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迴風想起自己對南唐國和鴻新國都了解不深,而沈知每次都能恰到好處地為她答疑解惑,也就默認沈知一起同行了。


    昨夜的秋雨帶來寒蟬戚戚,秋風瑟瑟,一輛馬車在官道上疾馳,急急地跨越南唐國和新鴻國的邊境,向木迴風和沈知的方向駛來。


    戰線就在前方不遠處燃燒著,此處道路上是塵土漫揚,兩旁更是草木稀疏,疾馳的馬車就這樣赤裸裸地暴露在遠處的弓箭手的視野之內,上弦,拉弓,放箭,動作一氣嗬成,一支冷箭如一隻鎖定了獵物的白頭鷹一般衝射了出去,一擊刺穿了奔馳著的馬後蹄。


    馬轟然墜地,馬車也隨後傾倒側翻,隻留一直車輪還在那徒勞地轉動。那一箭阻斷了馬車前進的步伐,隨後趕到的黑衣人立馬將馬車團團圍住。


    “老師,小心。”


    馬車傾倒之後,車夫就地打了一個滾,立馬去扶起車廂內白發蒼蒼的老先生。老先生拍了拍年輕車夫的手示意他沒事,他緩慢而有力地挺直了微微彎曲的脊背,像華山之巔一棵身姿挺拔卓爾不群的雪鬆,屹然挺立在這風雨飄搖的山頂,胸膛裏流淌的是臨危不懼的的海納百川。


    “疊山老人,你在我新鴻國境內妖言惑眾,煽動民眾暴亂,你以為你能全身而退嗎?”


    “聖上說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為首的黑衣人話音未落,其餘黑衣人就一齊衝了上去。疊山老人和車夫都迅速拔出了腰間的佩劍,與黑衣人交戰在了一起。


    雖然可以看出疊山老人的劍法精深高湛,麵對黑衣人的迅猛攻勢也毫不費力,車夫的劍法淩厲,每一招都直衝著黑衣人的要害揮去,可雙拳終究難敵四手,二人難敵十虎,在無時無刻不在消耗體力的持久戰中,他們漸漸落入了下風。


    “以多欺少,真不要臉!”


    和沈知一起躲在暗處觀察的木迴風把天洲一下塞入了沈知的懷裏,提著刀就衝了出去,快得沈知來不及阻止。


    “傻丫頭,就算你衝進去也不一定能打得過他們。”


    木迴風頭也不迴地衝入了戰圈,沒有聽到沈知的心聲。她眼疾手快地挑開一柄刺向疊山老人的刺刀,與老人和車夫比肩而站,警惕地盯著著周圍暫時停止了攻擊的刺客。黑衣人沒想到會突然冒出一個細皮嫩肉的黃毛丫頭來,停下來左右無聲地交流了一番。


    這黃毛丫頭哪來的?


    不知道,但看眼神就知道不是個殺人的主兒。


    估計是哪個武藝還沒練過關,就妄想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無名小卒,不足為懼。


    那我們繼續殺?


    殺!


    交流完畢的黑衣人像是夏季說來就來的雷陣雨一樣,又發起了猛烈的攻擊。不,因為心中懷著對木迴風不自量力的譏誚,他們的攻擊比剛才還更加地猛烈了起來。


    木迴風在刀光劍影間急促地唿吸著,大開大闔的刀法雖然能極大程度上地壓下黑衣人又密又猛的攻勢,但也極速地消耗著她的內力。麵紗下的黑衣人狡黠如鼠地笑著,眼睛捉狹地望著她,她能感覺到黑衣人無聲地戲弄和嘲笑,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和笨拙的刀法。


    麵對黑衣人毫不掩飾的輕蔑,木迴風意識到自己魯莽了,可是遇到這樣的事情,難道要讓她視而不見,轉身離開嗎?


