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為什麽要讓宋家小侯爺做您的侍衛呢?其實…小公爺與您畢竟是……”


    流螢說到一半,不敢再說下去。


    “你是想說,夏燁畢竟是本宮的兄長,再怎麽樣也比外人用著安心是吧?”


    魏福音隨意挑揀著內務府送來的花樣子,不由得笑了。


    “夏燁和魏謙是一種人,隻有不損害自身利益的時候,他們才有功夫情深義重,兒女情長。這樣虛偽的人,有一個魏謙就夠本宮應付了,若再多一個夏燁,那豈不是要累壞本宮?”


    後頭的話,她沒再繼續說下去。


    宋炳文和商陽王世子魏辭交好,而商陽王又是裴衡的盟友,有了宋炳文在身邊,她有更多名正言順的理由為自己創造機會,擠進裴衡的陣營。


    隻是前頭那些話,就已經夠流螢吃驚了。


    主子原來這樣厭煩聖上嗎?


    聖上日日往她們長樂宮裏送賞賜,珠寶首飾綾羅綢緞快要堆滿庫房了,想來竟都是白費功夫……


    有了棲禪寺那日的驚險意外,魏謙的確對宋炳文比對夏燁更放心,思慮再三,便封了宋炳文正四品禦前帶刀侍衛,允許他在內宮行走,隨時保護長公主安全。


    宋老侯爺又驚又喜,恨不得八抬大轎將兒子賣進宮裏,永遠別迴侯府襲爵。


    宋炳文臨行前,當父親的叮囑了半日,當母親的卻直抹眼淚。


    “好好的駙馬,怎麽成了禦前侍衛?公主對你到底是個什麽態度,你倒是跟為娘說清楚啊。”


    宋炳文哭笑不得,“母親,從前是我犯渾,且不論公主對我是什麽態度,如今我視公主為唯一的主子,必不辱使命,護她周全!”


    侯夫人兩眼一抹黑,老侯爺卻笑逐顏開,“這才是我的好兒子!”


    宋炳文進宮的第一日,便有了件正經差事——陪魏福音夜訪質子別院。


    宋炳文:……


    “你這是什麽表情?同本公主一起蹲人,委屈你了?”


    女人不悅,蹲累了,扶著他的肩膀站起來,敲敲發麻的小腿。


    宋炳文滿臉複雜,“你若是想找裴衡,為什麽不直接進去?”


    “他躲著本宮,本宮能有什麽辦法?”


    “好好的,他躲你幹嘛?”


    “那是本宮同他的事,你別管。”


    “……”


    宋炳文眸光黯然,卻突然感到身後一陣淩厲的疾風。


    他麵色一凜,翻身躍起,擋在魏福音麵前,幾支冷箭擦著他肩膀過去,其中有一支貼著他的臉劃過,留下一道細長的血口。


    “公主!蹲下!”


    宋炳文一手拔刀擋箭,一手護住身後的女人,同飛撲過來的黑衣人交手。


    宋炳文手中有刀,對方卻赤手空拳,然而饒是這樣,他竟也感到一絲吃力。


    他正要喊人,突然聽到身後拐角傳來清冷的男聲。


    “定舟,住手。”


    黑衣人立刻收手,飛身後退,同宋炳文拉開距離,立在十丈之外。


    宋炳文聽著音色熟悉,定睛一看,果然是他家主子翹首以盼多時的正主。


    “裴衡,你搞什麽!傷著我就算了,傷著公主怎麽辦?!”


    對麵的男人腳步沉穩,麵容隱在陰影中,漆黑如曜石的眸子閃動著幽深的光澤,唇邊似笑非笑,直至走到近前,才懶洋洋地開口。


    “定舟看到院中有兩人鬼鬼祟祟,正好拿來試一試新製的暗器,卻不知是長公主和小侯爺駕臨,實在失察,是在下管教下人無方,嚇著二位了。”


    宋炳文看他氣定神閑的模樣,哪裏像是有半點歉意的樣子。


    可是又一想,的確是他和公主兩個在人家的地盤鬼鬼祟祟,叫人認成是賊,也無可厚非。


    他無話可說,打算聽聽魏福音的意見,轉身之際,卻見魏福音捂著胳膊,麵色慘白。


    宋炳文大驚,一個箭步衝上去扶她,“阿音,怎麽了?剛才傷著了?”


    魏福音緩緩撤開右手,隻見左小臂上一處衣料被撕裂,露出裏頭的血痕來。


    宋炳文眉心緊擰,麵色鐵青,狠狠迴頭,“什麽狗屁暗器!姓裴的,你的下人不知輕重,你也活膩了嗎?傷了公主,你該當何罪!”


    魏福音扯他衣袖,“好了,別聲張,傳到聖上耳朵裏,這事兒怕是沒完了。”


    宋炳文緊皺著眉看她,“難道就這麽算了?”


    “當然不能算了,”魏福音抬手指著前方麵無表情的男人,“我要他,替我包紮。”


    宋炳文:“……”


    “你先迴去吧,這裏不需要你了。”


    宋炳文:“…………”


    -


    離殤宮。


    質子別院的宮殿大多裝潢簡樸,外圍宮牆的牆皮都有些剝落了,爬滿了枯藤。


    裴衡的離殤宮同其他質子的宮殿沒太多差別,同魏福音幼時的記憶也幾乎能重疊在一起。


    質子在別國的待遇就是如此。雖然明麵上過得去,但是內裏的清苦和艱難卻像隱在華袍下的虱子,個中滋味,冷暖自知。


    宮中的吃穿用度雖不短缺,但偶有些好的東西,自然是緊著大成皇室先用,輪到他們手上的,都是些剩下的,過時的。


    比如離殤宮裏的蠟燭,用的竟然是最劣質最嗆人的老料,魏福音隻是在燈下坐了一會兒,眼睛裏就被熏得汪了一團水霧。


    裴衡喚了宮裏的粗使宮女過來替魏福音包紮傷口——質子的宮裏不配備大宮女,隻有他們自己從本國帶來的家奴可以放在身邊使喚,比如方才同宋炳文打鬥的定舟,就是裴衡的家奴。


    魏福音不樂意,捂著手臂不給宮女包紮。


    宮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敢求長公主,隻敢同自己主子請罪。


    “衡公子饒命,奴婢實在粗笨,伺候不了長公主,還請衡公子放奴婢出去,廚房還燒著水,沒人照應…”


    裴衡斂眸,麵色看不出喜怒,冷冷抬手,終究放走了宮女。


    魏福音計謀得逞,唇邊揚起狡黠的笑意。


    下一秒,她就笑不出來了。


    男人將紗布藥膏一股腦推到她麵前,周身縈繞著謫仙般的疏冷淡漠,緩緩啟唇,語含譏諷——


    “自己包吧,再不處理傷口,一會兒都要愈合了。”


    “……”魏福音咬牙,“裴衡!你什麽態度?”


    “怎麽?質子別院是公主自己要來的,這傷是公主自己從地上撿了箭偷偷劃的,離殤宮又是公主強行要入的,公主想要在下給個什麽態度?”


    “死小孩,你非要這樣跟我說話嗎?!”


    魏福音的眼睛被蠟燭熏出眼淚,順著臉頰滑下來,一雙淚眸卻依然倔強地盯著他。


    男人凝眸,靜立了半晌,緩緩抬手,蒼白的骨節拂過她的淚痕,目光清冷幽暗。


    “好好的,哭什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長公主她多釣點魚怎麽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三點十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三點十四並收藏長公主她多釣點魚怎麽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