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的一早。


    魏福音踏出宮門,看到了一身利落騎裝的夏燁立在馬旁,腰間挎刀,英姿颯爽,清俊挺拔,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本來不動如山的目光染上一抹慌亂,堪堪躲避開了。


    這是她迴到大成後,第二次同他見麵。


    魏福音今日挑了一身素雅的琉璃淺碧紗裙,邁步時裙擺泛起層層波光,如一顆石子砸進水麵,漾開漣漪。


    這顆石子似乎也砸在夏燁的心裏。


    “夏將軍,有勞了,今日本宮去棲禪寺進香,皇兄不放心本宮安危,將夏將軍暫調過來,耽誤了將軍的日常訓練,是本宮讓將軍為難了。”


    魏福音的聲音嬌軟柔媚,可是說出來話卻客氣得體,短短幾句,就將二人的身份和距離拉開來。


    夏燁看著這個完全不同於昔日的妹妹,心中有千言萬語,最終卻隻含糊作了一句:


    “長公主言重了,末將愧不敢當,定當護長公主周全!”


    魏福音唇邊含著淺笑點頭,在他的攙扶下坐進了馬車。


    魏福音今日隻帶了小蝶和小蜓兩個大宮女,二人也察覺出夏將軍和主子之間微妙的氣氛,但是她們素來都是最有眼力見的婢女,主子不說,她們便不問,一路上隻同主子談論中原的風土人情。


    “奴婢來了大成這麽久,發現大成的男子都比咱們大月的男子更文雅端方些。”


    “正是呢!這裏的王孫公子說話都輕聲細語的,也少見起衝突,這樣一比,還是中原的男子更值得托付。”


    魏福音淺笑一聲,眸光淡淡的,語出驚人,“都不是好東西,隻是中原的男子不會把無恥和陰毒寫在臉上罷了。”


    小蝶和小蜓一驚,正要探究,卻發現馬車漸漸停了。


    夏燁在車外低聲道,“公主,我們到了。”


    小蝶剛替魏福音掀了簾子,就聽到遠處有女子輕快的唿喚。


    “阿音!這裏!”


    魏福音扶著夏燁的胳膊下車,宋清柔已經小跑上來。


    身後還跟了一個男人。


    魏福音蹙眉,“他怎麽來了?”


    夏燁也跟著蹙眉。


    阿音問的,也正是他想問的。


    宋炳文不服氣,指著魏福音身邊的夏燁,“他都來了,我怎麽不能來?都是做兄長的,都不放心自家妹子,有什麽問題嗎?”


    夏燁眸光淩厲,“小侯爺慎言。”


    宋炳文看著他腰間那把佩刀,寒毛都豎起來了,一個側身躲到宋清柔身後。


    “我嘴賤,我嘴賤行了吧?公主開恩,讓我陪著一起進去唄,我不會打擾你和清柔的,我就站在外頭守著。”


    魏福音挑眉,不置可否,拉起宋清柔便往前走。


    宋炳文綻開得意的笑容,用肩膀碰了碰夏燁,“小公爺,跟上吧,她們倆請香,咱們倆喝茶,豈不快哉?”


    “末將是來執行公務的,不是來陪小侯爺逗趣的。”


    夏燁冷著臉,扔下他,徑自往前走去。


    宋炳文眸光中閃過一抹暗色,於無人處,朝不遠處的小廝使了一個眼色。


    魏福音和宋清柔進香完畢,又請了寺中住持題字贈言。


    她也不想弄這麽麻煩,隻是那日信口忽悠魏謙,不得不帶些真東西迴去交差。


    待到一切完成,二人被請到偏殿喝茶小憩。


    寺中各處都設了禪房,隻是男女有別,規矩嚴明,宋炳文和夏燁也懶得另找禪房歇腳,便一左一右站在外院的迴廊上等著。


    宋炳文樂嗬嗬地同他打趣,“阿燁,你整得這麽正經,我還真挺不習慣的,還記得咱小時候翻牆爬樹,招貓逗狗,啥壞事兒沒做過……”


    夏燁麵無表情,保持著值守的姿勢,穩如泰山。


    宋炳文不甚在意,繼續在他耳邊絮絮叨叨,卻突然指著迴廊盡頭一抹淺綠色身影,“誒?那是公主嗎?她幹什麽去?怎麽跑了?”


    夏燁捕捉到即將消失在拐角的淺綠色裙梢,眉頭微皺,轉頭吩咐,“你留在這裏守著,我去看看。”


    宋炳文連連點頭,“快去快去。”


    而與此同時,幽靜偏僻的偏殿禪房內,宋清柔倒在地上,口鼻處還蓋著浸了迷藥的黑帕子。


    魏福音被眼前的蒙麵男人一寸一寸逼到了牆角。


    “小美人兒,爺都說了,隻要你好好陪陪爺,爺不會要你的命,這麽漂亮的一張臉蛋,爺怎麽舍得讓你哭呢?”


    男人輕挑地在她臉上摸了一把,粗糙的手掌如砂礫,硌得她生疼又惡心。


    “你確定,要我陪你?”


    女人的聲音嬌軟無骨,拖著上挑的尾音,卻讓人感到身子泛冷,像被臘月的寒風拂過。


    那蒙麵男人愣了愣,眯著眼睛瞧她,確認她手無寸鐵,沒有反抗餘地後,再次擠出猥瑣的笑容。


    “當然啦,隻要你讓爺爽了,爺就放你一命。”


    “好,要爽的,是吧?”


    ……


    -


    宋炳文看著時機差不多了,整了整衣冠,飛身衝進禪房,一腳踹開房門。


    “阿音,清柔,別怕!我來救你們了!”


    宋炳文說完這句話,便呆立在了房中。


    屋內牆角,一個黑衣男子四肢分開坐躺在地,歪著腦袋,已經徹底沒了氣息。


    男人的背麵,大半片白牆都被染成了鮮紅色,從距離和方向來看,似乎都是從他脖頸處幽深暗紅的血洞裏噴射出來的。


    魏福音此時正坐在榻上,慢條斯理地擦簪子,手中的絲緞白帕上血跡斑斑。


    “小侯爺,你要救誰?”


    她幽深的眸子轉過來的那一刻。


    宋炳文的背上沁出細密的冷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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