    答案肯定是不能的。那既然這樣,嘲笑就嘲笑吧,比起嘲笑,讓自己良心不安地後悔一輩子才是真正無法忍受的。


    於是木迴風摒除雜念,把精神都集中在自己手中揮動的刀上,將不必要的招式精簡,力求招招致命。


    黑衣人發現了木迴風突然淩厲起來的刀法,不再小看眼前這個初出茅廬的江湖小輩,互相對了一個暗號,十人以一種無聲的默契互相支援遊走,企圖以車輪戰的方式消耗完三人的內力。


    沈知抱著天洲找了棵黑衣人暫時無法波及但又能看清戰況的樹,踮起腳尖飛了上去,他在高處發現這群黑衣人的戰法像極了道門中的一種循環往複的陣法,通過巧妙的位移遊走,相互支援頂替,循環往複,生生不息。


    而要破壞這種陣法其實也很簡單,隻要讓其中一個人出錯,使環環相扣的變化出現錯誤,再一擊擊破就可以了。


    沈知從懷裏掏出一個早上剩下的烤地瓜,在手裏掂了掂,“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啊,可惜了。


    他惋惜了一秒,隨即眼疾手快地將手中的地瓜向一個正要展開位移接替同伴的黑衣人扔去。


    “小心暗器!”


    黑衣人在聽到提醒地同時反射性地抬手劈開了飛射而來的地瓜,橙黃的地瓜承受不住劍氣的力道,在空中炸裂成燦爛的煙花,不好,是陷阱!


    當黑衣人反應過來的時候,木迴風早已抓住了陣法這一瞬的破綻,揮刀猛地砍向了眼前那名沒來得及接到同伴援助的黑衣人,陣法牽一發而動全身,在木迴風斬落了一名黑衣人之後,陣法迅速在三人越發默契的配合中潰敗了下來。


    “在下蘇萬山,這位是我的弟子秦苜,方才多謝小友的鼎力相助。”


    木迴風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雙手抱拳迴了一禮。


    “先生客氣了,在下木小綿,這位是我的朋友沈知。”


    “方才多虧了沈公子的出其不意。”


    沈知把天洲放在了地上,向疊山老人彎腰作揖:“先生客氣了,久聞疊山老人的大名。想必先生也一定看出了黑衣人陣法的玄妙之處,隻是讓我這個喜歡耍小伎倆的局外人撿了個便宜罷了。”


    疊山老人笑意吟吟的繼續說:“早就聽說拜入木清真人門下的南唐賢王世子才思敏捷,聰慧過人,不驕不躁,心性上佳。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沈知再拜:“先生謬讚了。”


    木迴風趁著沈知一拜再拜的時間,走到側翻的馬車旁裏裏外外地檢查了一翻,還好,馬車隻是側翻,沒有明顯的損壞,扶起來還能再用。至於那匹被射中後腿,驚嚇過度,口吐白沫而死的馬,嗯,不知道能不能吃?


    “先生,您的馬車扶起來還能用,隻是損失了一匹馬。”


    “我和沈知可以先借您一匹馬套上馬車,然後到附近的縣城去買一匹新的馬。”


    疊山老人不像是剛剛經曆了一場廝殺地樣子,仍舊笑意吟吟地迴答木迴風:“那就麻煩小友了。”


    於是,木迴風就和疊山老人一同坐入了馬車前往附近的洄水鎮。


    馬車內,木迴風和疊山老師麵對麵的坐著,臉上憨憨地笑著,沒話找話地問:“先生你為什麽會被那群蒙麵黑衣人追殺呀?”


    “因為我隻說真話。”


    木迴風不解:“說真話就會被追殺嗎?”


    童真稚子疑惑的表情和童年的秦苜一模一樣,疊山老人耐心地向木迴風解說:“小綿娃娃啊,你有沒有覺得古往今來神州大陸的政權一直處於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循環之中嗎?”


    木迴風揚起眼珠子思考曾經在閣中看的史書,從剛開始的部落一直到統一天下的神武天朝,又到如今的三國鼎立,確實感覺這一切的一切有著冥冥之中的因果循環,曆史總是在大同小異地一遍一遍地卷土重來。


    想到這裏,木迴風默默的點了點頭。


    “那你想過曆史為何會如此嗎?”


    木迴風望向眼前開始變得有些神秘地疊山老人,搖了搖頭。


    “就像剛才那些黑衣人的陣法一樣,你覺得在政權更迭的過程中,有哪一些是像黑衣人的步法一樣,從來沒有變過?”疊山老人坐在木迴風的對麵,循循善誘地說著。


    “從古至今,每一代皇帝都是在鞏固自己的政權,皇位在一家中繼承。每一朝的末代皇帝要麽是因自己的昏庸無能,要麽是因父親爺爺的昏庸無能,到自己這已無法力挽狂瀾而滅國。真正因天災而滅國的是少之又少的吧。”


    木迴風自己低頭小聲分析,忽然抬頭迴答:“先生,永遠沒有變的是對百姓的剝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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