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少年的身後,李青照“噗”的張嘴一口殷紅的鮮血噴灑出去,腳下一軟,徹底昏死過去…


    對峙的力量本就是此消彼長,王風的寒鐵劍力量頓時毀滅性地壓迫而來,本就是女子的李青照怎能撐住?


    青衫少年眼神平靜的看著王風,斬釘截鐵地說:“你,可以去死了…”


    說完,青蓮劍率先射向王風,少年則緩緩地站直身子。


    劍至,人也動!


    王風仍舊沉浸在剛才被少年木劍蕩開寒鐵劍的錯愕之中,他實在難以相信,眼前的少年竟然能夠能將自己的寒鐵劍蕩開,那可是木劍啊!


    這位青衫少年到底是何方神聖?整個江湖,能有幾人輕而易舉將他成名絕技寒鐵劍蕩開,而青衫少年竟然兩次出手,將李青照從他的劍鋒下救下。


    第一次青衫少年的出手,或許可以判定為僥幸,那麽第二次呢?


    王風心裏太清楚,剛才出手之際,早有防備著青衫少年橫加阻擋,他施展的力量幾乎是耗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


    沒想到依舊被青衫少年的木劍一招蕩開,這讓王風不得不對青衫少年產生了敬畏之心。


    而且從青衫少年眉宇間,流露出的那種英豪之氣,可見他並非什麽邪魔外道,尤其是心間那一顆正義之心,從他堅毅的神情中,無處不流露出讓王風退避三舍的敬畏。


    王風險險一避,躲開了少年的進攻。


    他陰鷙而深邃的目光中,更是對青衫少年多了幾分防備,他緊緊地握住起了寒鐵劍,劍鋒灼眼,精光逼人,陰惻惻地問道:“敢問閣下是哪位?師承何處?”


    王風的語氣明顯有一些改變,緩和了許多。


    他對謎團一樣的青衫少年,迫切想要知道他是誰,他從師哪位高人?


    然而少年卻沒有迴答他的問題,隻是青蓮劍,改變了招式。


    王風見交談無果,索性也放棄了言語。


    周圍的人卻叫囂起來。


    “王幫主,上啊大不了連他一道送上西天。”身後一名虯髯胡須的大漢揮動著手中的兩把大鐵劍,聲音渾厚地吼道。


    “就是,一並解決了。”


    “殺了他!”


    “對,王幫主,殺了他!”


    “殺了他!”


    王風緊皺眉頭,要說交手,他沒有全勝的把握。


    但作為魚龍幫幫主,帶領武林眾人前來血洗洗劍閣的帶頭人,這個麵子他丟不起。


    不過,他也是個劍客,所以他沒有動手。


    此時,夕陽已經西沉,明月已經掛起。—輪圓月,仿佛就掛在洗劍閣的屋簷上。


    處卻昏迷的李青照,其餘來到洗劍閣的人都已閉上了嘴,因為他們也同樣能感受到那種逼人的壓力。


    忽然間,滿地青蓮,劍氣衝霄。


    青衫少年劍已動,木劍在月光下看來,仿佛也是蒼白的。


    蒼白的月,蒼白的劍,卻是紅潤的臉。


    劍拔弩張的時刻,誰也沒有去看對方的劍!


    這是劍法上的大忌。


    高手相爭,正如大軍決戰,要知已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所以對方每一個輕微的動作,也都應該觀察得仔仔細細,連一點都不能錯過。


    因為每一點都可能是決定這一戰勝負的因素。


    王風身經百戰,號稱樂安城無敵,江湖中也赫赫有名,怎麽會不明白這道理。


    這種錯誤,本來是他絕不會犯的。


    王風目光銳利如劍鋒,不但看到了他的手,他的臉,仿佛還看到了他的心。


    王風畢竟是一名劍客,隻見他提起了劍,說了一遍道:“請!”


    作為劍客,理當如此!即使惡名昭彰,但手中有劍!


