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皇宮的後花園中,蝶舞紛飛,百花齊放,鶯歌燕舞,春意盎然。園中芙荷身穿一襲白衣,隨風而舞。自從進宮,芙荷的臉上已經很久沒有露出這麽歡樂的笑了。


    芙荷笑起來,兩眼一彎,竟讓周邊盛開的百花失了顏色。她不愧乃寧傲國第一美人。


    她在這花園裏嬉戲玩樂,很是投入。周圍暴風突起,她被卷入天上,本該害怕的她卻是一臉平靜,淡定自如。


    她隻覺全身變得輕飄飄的,小的時候,她聽爹說過,人死後全身會變得很輕盈。


    我是要死了嗎?


    這是芙荷此刻腦海中唯一的想法,她閉上雙眼,心中無悲無喜。死了也好,在這冷漠無情的深宮裏,無法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活著與死了有什麽區別。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人生也不過大夢一場!


    身體雖然飄飄然,可意識猶存。芙荷慢慢睜眼,卻發現自己竟然變成了一隻彩色的蝴蝶。蝴蝶五彩斑斕,蝶翅如絲如紗,蝶身輕盈靈巧,隻見蝴蝶輕輕振翅,在皇宮的後花園中四處飛舞著。


    變成一隻蝴蝶,是不是就能飛出這深宮後院?


    蝴蝶展翅,拚命高飛。縱使樓高院深,她也要拚命的飛,她要飛出這皇宮,尋求自己所愛,因為,她不甘心,不甘心束縛於皇宮的囚籠之中,不甘心嫁給不愛之人,不甘心就這樣接受命運的擺布,而無動於衷。


    許久後,她終於飛出了宮廷,她看到了在不遠處有一顆桃花樹,樹上滿樹桃花盛開,而樹下站著一個人。


    那人一身白衣,仙氣飄飄,麵容絕美,似謫仙下凡。他嘴邊掛著一抹溫柔的笑,那一笑觸動心弦,讓人看的如癡如醉。


    芙荷一眼就認出他了,他是孟子硯,他是自己心愛之人,是自己進宮後朝思慕想的人。


    她飛到桃樹下,又變作了芙荷。化蝶與變作人形,隻是短短一瞬間,看到孟子硯,她欣喜若狂,喜不自勝,好像任何的詞匯也不能表達她此刻心裏的喜悅。


    她走過去,輕聲喚道:“子硯!”


    孟子硯見著她,臉上笑意更甚,“芙荷,你來了!”


    芙荷跑過去,一把抱住孟子硯,流淚道:“我好想你!”


    “我知道!芙荷,我也想你!”


    兩人相擁片刻後,隻見樹上桃花開始零落,孟子硯輕歎了一口氣,惋惜道:“芙荷,時間到了,我要走了,以後,好好照顧自己吧。”


    孟子硯說著,便化作絲絲青煙隨風散去……


    “子硯,子硯!”芙荷哭著叫道


    人生一世,有許多迫不得已,也有許多事不能得償所願。而隻有以夢境麻痹自己,才能將心中未完成的遺憾盡數完成。


    芙荷抬頭,孟子硯已不見人,而桃樹也成了一顆光禿禿的禿樹了。


    滿樹桃花一朝落,終是情深兩相隔!


    真真假假沒那麽重要,如若能在夢境中,得償所願,我願一夢不醒。


    ——芙荷


    “子硯,子硯,子硯……”


    芙荷被一陣夢驚醒,棗兒立馬走過來,關心道:“娘娘,娘娘您做噩夢了嗎?”


    芙荷看著自己還身處皇宮,看著身邊還有棗兒伺候,雙眼一紅,鼻子一酸,一滴淚掉落下來。她哭泣著,喃喃道:“隻可惜夢境終究是夢境,永不能成為現實。”


    棗兒聽著芙荷自言自語的喃喃,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能勸道:“娘娘別太傷心,小心傷了身子!”


    她坐起身,雙手抱著膝蓋,臉埋在膝蓋裏,終是一陣毫不猶豫,撕心裂肺的號啕大哭。


    天色漸沉,外麵下起了毛毛細雨……


    書房內,寧宇晨正在桌前批閱奏折,門外,芙荷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寧宇晨旁邊有一個小公公,他是寧宇晨新立的貼身太監——小磊子。


    小李子看到芙荷,佝僂著腰,小聲提醒道:“皇上,貴妃娘娘來了。”


    芙荷走到禦桌前,行了一禮,“臣妾拜見皇上。”


    寧宇晨放下手中批改奏折的筆,抬頭笑道:“起身吧!”


    “謝皇上!”


    芙荷起身往前走了幾步,小磊子行了一禮,“奴才拜見貴妃娘娘!”


    寧宇晨向小磊子擺了擺手,小磊子明白了意思,便行了一禮,“奴才告退!”


