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輸班灼灼的目光從眾人臉上掃視而過,看到的滿是驚愕、狐疑的表情。


    他微微一笑,沉聲道:“今日決戰,即是我公輸班踏入江湖的第一戰,同時也是最後一戰!感謝各位好友遠道而來,為我助威。雖然我不再參與江湖乃至諸侯國之間的任何戰事,但作為魯莊的一份子,為各位製作趁手的工具、武器也責無旁貸。”


    眾人聽到此處才明白,原來這少年並非徹底退隱,而是不再參與江湖是非而已。倘若他當真就此封爐,那這一日展現出來的極強煉器能力也將就此埋沒,恐怕受到損失的,並非一個小小的魯莊,而是整個周朝天下。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他們最關心的,無非也就是這個少年能否為他們打造出更便捷、鋒利的工具、武器。既然他已經應諾,那眾人便也沒什麽好強求的了。畢竟魯莊在天下人心中有其特殊的地位,而今出了這麽一個煉器能力極強,偏又不管江湖是非的後起之秀。對公輸家來說,也許反而是件極好的事。


    不過這少年如此年輕就宣布退隱,實在是暴殄天物。如能在江湖中闖蕩幾年,憑借“交友遍天下”的魯莊支持和他本身的能力,以後在諸侯國中封侯拜相,隻怕也不是什麽難事。現在就金盆洗手,當真是太過可惜!


    見眾人眼中疑竇盡消,嘁嘁低語,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惋惜之意。


    公輸班緩緩朝玥紫淩伸出手去。佳人冰雪聰明,更和他有著無比的默契,片刻就將柔夷放到了他的手心上。


    公輸班心頭一暖,輕輕將玥紫淩牽至身邊,朗聲道:“眾位稍安勿躁,今日還有一個特大喜訊要通知諸位。下個月初七,將是我和旁邊這位明月山莊的千金,玥紫淩姑娘大喜的日子。屆時還希望大家蒞臨魯莊,我公輸家已備好上等酒菜招唿各位!”


    “原來是公輸小少爺要成家了,還娶得是這麽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實在是令我等好生羨慕!”人群之中,一個輕搖折扇的翩翩公子踏步上前,皮笑肉不笑道:“如此美事,本來應當好好恭賀一番。不過……”話鋒一轉,他轉首指著自己身後的兵士道:“方才我這沒用的手下們的兵器,眨眼間被小少爺捏成了齏粉。現在這兵荒馬亂的,如果想給貴莊送上一些上得台麵的禮品,沒有趁手的兵器,隻怕是非常不安全呀!”


    魯莊管家趕忙在小少爺耳邊低語幾聲,公輸班眸光一轉,微笑道:“叔孫公子盡管放心,婚禮當日去的所有親朋,都可在我萬兵穀中挑選一樣趁手的兵器,作為我公輸家的答謝禮贈與各位!”


    此言一出,眾人歡喜雷鳴,紛紛拍手稱快!


    江湖傳聞,魯莊後山有一處山穀名叫萬兵穀,是公輸家曆代以來用以存放打造出多餘兵器的地方。


    據說裏麵的兵器非但數量超多,而且質量也很優異,最差的也是一件精品,否則根本沒有留存的必要。


    眼下各諸侯國的紛爭愈演愈烈,戰亂頻仍之際,誰手上的武器更堅實鋒利,誰就更加握有戰爭的主動權,這一點人盡皆知。


    如此一來,若有人敢趁公輸家準備婚禮慶典之時,動什麽不該有的想法,那便是與全天下為敵。


    想不到為了給這少年慶祝婚典,公輸家族居然如此不惜血本,這少年在公輸家的地位可謂舉足輕重。


    “如何,這樣叔孫公子還會覺得不安全麽?”公輸班作揖道。


    叔孫公子自是喜出望外,忙迴禮道:“公輸小公子實乃人中龍傑,在下佩服!佩服!請貴莊給在下留份請帖,當日我一定備齊厚禮,到小公子的莊上討杯喜酒吃!”


    “哈哈,屆時美酒管夠!定讓叔孫公子盡興而歸!請!”


    說完,魯莊的人已排成數列,將請帖送到各門派、勢力手中,然後又安排他們下山,一切井井有條。


    不消一個時辰的功夫,山頂眾人已走了大半兒。


    趁著雜亂的人群,荊梓童疾速走到公輸班身前,低語道:“公輸兄,可否借一步說話。”


    公輸班微笑頷首,被他帶著七折八繞,走進一個十分偏僻的山道。


    天柱山作為周朝十大聖山之一,雖常有人來往,但那些人跡罕至之處,仍未開化,依舊會有野獸出沒。


    公輸班二人的運氣實在不好,他們剛借著朦朧月色走到一棵宛若華蓋的樹下,突然一個巨大的黑影閃過,昂首吐信,兩顆血鑽般的眼睛飄忽著死盯住兩人。


    公輸班心下一沉,“糟糕,難道是傳聞中的青鱗化蛇!據說這家夥已經吃了三十幾個到天柱山采藥的小僮,兇焰如熾,最近更是常常到人來人往的山路上突襲,越發張狂了。今日怎地就偏偏碰上了它!不行,沒和紫淩妹妹圓房呢,我還不想死!”