    這時候,月又已淡,淡如星光。因為這時候,星光月色,天地間所有的光輝,都已集中在兩柄劍上。


    一柄早已縱橫江湖的劍,一柄初出茅廬的劍。


    劍已刺出。


    刺出的劍,劍勢並不快,王風和青衫少年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沒有很遠。


    他們的劍鋒並未接觸,就已開始不停的變動,人的移動很慢,劍鋒的變動卻很快,因為他們招未使出,就已隨心而受。


    在普通的人看來,這一戰既不激烈,也不精彩,若是換做江湖中人,定都已流出了冷汗。


    即使是在場的人,也看得出這種劍術的變化,竟已到了隨心所欲的境界,正是武功中至高無上的境界。


    王風的對手若不是青衫少年,他掌中劍每—個變化擊出,都是必殺必勝之劍。


    他們的劍與人合一,這已是心劍。


    此時,被兩人劍氣激蕩驚醒的李青照手上忽然也沁出了汗,她忽然發現青衫少年劍勢的變化,看來雖靈活,其實卻呆滯,至少比不上王風的劍那麽空靈流動。


    即使,王風的劍是重達三十公斤!此刻,卻就像是白雲外的一陣風。


    而青蓮的劍上,卻像是係住了一條看不見的線,即使是木劍此刻也重達千斤一般。


    照此情形,就在下麵的二十個變化間,王風的劍必將刺入少年的咽喉。


    這不免令李青照擔心,情急之下,傷勢複發,又是吐了一口鮮血。


    二十個變化一瞬即過。


    李青照指尖已冰冷。


    現在,好像無論誰也無法改變少年的命運,李青照不能,少年自己也不能。


    兩個人的距離已近在咫尺。


    兩柄劍都已全力刺出。


    這已是最後的一劍,已是決定勝負的一劍。


    直到現在,在眾人看來少年好像才發現自己的劍慢了一步,他的劍刺入王風胸膛,王風的劍已必將刺穿他的咽喉。


    這命運,少年不能不接受,李青照也不能接受,她已經別過頭去,不忍再看。


    可是就在這時候,眾人忽又發現王風的劍勢有了偏差,也許隻不過是一兩寸間的偏差,卻已是生與死之間的距離。


    這時,少年的話,為大家解了疑惑。


    “你的劍,太重了…”


    寒鐵劍,重達三十公斤!


    但,是劍重?還是人的心思重呢?劍本來就是無情之物,要看他的主人了…


    冰冷的劍鋒,已刺入王風的胸膛。


    王風甚至可以感覺到,那木劍的劍尖觸及他的心…


    王風的臉上瞬間蒼白,那不僅是痛苦,還有恐懼,絕望的恐懼。


    因為他知道,他生命中所有歡樂和美好的事,都已將在這一瞬間結束。現在他的生命也已將結束,結束在一個少年劍下!


    王風倒了下去。


    明月已消失,星光也已消失,消失在東方剛露出的曙色。


    這位樂安城魚龍幫幫主,也消失了。


    他的聲名,是不是也將從此消失?不,他的名聲隻會成就下一個劍客…


    那位青衫少年…


    此刻,好像初升的太陽,是特地來對這位絕世的劍客的崛起,作歡迎的!


    曙色雖已臨,洗劍閣裏的人,卻覺得天地間仿佛更寒冷、更黑暗。


    因為他們都知道,江湖要變了…


    少年的麵色,看來就仿佛這一抹剛露出的曙色—樣,寒冷、朦朧、神秘。


    青蓮劍上還有最後—滴血。


    少年輕輕吹落,仰麵四望,天地悠悠,他忽然有種說不出的寂寞。少年走上前,藏起了王風的劍,抱起了王風的屍體。


    劍是冷的,屍骨更冷。不過,好歹他死前,做了一個劍客該做的…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李青照看著那位少年,怔怔無言。她想起了,家族劍譜中的四劍法。


    第一把劍:青鋒寶鋒,寒光閃閃,無堅不摧,弱冠便可“河溯群雄爭鋒”。


    第二把劍:綿水軟劍,四兩撥千斤。


    第三把劍:寒鐵重劍,劍重無鋒,一力破萬法。


    第四把劍:木劍,領悟劍術真諦,竹術沙石,皆可為劍,無招勝有招!


    麵前的這個少年,好像已經達到了第四劍的境界,不滯於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


    這樣一個人,不該籍籍無名。


    此刻,青衫少年,好像抱著屍體就要離去了。


    李青照急忙站起,不顧自身傷勢,向著那個少年問去。


    “你要去哪裏?”


    少年怔了怔,轉頭對著李青照笑道:“我是人間惆悵客,自己要去哪裏,得由心決定。”


    說罷,便飛身離去…


    少年走了,帶著一身的孤傲,就姑且稱他少年吧,


    決絕得一如他剛入洗劍閣一樣,不知如何定義的前方,命運指引他走馬洛陽。


    他走時,身後是一座沉默的人牆。人們恨他橫壓一世的氣場,卻驚訝他劍下驚世駭俗的誇張。木劍破空而來,綁架著嚇死人的意象,青鋒沾滿酒氣,劍影裏是又一個驕陽!


    李青照迴味著少年的話,想著他的一生,怎可能碌碌無為?


    定會再見!


    所謂某些人和事,哪怕是路邊的風景,可是隻要看一眼,依然會讓人覺得很美好。光是遇見,便已經是上上簽,求之不得!何況是他呢?


    隻是她不知道的是,再見時他已經是天下第一的劍客,在那天外天上,說著以前沒人說過,以後也沒有人敢說的話:


    “吾叫白夜,白夜的白,白夜的夜!號太白!我的佩劍是那桃花木,青蓮!”


    “我年少握劍,便知自己是天下第一,僅憑手中三尺木,可摘日月星,可蕩天下不平事!”


    “龍城接劍!”


    即使那時候,她猜測他可能會萬劫不複,可能會挫骨揚灰,但是他沒有!


    一如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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