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福音在侍女們的攙扶和簇擁下離開翠竹軒。


    其他宮人見園子裏氣氛詭異,也不敢久留,紛紛貼著牆壁挪出去了。


    院中隻剩下淩霄和台上二人。


    淩淵唿吸急促,扶穩身子,定定地看著坐在台下的淩霄,瞳孔裏有亟待爆發的怒意。


    “皇兄!臣弟已經按照你的意思,在淑妃麵前臨幸點翠,可是我們並未商定過出宮、開府、成親的事宜,臣弟也並無此意!”


    淩霄目光銳利如刀,犀利如鷹,眼底閃過淩厲的光芒,似乎要將弟弟的心事洞穿。


    “你是在怪孤,一意孤行,擅自替你做主了?”


    “臣弟不敢!”淩淵直直地跪下,“隻是此前皇兄並未告知臣弟,臣弟措手不及,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那孤現在告訴你了。孤覺得,並不遲。”


    淩霄深深的看著自己這個弟弟,壓抑著心中的不快。


    “淩淵,你是尊貴的親王,更是孤的親弟弟,孤不希望,我們之間因為女人而產生嫌隙。”


    “孤的話,你好生銘記,孤不想再為這種事情敲打你,逼你做你不願意的事情,壞了兄弟情分。”


    “你大婚那日,孤會帶著淑妃去你府上道賀,討一杯喜酒。”


    淩霄說罷,拂袖而去。


    淩淵癱坐在地上,目光呆滯,平靜得可怕。


    方桌上的點翠撐著手臂起身,草草找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蹲到淩淵的身邊。


    “殿下……”


    她完全沒想到今天是聖上做的一場局。


    剛進翠竹軒的院門,就被淩淵抱住,她激動又忐忑,順著他的心意同他交頸纏綿了半天,也遲遲不見聖上過來,她徹底放了心,以為就是淩淵讓她過來的,刻意忽略了一些令她摸不著頭腦的細節。


    因為她不敢質疑。


    她怕一質疑,自己的夢就碎了。


    後來就是雲裏霧裏,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現在她發現,自己不過是這場局中的工具。


    可是那又如何?


    她等到了!


    她沒有離開皇宮,是正確的選擇!


    她是將來的譽王妃,她即將成為身邊這個男人明媒正娶的發妻!


    她再也不用羨慕玉夫人了!


    因為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在他身邊!


    “殿下,妾身扶您起來。”她貼著他的手臂,溫柔小意,低眉順目。


    可她卻發現,淩淵在發抖!


    男人手中的拳頭握得青筋暴起,看向她的眸光充斥著厭惡和冰冷。


    “滾。”


    他平靜地吐出這個字。


    她的心被再次摔成了四分五裂。


    -


    淩淵的大婚之日定在了五日後。


    魏福音將自己關在寢殿內足足五日,沒有見任何人。


    好在這期間,淩霄一次也沒來過。


    淩霄似乎是有意要給足她時間自己消化,仿佛很替她的心情考慮,可是一轉頭,譽王婚期定下的當日,就派了慶公公過來轉達。


    慶公公甚至還端來了一套華美的宮袍,說是聖上禦賜,要魏福音穿上,和他一起出席譽王的喜宴。


    時間很快到了譽王大婚當日。


    淩霄的轎輦落在千秋殿宮外,親自進殿接魏福音出宮。


    可是到了殿內,卻見流螢小蝶跪在寢殿門口,不敢吭聲。


    “你們娘娘呢?”


    小蝶怯怯地開口,“娘娘身子不爽,怕是不能與聖上一起赴宴。”


    淩霄冷冷發令,“讓開。”


    兩人卻都跪在原地,沒有動作。


    淩霄眸光陰沉,抬腳將二人踹開,冷著臉推門進殿。


    他進了殿立刻將目光掃向床榻,看見那隆起的一團背影,心中才稍稍一鬆。


    他剛才腦海中閃過女人逃走的可能,連自己都要嘲笑自己患得患失。


    行至床邊,他盡量將語氣放的和緩輕柔。


    “阿音,起來,隨孤赴宴。”


    女人緩緩轉過身子,臉上沒什麽血色,看起來瘦了一圈。


    淩霄眸子一緊,心中惱火,厲聲喚道,“來人!你們是怎麽服侍淑妃的?!好好的人怎麽病成這樣了!”


    小蝶和流螢小跑進門,再次跪倒在地。


    “聖上饒命,奴婢們一早就替娘娘請了太醫,太醫說並未查出什麽病症,許是娘娘憂思過度,黯然神傷,肝氣鬱結於心,沒辦法對症下藥,隻能讓奴婢們日日想些法子逗娘娘開心,可是奴婢們想盡了一切法子,都不見成效……”


    淩霄的嗓音淬著冰刀般的寒意,“為何沒有人來迴稟孤?”


    “娘娘叮囑了,這是心病,調理些時日便能自愈,不想驚擾聖上,惹得聖上徒增煩惱。”


    淩霄唿吸微滯,眸光複雜地看向女人,一種深深的煩躁和無奈襲上心頭。


    他為何總是拿這個女人沒辦法?


    良久,他坐到床沿,俯身在魏福音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


    “阿音,孤該拿你怎麽辦才好?”


    最終,淩霄沒有強迫魏福音,自己一個人出宮赴了宴。


    不過他到了譽王府,進門接受了百官的拜見,擱下了雙份賀禮,便起駕迴宮了。


    慶榮知道聖上心中煩悶,便備了不少佳釀。


    “聖上,喝吧,就當是喝譽王殿下的喜酒了,喝醉了,便忘了那些煩擾了。”


    淩霄悶笑一聲,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去,把皇後叫來。”


    “奴才遵命。”


    -


    宮裏入了夜,落了鎖。


    千秋殿。


    魏福音演了這幾日的戲,日日在床上躺著,想些傷心事,硬擠出眼淚,實在覺得快到極限了。


    流螢被她帶入了戲,紅著眼睛坐在主子床邊寬慰道:


    “姑娘,奴婢知道您對二殿下有情,可是今日一過,二殿下便與姑娘再無緣分,姑娘還是想開些罷。”


    外頭突然一陣光亮,流螢嚇了一跳,立刻起身去關窗子。


    “怕是要打雷下雨,姑娘別怕,奴婢陪著您。”


    魏福音斂著眉,縮進榻裏,轉身背對外麵,雙臂將自己肩膀環抱起來。


    過了半晌,她卻聽不見流螢的動靜了。


    “流螢?”她喚了一聲,無人作答。


    她終於忍不住轉身,背上卻突然抵上一片溫熱的胸膛。


    魏福音的眸底閃過一抹了然,偷偷在腿上狠狠掐了一把,逼得自己再次流出淚來。


    她悠悠轉頭,顫動著雙肩,連日來哭腫的眼尾泛著紅痕,讓人跟著心碎。


    “洞房之夜,譽王不在府中和王妃共度春宵,來我這裏做什麽?”


    她的聲音帶著哽咽。


    淩淵感到五髒六腑都隨著她的情緒一起顫動。


    他收緊雙臂,將她緊緊按進自己懷中。


    “聽,外麵打雷了。”


    “我在這裏,阿音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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