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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鋒嶺上,棲雲寨。


    此刻正值深夜,天上如鉤彎月掛在正當空。四周星光暗淡,卻有片片雲彩飄來,遮住了一半月牙,好似纖細的女子被輕紗遮住了嬌顏。


    彎月之下,正有一個年輕人坐在石階上,看著天空怔怔出神。


    “江老弟,你也睡不著啊?”江瀾迴過神來循聲望去,就見項北川不知何時也出了寨門,一手托著一隻碗,另一手提著酒壇,向自己走來。


    “我平時睡得都很晚。”江瀾搖頭,淡淡說道。此時的他沒有了平時那分喧鬧,而是滿臉的憂鬱和惆悵。


    項北川見他如此也沒有多說什麽,而是在他旁邊坐下,而後自斟自飲了起來。


    “老項,你是在為明天的事發愁嗎?”


    “愁?有什麽可愁的?”項北川一口飲下滿滿一碗酒,隨後抿嘴說道,“大不了就是一死。”


    “你倒是想得開!”江瀾歎了口氣,他看了一眼項北川放在身旁的那壇酒,伸手將其拿了過來,仰頭喝了一口。那酒很烈,一入喉頭便有一股暖流,自上而下流入腹中。


    “嗬!好家夥,辣死小爺了!不過也真夠痛快的。”


    看著江瀾被酒辣得臉上一陣抽搐,項北川不禁哈哈大笑道:“看你的樣子好像不太會喝酒啊!這麽一小口下去就弄成這樣?哈哈哈……”


    “行了,你個莽夫可別笑了。小爺這可是第一次喝酒。”江瀾推了一把旁邊笑得前仰後合的項北川,罵了一聲,此時他的臉色已經由白轉紅了。


    “沒喝過酒?不能吧?看你的樣子也二十來歲的人了!怎麽能一口酒都沒喝過?”項北川有些詫異,在他看來男人和酒雖然不是劃等號,但也應是密不可分的。


    “那有什麽奇怪的?小爺自小在山上,義父和師父就沒讓我喝過酒。”江瀾撓了撓頭說道,此刻的他已經完全恢複了平時放蕩不羈的樣子。


    “那也難怪,不過你說義父和師父,難道說你……”


    “沒錯,小爺我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是由義父和師父撫養長大的。這趟下山,也是為了追尋身世……算了,別說我了。咱們說說你,老項!那天徐瞎子說你什麽?‘劫富不劫貧,謀財不害命’,這是真的嗎?”江瀾不願提起自己的身世,他把話頭一轉問道。


    “是!這也是我上山落草的時候便給自己定下的規矩,也算是我最後一點底線了。”項北川一邊說,一邊又斟了一碗酒。


    “嗬,底線!你還記得白樺林嗎?那天若不是小爺,那幾個舉家避難之人,可就要遭了你的殃了!你雖然嘴上說著謀財不害命,可你若是搶光了他們的財物,他們也遲早會餓死街頭!這,就是你的底線?”


    “這……”項北川微微一愣,隨後卻是老臉一紅,“老子是山賊,又不是善人,管他們作甚!再說了,我沒有當場殺人,也算給他們留了一條活路!”


    “好好好,你自己心裏想得開就好!對了,那天徐瞎子在飯桌上還說起了你的過去,你那大黑臉刷得一下就白了,話說你過去是幹什麽勾當的啊?”江瀾調轉話頭,卻是提起了一個更要命的問題。


    項北川聞言看向江瀾,他表情一下子冷了下來。半晌,他才淡淡說道:“事到如今,倒也沒什麽不能說的了。隻是,你可願聽?”


    “聽啊!你有酒,你又有故事,小爺當然樂意聽!”


    項北川聽此,又是喝了一口烈酒。白漿子下肚,卻將他的往事慢慢倒了出來:項北川十幾歲的時候,曾在大梁國軍隊中待過幾年,二虎和小順就是那時共伍的兄弟。後來因為一些原因,他們三人一起被調到了大梁國的秘密衙門——宣刑司。


    “宣刑司?這我還真沒聽說過,書裏也沒寫。”


    “你要是都聽說過那就不是秘密衙門了。別打岔,還聽不聽了!”項北川沒好氣地說道,隨後又繼續講了起來:他們三人剛到宣刑司的時候,也摸不著頭腦。後來才慢慢發現,這宣刑司原來是專門為大梁國皇家做一些見不得光的髒事。


    有一次,一位公主在出門巡遊之時,看中了一個路過的書生,便叫人將其請來,而後兩人水到渠成幹柴烈火了一番。後來此事傳到皇帝耳中,皇帝雖然震怒,但也礙於皇家臉麵不能將此事公辦。他下密旨給宣刑司,暗中處決書生和其他知道此事之人。宣刑司接旨後,命令項北川等人連夜行動,隻用了一個晚上,便將書生全家和當天一同巡遊的侍女差人,以及當時住在附近的百姓等人一並斬殺,並且毀屍滅跡了,那位公主也因此被終生軟禁了起來……


    “一個晚上,二百多人的性命啊……”項北川喃喃歎道,“貧賤之人的性命還不比草芥!”


    江瀾聽此也是有些震驚,他慢慢問道:“是不是因為這件事,你才上山落草的?”


