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剛久與東廠中人打交道,自然識得來人就是五龍將軍中的四將軍,出自川西,人稱‘銀戟太歲’的方威,現在東廠中掌管白虎營。忙上前插手道:“四將軍好,給四將軍見禮。”


    方威不過二十六、七歲,正是心狂氣傲的時候,放眼天下,除去當今天子、宦官魏忠賢和東廠督主雷怒海,餘人皆不瞧在眼裏。隻在鼻中向張大剛輕哼一聲,算是應過,道:“雷公公早知你們廢物,必辦不好此事。果不出他老人家所料。我若不來,這名欽犯豈不是逃了?”


    張大剛聽他如此說,嚇得心中起抖,忙跪倒低聲應諾。


    他素知東廠手段陰毒狠辣,拿人命輕如草芥。自己此次失職之罪若被追究怕要有災禍臨頭,不禁背脊汗濕,暗憂性命。


    童牛兒在一旁卻瞧得好不惹氣。


    原來這狂傲之人皆有個通病,就是最看不上別人狂傲。他暗暗尋思:這小子倒會裝大爺,怎地比我還惹人厭?且看我戲耍他。


    這樣想著,心中已有計較,向前趕上兩步也施一禮,口中道:“給四將軍見禮。”


    方威適才在牆頭上踞高而望,早瞧見童牛兒武功雖然不甚精純,但變化詭異,運招尤其迅捷,加之以死相拚的氣勢,竟十分駭人,尋常武輩還真不是他的對手,心中先有三分喜歡。點頭道:“你叫什麽名字?”


    童牛兒恭敬答道:“迴四將軍,小人童牛兒。”


    方威聽這名字如此老土俗氣,不禁皺眉道:“男兒大丈夫,名號總需響亮些才好,叫什麽牛兒?”


    童牛兒嘻嘻一笑,道:“迴四將軍,小人父母早喪,自幼孤苦,沒人管束,牛兒本是乳名,一直叫到現在,倒也順口。”


    方威聽他答得謙卑,也不著惱,道:“男兒在世,惟願轟轟烈烈,有一番橫行四方的作為,叫芳名流傳,為後人紀念才是正經。你這名字卻叫人如何口傳書記?”


    童牛兒自不耐煩聽他教訓,暗暗咬牙,想:小爺活到這大,連爹娘也不曾如此囉嗦過,你算什麽東西?竟敢在我麵前指手畫腳地胡說八道?哼,看小爺得機會好好消遣你。


    他心雖如此想,臉上卻仍逞著笑容聽著,不置一詞辯解。


    方威卻不知童牛兒是陰損脾性,自己已經由此惹下天大麻煩,從今要和這小兒糾纏不休。


    林猛手提鐵索在一旁瞧著也氣得難熬。


    他見這四將軍不出手擒拿自己,競一味教訓起這名禦林軍兵士來,顯然不曾把自己放在心上。他也是心氣豪壯的漢子,如何忍得下受人輕蔑?將鐵索嘩地一抖,直向方威胸口擊落。


    林猛知院外若有東廠的錦衣衛埋伏,自己怕難以脫身;但又不甘被擒受辱,心中已經存下死誌。


    如此想著,倒去了諸般顧慮,是以這一招‘狂龍奔海’使得不再畏手縮腳,甚有威勢,令冷眼相待的方威也暗吃一驚,忙一腳踢起銀戟直向林猛小腹刺去。


    他不避林猛擊到的鐵索,反出手攻擊,且後發先至,大出眾人的意料。


    林猛未想他還招如此迅捷,忙側身躲閃。但仍嫌稍慢,銀戟後麵一尺三寸長三棱透甲錐的錐尖穿破袍衣,在肌膚上劃出一條血痕。


    方威借勢將雙手猛推,把林猛掃出五、六步遠。


    方威七歲學戟,至今已二十年,寒暑苦練,功夫已經下到十足。‘銀戟太歲’之名並不是虛叫的,不然豈能搏下‘四將軍’的禦封?其出招之快連自號‘天下第一快手’的童牛兒也暗暗稱讚,才知這小兒倒也有些能耐。


    隨著林猛摔倒在地,那邊響起兩聲驚唿,惹得童牛兒轉頭去看,見林鳳凰和白玉香各掩口鼻,嚇得呆住,臉上血色全無,目光之中好不焦急。


    林鳳凰擔心哥哥安危自在情理之中,白玉香卻另有緣由。她暗戀林猛多年,見他臨危,一顆心直要自喉中跳出,恨不得以身相替,隻要能救下林猛逃出此間險境,自己便死千萬次也不足惜。


    白玉香這一番深情林猛自然不知。


    隻因白玉香知道自己是個落魄人家子弟,雖與林猛活在同一屋簷下,身份上卻差了十萬八千裏遠,和林鳳凰與楊天之間情形仿佛上下。想來自己這一腔情愫隻能空付流水,怕不會開花結果,是以一直暗暗隱忍。