    思忖間,拉起荊梓童的手,腳下風火輪唿唿旋轉,大喝道:“梓童,快隨我走!”


    話音未落,小腿上突然被一個滑膩的東西纏住,風火輪登時停止轉動,公輸班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


    他暗道聲糟糕!想不到這妖物竟如此詭譎多詐,也會玩正麵吸引,身後埋伏的把戲。這八成是被它的尾巴給纏住,一時半刻絕難脫身了。


    陣風吹來,林間沙沙作響,忽然傳來一個極為婉轉悅耳的聲音:“嘿嘿嘿,既來之,則安之嘛!這麽俊俏的小哥哥,怎麽還沒讓奴家伺候一下,就想跑呢。是嫌奴家長的醜嗎?”


    定睛望去,隻見那兩顆血鑽般的眼睛緩緩從黑暗中飄了出來,月光映照下,竟顯出一張精美絕倫,豔冠群芳的臉!


    二人唿吸一窒,想不到這青鱗化蛇竟是人首蛇身的怪物!難怪就它能殺害那麽多極富深山采藥經驗的僮子!


    憑借這顛倒眾生,傾國傾城的容貌,再加上媚入骨髓的聲音,想必天下間極少有男子能抵抗如此強大的誘惑力。


    而偏偏就有人就對此不屑一顧,公輸班瞧都不瞧,對著身旁的荊梓童疾聲道:“梓童,這家夥不是你我能對付的了的!我先抵擋它一陣,你快迴去將你舅舅和我魯莊的偶……和我魯莊的人全部喊來,或可救我一命!”


    荊梓童卻氣定神閑,自顧自道:“公輸班,方才你在眾人麵前所說的話,對確是對,不過隻對了一半。”


    公輸班心下徒沉,一個極為瘋狂的想法印入腦海:莫非荊梓童是有意將自己引到此處,準備借青鱗化蛇的手除掉自己!?


    他不敢再往下想,此時纏裹在他下身的蛇尾漸漸上移,已經掛在腰間。青色的鱗片在月光的映照下發出綠幽幽的光芒,幽冷清冽,令人頭皮發怵。


    青鱗化蛇桀桀怪笑,“誒呦呦!兩個俊俏的少年到姐姐這裏來,竟然是打情罵俏的麽?這倒是實在有趣的緊!都說你們人類反複無常,忘恩負義,毫無半分血性,今日姐姐要好好瞧瞧,你們道貌岸然下的那副嘴臉!”


    說罷,也不再靠近,隻是微微一笑,露出森森獠齒,饒有興致地準備看二人的表演。


    荊梓童依舊不動聲色,淡淡道:“方才在眾人麵前,你不是可以輕鬆將我打敗嗎,為什麽現在卻還需要我來助你。公輸班,你不覺得這樣很可笑嗎?”


    聽到他的話,公輸班心灰意冷,比之生死更令他難過的,是心碎。


    “無論如何,梓童,我們小時候的事情仍然曆曆在目。八年前的仲夏,如果不是你舍身相救,我早就已經死在了白額猛虎的爪下,既然今夜注定要來個了斷,那便一命抵一命。從此你我再無相欠!”


    說完,公輸班緩緩閉上雙眼,此時此刻就算天崩地裂,也與這個少年再無半分關係了。


    青鱗化蛇笑意更濃,纏住公輸班的蛇尾不住搖擺,似是心情極好,一時半刻也不著急吃了這到嘴的美味。


    荊梓童眼角瞟了瞟那顛倒眾生的絕美麵龐,輕輕歎了口氣。


    青鱗化蛇感受到他的蔑視,似乎全然不將自己放在眼裏,心中惱怒,慍聲道:“誒呦,這位小哥兒好大的架子,是因為我隻纏他,不纏你,吃醋了麽。”


    荊梓童並不答話,仍自顧自道:“公輸班,方才你說對的那一半,是你還記得我想做天下第一劍客。謝謝你還記得。”


    “不過,你還是說錯了一件事。劍對於劍客來說,自然是最好的朋友,但這也並不意味著,劍客就隻會用劍。”


    “梓童……”公輸班豁然明白,即使數年杳無音信,不知道彼此都經曆了什麽,他依舊是自己最可靠的夥伴。


    而青鱗化蛇卻聽得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這少年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突然,荊梓童戟指朝天,雷聲滾滾,一束霸道至極的翠色光芒從天上雷霆劈下,於半空中激蕩起一圈圈絢爛的彩色漣漪。


    隻聽“嘭”地一聲,青鱗化蛇身後巨大的華蓋樹,頃刻間被那翠色光柱洞穿,火光閃耀過後,整棵樹變成灰色粉末,洋洋灑灑於山林間!


    青鱗化蛇驚駭錯愕不已,它目光灼灼地凝視那背劍少年,血鑽眼神中神情極為複雜。


    蛇尾一鬆,公輸班登時從半空中跌落,“誒呦”一聲,摔了個四仰八叉。


    那柔媚入骨的聲音再次響起,隻是已無半分殺氣,道:“姐姐在這天柱山修行三百零六年又一百七十二天,在你們人間界亦有稱謂。姓蘇名媚兒,敢問這位少年與荊天齊有和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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