    “是另一次,”項北川搖了搖頭,“是二十年前的那次,當時朝廷中有一個名門望族——江家。江家家主乃是朝中太師,門生故吏遍及朝野。卻因為老皇帝臨死之前他站錯了隊,得罪了新皇帝,落得個滿門被滅的下場,而那些和他相關的朝廷官員也沒沒有一個被放過的……那一次,刑部負責抓人,我們則暗中殺人。”


    項北川一邊說著,一邊轉頭看向江瀾,說道此處之時,他卻突然停下不說了,隻是一臉意味深長的樣子看著江瀾。


    “老項,你幹嘛這樣看著小爺?”江瀾被他盯得渾身發毛,“哦——小爺明白了。老項,你是不是看小爺無父無母來曆不明,就覺得小爺和你說的江家有關係啊?我和你說,天下同姓之人多了去了,這姓江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再說了,小爺這姓是隨的義父,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親生爹娘姓甚名誰呢!快快快,你快繼續講。”


    項北川見此點了點頭,心中卻始終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揮之不去。


    他繼續開口講道:“剛才我說的那個新皇帝,也就是當今大梁國的皇上。此人是一個表麵上仁義愛民,實則陰狠毒辣之人。他剛剛登基,為了在立威的同時安穩人心,雖然派人抓了江家以及一幹人等,卻也在一個月後搞了一個大赦天下,重罪的赦輕,輕罪的赦免。除了江家家主被斬首示眾之外,其餘之人均被放迴。然而,隻有我們宣刑司的人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真的被免罪了……


    那一晚,二虎和小順也在,我們宣刑司一百多人盡出,隻用了一個晚上,就屠幹淨了包括江家在內眾多朝中大臣的府邸。


    一夜之間,一千多條人命啊!什麽護衛、院工、奴婢和親隨之流,一個也沒放過。就連剛出生的嬰孩和懷著孕的婦人也成了我們的刀下鬼!


    好多兄弟的刀都砍鈍了,二虎在殺了一個婦人之後竟然蹲下吐了起來,他滿臉血淚地對我說:項老大,這就是咱們當初從軍的目的嗎?屠殺手無寸鐵的無辜之人,就是咱們男兒該幹的事嗎……那晚之後,我們三人對大梁朝廷徹底寒了心,官都沒辭就直接就逃出了京城,逃離了那個雕梁畫棟,卻浸滿鮮血之地!”


    項北川說完,一口便把碗中酒幹了下去,隨後又要再斟,卻發現那酒壇已經空了。他一甩手將碗摔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想不到你老項還有這麽一段經曆。”江瀾搖頭歎道。


    “都是些往事罷了,”項北川怔怔地看著天空,他緩緩說道,卻是頭也沒迴,“行了!江老弟,時候也不早了,明日還有要緊事等著咱們呢,早些迴去歇息吧!”


    項北川說完,轉身拍了一下江瀾的肩膀,隨後自顧自地進了寨門,迴去休息了。


    江瀾轉頭看了一眼項北川,自己卻是沒動,在其走後他又迴過頭來,單手托腮出神地望著天空,不知在想些什麽。良久,他才迴過神來,卻是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物件——一把長生鎖,看其材質應是純金打造,鎖的正麵上還銘刻著“百歲”二字。


    據江瀾義父所說,他是在山坳裏撿到江瀾的。那時他還未滿周歲,而這把長生鎖就戴在他的脖子上,這也是他生身父母留下的唯一物什了。


    他此番下山,為的就是查出這長生鎖的出處,從而尋找到自己的生身父母。但是經過多番打聽,他得到的線索隻有一個,就是此物絕非尋常人家所有,然而其出處卻是無人知曉。


    ……


    第二日,天還沒亮,江瀾一行人便一同出發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是那漢中城外的雁來山莊。


    一路上,為了躲避徐瞎子的眼線和追殺江瀾的綠林“好漢”們,他們沒敢走大路,而是一路翻山越嶺,原本三五天的路程足足走了半個月。


    經過一路勞頓,一行人終於來在了漢中城外。


    雁來山莊,位於漢中城城北門外,山莊大門正對著漢中城北門。雁來山莊麵積很大,南北九進的院子帶後花園,東西兩側各有一個大跨院。從高處看去,像極了一隻展翅的大雁。


    “這姓於的還挺會享受!住的地方比尋常的村落還大上不少。”遙望著雁來山莊,江瀾不禁歎道。


    “江兄弟,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快些過去吧!”一旁的順子提醒道,此時隻有他和江瀾還露著臉,項北川和二虎則頭戴黑布鬥笠,看不清楚麵相。


    “好!小爺今天就走一趟這鳥山莊!來吧,快點把我捆上吧。”


    江瀾說著,雙手也背在身後。另外三人則拿出了準備好的繩子,給他來了個五花大綁,隻是在綁的時候,故意在其手心裏藏了一個活扣。


    綁好江瀾之後,項北川又從懷中摸出一塊爛布頭來:“江兄弟,等下進到山莊內,為了防止你言多語失,還是把這個塞嘴裏吧……”


    “去去去!要塞你自己塞!小爺才不吃你的擦腳布呢!”江瀾氣的直翻白眼,他躲開了送到嘴邊的爛布頭,隨後一溜煙地向山坡下跑去。


    “江老弟!你等等我們!”


    三人無奈,隻得快步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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