    但事不關己,關己則亂,見林猛受傷,驚出她一身的冷汗。


    林猛顧不得淋漓而下的鮮血,自地上一躍而起,揮鐵索再次攻上,方威挺戟相迎。


    林猛吃個小虧,才知方威難鬥,暗加小心。他武功本高,隻是臨敵經驗不足,加之甚少世事曆練,心氣薄弱。但招式收斂之後防得嚴密,方威一時倒也無法勝他,二人鬥過二十幾招仍分不出輸贏。


    童牛兒武功雖弱,眼光卻毒,早看出時間若長,林猛必不敵方威。


    這方威出手狠辣,招招皆險,似立意要取林猛性命,嚇得林家眾婦人不住驚唿。


    童牛兒早有意和方威搗亂,見林鳳凰和白玉香對林猛如此掛懷,心中一動,暗想:你若想抓他,我偏要救他,看咱倆個誰能。


    將手中長刀一橫,猛地向前撲出,口中先道:“四將軍,小的幫你擒下這欽犯。”加入戰陣之中。


    他武功本和二人相差甚多,如此行為實是冒險之舉,極易受傷喪命。


    但童牛兒向來輕生就死,將一條性命看得鴻羽般不值甚麽,對自己毫不憐惜,拚死向前是他一貫作風。


    再有他心中早有計較在先:以方威身份必不肯讓自己喪在林猛之手,不然傳揚出去豈不丟臉?是以揮刀猛砍,毫無顧忌。


    果不出他所料,隻五、六招後,場上形勢立變:方威不但要自保,還要時時為童牛兒解危排險,保護於他。如此一來,還哪有功夫還招進攻?


    林猛則借童牛兒作掩護招招進逼,將方威迫得手忙腳亂,應對不暇。但他自重身份,不願在人前示弱,是以閉口不語,任童牛兒胡砍亂打,平添紛亂。


    林猛自然看得出童牛兒明著是幫方威,其實是在助自己,對他暗暗感激,但卻想不出這名禦林軍兵受過自己什麽恩惠,要如此拚死相抱。


    他不知童牛兒實是小兒脾性,一切任由自己喜好而為,根本不講什麽善惡是非,胸中亦無大義之念。隻要他高興,死亦不足以慮,可算個不折不扣的性情中人。


    但方威武功高強,百經戰陣,經驗老到。鬥過片刻後已經看出竅要所在,慢慢找機會向林猛進攻。


    林猛知如此纏鬥終不是辦法,時間久了將對自己更加不利,想著尋機逃跑。左手將鐵索揮出,一招‘推波助瀾’向方威腰下擊去。


    方威銀戟壓在外手,迴救不及,隻得低身躲避。林猛借機伸右手自懷中摸出一枚透骨鏢甩手打向方威。


    這鏢長有四寸,通體黝黑,毫不顯眼,令人難防。因無尾纓,是以隻能近攻,不能遠打。林猛心懷仁義,輕易不肯使用,今日被逼無奈,旨在尋機逃命。


    童牛兒何等機靈,早看出林猛心思。見他鋼鏢脫手,方威正自低頭,萬難躲閃,林猛這時機把握得倒巧妙。


    但童牛兒比他多慮一層,就是若叫方威喪命在此,東廠必不肯善罷,怕院中這些人一個也不能活。別人死了倒不足惜,隻是那兩個如初綻花兒一般嬌嫩的美麗女孩兒卻叫人疼惜。


    童牛兒尋思到此,不再猶豫,將長刀一豎,“叮”的一聲脆響,截下透骨鏢。


    方威何等奸猾,雖低著頭,眼光卻一直窺向林猛。待見他發鏢射向自己,暗叫糟糕,拚力向後躍出躲閃。


    童牛兒有意救助林猛,借此機會向他使個眼色,掄刀砍他雙腿。林猛一躍而起,童牛兒將刀舉高,在他腳下使力一托。


    林猛早有意越牆而逃,但他傷口雖不甚深,一番打鬥後失血卻多,已覺得身體乏力。眼望自家三丈多高的圍牆,暗想怕自己難躍得上去。


    今借童牛兒這一托之力躍上院牆,跳落外麵,見四下空無一人,不見伏兵,心中稱佛,慌慌張張地逃。同時暗笑東廠自大,設想得不周全,卻不知自己的一切盡在人家的設計之中。


    方威原想那鏢來得如此猛惡,自己必難躲得開,怕要受傷。


    正驚恐時,聽一聲脆響,抬頭見林猛已經越牆逃走,透骨鋼鏢掉落在地上,才知是童牛兒出手救下自己性命。


    但童牛兒助林猛一刀之力的舉動他卻沒有看到,還以為林猛輕身功夫了得,自己越牆逃去的。


    四立眾人雖然看得明白,但禦林軍兵士皆和童牛兒一個鼻孔唿吸,自然不肯說破。


    林家眾人見他救下大少爺,無不暗暗感激。尤其林鳳凰和白玉香,二人隻向童牛兒多瞧幾眼,便發覺這青年容貌雖不甚出眾,但眉宇間極有股狂放不羈的浪子之氣,叫人一見難忘,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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