    小磊子說著,便退了下去。


    芙荷將手中食盒放到一旁的桌上,一邊打開食盒,端出一個白瓷碗,一邊關心道:“皇上案牘勞形,但也要注重身子。”


    芙荷將食盒中,一旁的調羹放到碗中後,走到寧宇晨麵前,笑道:“皇上,夏季炎熱,蓮子清火。這是臣妾親手熬的蓮子湯,用冰鎮冷了後,才端了過來,清熱解暑,皇上嚐嚐。”


    寧宇晨接過蓮子湯,笑的一臉溫柔道:“愛妃真是有心了!”


    寧宇晨端起蓮子湯,喝了幾口,隻覺甜而不膩,清爽可口。寧宇晨貪念這味道,於是又多喝了幾口。


    寧宇晨放下碗,“愛妃,今日過來,是有什麽事找朕嗎?”


    “皇上此話何意?無事就不能找皇上了嗎?”芙荷的語氣變化無常,前一句還在笑,可後一句說話就冷淡了許多,仿佛有一種高高在上的語氣。


    寧宇晨也不生氣,隻是解釋道:“愛妃來找朕,朕自是開心的。”


    兩人談話間,小磊子走了進來,他行禮道:“皇上,大將軍求見!”


    芙荷聽後,行了一禮,“皇上,那臣妾就先退下了。”


    “去吧!”芙荷離開後,並未走遠,而是站在窗邊偷聽,她命令所有人不許作聲,宮女太監看芙荷位高權重,也不敢說什麽。


    芙荷走後,是一個身穿盔甲,長相魁梧的男子走了進來。


    這人是先帝所封的大將軍,名叫全赫。今年三十五歲,跟隨先帝有五年了,立過不少戰功,也受過許多恩賜。


    全赫來後,單膝下跪,行禮道:“末將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


    “謝皇上!”


    全赫站起身,寧宇晨道:“全將軍來是?”


    “啟稟皇上,彭城郡遭受洪水泛濫成災,後又遇到匪寇偷襲,如此天災人禍,末將想替皇上分憂,將那彭城郡一舉奪迴。”


    全赫過來稟報此事,他的目的,寧宇晨心知肚明。他是先帝的人,如今效忠寧宇晨,他自是要拿出點誠意,免得讓寧宇晨起疑心,而奪迴彭城郡,便是他最大的誠意。他是在揚州駐守的將軍,揚州與徐州很近,所以行動起來也較為方便。


    寧宇晨笑道:“將軍有心了!奪迴彭城郡事關重大,將軍與朕都得好好想想,將軍先退下吧,容朕想好後,自會詔你商量。”


    全赫行了一禮,“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全赫出門時,芙荷一轉身,躲在屋後,芙荷見全赫走遠,剛準備離去,卻聽見禦書房中,傳來寧宇晨的聲音,“芙荷,進來吧!”


    芙荷聽了,淡定的走了進來。芙荷行了一禮,“皇上!”


    寧宇晨屏退所有人,才朝芙荷招了招手。芙荷走到寧宇晨身旁,寧宇晨手一彎,就將芙荷攬入懷中,還讓芙荷坐到自己腿上。


    “皇上!”芙荷輕喚了一聲


    寧宇晨聲音壓的很低,“後宮不得幹政!你不知道嗎?”


    “臣妾保證,沒有下迴了。”芙荷的語氣依舊很淡


    寧宇晨笑道:“無妨!芙荷,你懂政事嗎?”


    “皇上若有需要,芙荷便學著試一試!”


    “芙荷,朕搞不明白,到底是朕強迫你嫁給朕?還是你自願嫁給朕的?”


    芙荷心下明白,他想問的是,他到底是不是孟子硯安排在他身邊的一顆棋子。


    “皇上覺得呢?”芙荷反問道,語氣中有股子傲氣


    “朕寧可願意相信你是被迫的,也不敢相信你是自願的。”


    芙荷沒有說話。


    孟子硯輕歎一口氣,“芙荷,你入宮,朕會好好待你。但是,希望你不要背叛朕。還有,你喜歡政事,朕就允許你聽!”


    孟子硯放開了芙荷,芙荷從她身上下來。芙荷走到桌前,行了一禮,“皇上,若無其他事,臣妾先行告退!”


