子培養成文人,可是顧子城就是不喜歡念書,隻想學武,無奈之下,才送到鎮遠武館去學藝。


    如今在依雲鎮,一提起顧子城的名號,毛賊土匪全都心裏發虛。


    賀管家指著樓上對顧子城說:“顧先生還在閣樓上。我們正設法營救。”


    顧子城看到冷鐵虎扛著繩子準備上樓,他二話沒說,抓起地上的繩子往肩膀一扔,三步兩步就竄入閣樓。


    賀管家大聲喊道:“到三層去,綁住立柱!”


    藏書閣門前,因為塌陷,有一丈多寬的坑。賀弘道早已派人將梯子架在坑上當木橋。冷鐵虎順著梯子小心小心翼翼地爬過去。


    顧子城來到坑邊,整了整身上的繩子,一抬腳,輕巧地跑了過去。那身姿如同蜻蜓點水。


    眾人看到這功夫,拍手叫好。


    蘇梅、蘇蘭、蘇遇,還有陳昂,以及住在書院的書生、下人,全都聚了過來。大家幹著急,沒辦法。


    石為貴提著馬燈又去河邊看了看。


    蘇紫軒喊道:“石老板小心。”


    蘇遇看到石小樹也來了,他走過去拍拍小樹的肩膀,說:“少俠,辛苦。”


    石小樹抱拳道:“危險見真情,危難見英雄。”


    兩人正說著,就聽蘇蘭喊道:“快看,上去了。”


    蘇遇往三樓望去,隻見顧子城迅速將繩子纏在立柱上,隨即將繩子另一頭扔下樓來。


    眾人一擁而上,撿起繩子跑到一棵楠木樹下,將繩子牢牢的係在樹上。


    這時,冷鐵虎的那根繩子也扔了下來,眾人以同樣的動作完成了係扣。


    暫時可以鬆一口氣了。


    蘇紫軒還不放心,她皺著眉頭問石為貴:“這樣就可以了嗎?”


    石為貴說:“應該沒問題。古代的建築比現在樓宇更結實,院長可以放心。”


    過了一會兒,顧子城背著爺爺顧謹慢慢走下樓來。鐵虎跟在後麵扶著老人。


    眾人要將顧謹攙扶到南院休息。


    顧謹說:“我能走,沒問題。藏書閣幾百年矗立在白玉河邊,它不會輕易被打倒的。”


    蘇蘭看到渾身已經濕透,滿臉是水的顧子城,笑道:“肚子疼,功夫又見長了”


    說著掏出一塊方巾遞給子城:“擦擦水。”


    顧子城自小跟著爺爺,經常在書院裏玩,跟蘇家子弟都熟悉。


    顧子城的名字聽起很像“肚子疼”,小夥伴們就這樣給他起了外號。


    冷鐵虎站在顧子城身後,看著顧子城拿著蘇蘭的方巾,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


    上次,他與唐偉義發生爭執,這位三小姐就出麵仗義執言。


    他以為三小姐對他特別關照,然而今天,她又當著這麽多的人麵給顧子城遞方巾。那是什麽意思呢?


    鐵虎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心裏默念著,“別想多了。”


    “謝謝三小姐,不用不用。”顧子城有點不好意思。


    他沒有接那塊方巾,而是用手摸了一把臉,將雨水摔在地上,笑道:“看到三小姐,我就緊張,一緊張就肚子疼。”


    眾人都跟著笑了。


    雨下得小了些。賀管家帶著眾人迴到教室。


    蘇梅和陳昂迴屋休息。


    蘇紫軒陪著石為貴來到客廳坐下,下人給蘇紫軒和石為貴倒上茶。


    蘇紫軒說:“謝謝石老板冒雨相助,白玉書院會記著您的功德。”


    石為貴道:“蘇院長客氣了,我就是一個木匠,不是什麽老板。建房修房,那是我的本分。”


    兩人在屋裏談話的時候,幾個年輕人在院子你一言,我一語,議論開來。


    石小樹、石棟梁、冷鐵虎是表兄弟,熟悉親熱。大家都圍著顧子城向他請教武術輕功的絕活。


    顧子城謙虛地說,那是雕蟲小技,不值得誇耀。


    他越是自謙,鐵虎越是佩服。這是鐵虎第一次見顧子城,盡管心有仰慕,卻不便直接表達。


    蘇遇將鐵虎叫到一邊,輕聲問道:“你的妹妹,怎麽樣?”


    冷鐵虎搖了搖頭。


    蘇遇指了指顧子城,說:“這個人或許可以幫你。”


    “他是顧老先生的孫子?”


    “正是。此人武藝高強,為人正直,好抱打不平。人送外號‘飛俠’。”


    “就是不知人家願不願幫忙。”


    “我去跟他說。”蘇遇自告奮勇,將鐵虎妹妹的情況告知顧子城。


    子城滿口答應。


    蘇遇將顧子城帶到冷鐵虎麵前,石小樹也圍了過來。


    顧子城說:“這會兒雨下得小了,我可以夜探唐府。你有什麽信物,如果找到你的妹妹,我把你的消息先傳遞給她。然後再查看唐府的路線,約定出逃的時間。”


    鐵虎將隨身攜帶的一塊青玉從脖子上取下,交給顧子城:“多謝大俠。”


    顧子城接那塊玉說:“今夜隻是打探情況,改日再商量營救之法。這邊沒什麽事了,我現在就走。天亮前迴來,我們再議。”


    說完,一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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