    “去吧。”


    芙荷轉身離去。


    逸王府中,一房間床榻上,一個身穿褻衣的男子躺在榻上熟睡著,他身上蓋著名貴的錦被。


    男子看模樣不過剛到十八九歲的年紀。雖是閉目,可長相美的驚人,膚色雪白,嬌美無匹。唇薄如蟬翼,鮮紅如血,一張不辨性別的臉嬌小玲瓏,精致的鼻子,濃密而長卷的睫毛隨著眼睛的下垂覆在眼下。光滑無暇的脖頸,放在榻邊的一隻手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男子的身子很瘦,瘦的讓人隻看一眼,便覺得他楚楚可憐,想要將他好好保護起來。


    慕昭落端著一個托盤走進了屋子,托盤上放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藥和一小碟蜜餞。


    慕昭落將托盤放在桌子上後,又走到床邊,看著榻上的人那美到出奇的容貌,嘴邊不由自主露出一抹甜甜的笑來。


    慕昭落伸手去撫摸男子的額頭,慕昭落的手剛碰到男子的臉蛋時,隻覺這男子的肌膚實在是好生光滑,讓人隻撫摸一下,便不想再挪開手。慕昭落順著男子黑如墨汁的長眉,在他臉上輕輕描摹著。


    睡夢中的人漸漸蘇醒,一睜眼就對上慕昭落那張清純可愛的臉。男子看見慕昭落後,身子一顫,便發抖起來。


    慕昭落知道,他肯定受了許多苦,所以才會害怕。慕昭落笑道:“你別怕,你在逸王府,以後就不會受苦了。”


    慕昭落說著,便轉身從桌上端著湯藥走到床榻邊,她單手將男子扶起來,靠在床榻上。還將湯藥遞給男子,男子接過後,慕昭落解釋道:“這湯藥是我給你熬的,給你補身子用的,你喝了吧,這樣身子也能快些好起來。”


    男子顫顫巍巍的將藥喝下後,端著碗便不知所措的坐著。慕昭落從他手上接過碗,走到桌邊放下碗,又拿了幾顆蜜餞,走到榻邊坐著,“方才的藥很苦吧?”


    慕昭落把蜜餞放到男子嘴邊,“這蜜餞很甜的,你吃了它就不會覺得苦了。”


    男子伸手,想從慕昭落手中拿過蜜餞,但慕昭落的手一閃,溫柔道:“我喂你吃嘛!”


    男子就著慕昭落的手,小心翼翼的咬著蜜餞,他生怕自己的嘴碰到慕昭落的手。


    男子慢慢的咀嚼著蜜餞,慕昭落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男子拿手在空中比劃著,慕昭落看不懂,直接問了一句,“你不會說話?”


    男子點了點頭。


    “那你會不會寫字?”


    男子搖了搖頭。


    “那你的名字?”


    男子又搖了搖頭。


    “你的意思是,你沒有名字?”


    男子點了點頭。


    這樣殘缺又不識字的我,會得新主人的喜歡嗎?男子心中擔心道


    慕昭落想了想,問道:“我幫你取個名字,可好?”


    人人當我是奴隸,她,她卻要給我取名字?


    男子心中有些感動,男子點了點頭,眼中泛著水光,看的慕昭落對他有一種我見猶憐的心動。


    慕昭落沉默了一會,才道:“我給你取名,念茲。寓意為思念,你可喜歡?”


    思念娘親!


    男子想著,便覺得這個名字極好,他點了點頭。在他心裏,娘親,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動力,也是他唯一思念的親人了。


    “你喜歡就好!念茲,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了,我會待你好的。”


    念茲聽後,一雙漂亮的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慕昭落。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會待他好!人生做了十年的奴隸,這還是第一次有個人將他當人看,他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大哭一場。


    在他來不及反應時,他的臉上已經濕潤了。他抬手去撫摸,原來是淚水,淚水順著他潔白無瑕的臉流了下來。


    慕昭落抬手給她擦了擦淚水,溫柔道:“再睡一會吧,晚點,我再叫你起來用膳。”


    念茲點了點頭,便又躺下,閉起了眼睛。慕昭落也離去了。


    念茲,相知相戀亦相思。相依相伴長相憶。相攜朝暮,相扶白首,相守一生歸。


    靈犀,雙花雙葉並雙枝,雙棲雙宿飛雙翼。雙蓮漪露,雙鴛共水,雙醉暖羅帷。


    這首詩是玉明帝生前最為喜歡的一首,也是慕昭落喜愛的一首詩,不僅僅是因為這首詩表達了愛情,也是因為思念靈犀。慕昭落出生就是個最不受寵的公主,一歲時,父親就被處死了,而在宮中她就是個被無視的存在。若不是因為玉昭帝慕瑾瑜登基,宮中幾乎沒人知道她這個公主的存在。


    慕昭落一歲時,父親死後,因眾人的疏忽,而被流落到冷宮。在冷宮裏,是靈犀將她養活,還教她識文斷字,這首詩也是靈犀交給她的,直到她八歲時,才離開了冷宮。她是個不受寵的公主,當年靈犀被處死,她也想為靈犀求情,卻被眾人攔住了。


    這是慕昭落一生的遺憾,靈犀相當於是他的第二個父親,因為若不是靈犀,她可能在一歲時,就已經死了。靈犀教會了她許多做人的道理,也教會了她要心存善心,但也要懂得防人之心。這麽多年,她一直記著,她防著害她的人,也將善心留給真正對她好的人。她現在活的很開心,也很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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