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了一個很嚴峻的問題。


    隨著蝙蝠俠的數量與日俱增,我能用來區分他們的名字已經不夠用了!


    這個世界的蝙蝠俠是開著宇宙大飛船來的北極,飛船和裏麵據說隻剩一兩百的幸存者被他留在了附近。他本來還有很多事要忙,但似乎是因為擔心接受搶救的超人先生再出問題,所以又專程趕來的。


    自打他露麵,我就躲在阿福的身後悄悄觀察他。


    他穿得比我認識的任何一個蝙蝠俠都破,渾身沾滿了灰和血,麵罩上高高豎起的蝙蝠耳朵缺了一隻,直接露出來的藍眼睛布滿血絲,總讓我感覺他隨時會睡過去。


    但他又比誰都精神——一會兒跟b先生吵架,一會兒跟b先生和布魯斯談判,一會兒又跟懸在我身邊的光屏投影爭論,吵完了扭頭對超人先生釋放冷氣,硬生生把超人先生瞪矮了一截。他以一敵五還能絲毫不落下風。


    蝙、蝙蝠俠太可怕了!


    我驚恐地看著他和b先生一左一右把超人先生提走,那殺氣,宛如要把他塞進地獄直達列車。


    超人先生臨走前遠遠地看我,我朝他揮手:嗚嗚,我最最最最最好的朋友,你一路走好,我會想你的。


    我假裝沒看到b先生離開前叫我跟過來的示意,他們語速飛快地在說什麽我也沒聽清,但似乎跟我有點關係。


    我抱著腦袋緩緩蹲下,試圖把自己的存在感縮到最小。


    嗯嗯,跟我怕蝙蝠俠瞪我沒關係,我隻是還沒想好該怎麽稱唿他,出於禮貌才這樣的!


    “撒拉,過來,我們要走了。”布魯斯朝我招手。


    即使是布魯斯在叫我,我也實在不想動。


    可我沒想到,最堅實的盾牌阿福這時也彎下腰,輕柔地摸摸我的腦袋:“留在飛船的傷員們需要及時轉移到堡壘內,我得去接他們了,小姐。”


    我錯愕抬頭:“外麵好大的雪,很冷的,阿福你別去!”


    阿福慈祥道:“我知道我幫不上太多的忙,至少在這件事上能替你們分擔壓力。別擔心,老年人的身體不比年輕人差。”


    “年輕人聽到有意見了,阿福,我可是很能幹的。撒拉,你如果不想去找b他們……就留在這兒,不要亂跑。”


    我:“?!”


    看清了布魯斯此時的表情,無措第一次直白地浮現在我臉上。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布魯斯方才說的“我們”並不包括我。


    為什麽?我們不是隻需要等在這裏,等到超級厲害的超人先生蘇醒就行了嗎?還有這個世界的蝙蝠俠,他也是個很厲害的人,隻比我的b先生差一點點……


    為什麽阿福和布魯斯一定要出去?他們明明那麽脆弱。


    這迴不需要布魯斯叫我,我就麻溜地跳起來,噔噔噔朝他跑去。然而,不等我抓住他的手,布魯斯便勾出一個無奈的淡笑,搶先後退半步,在我身前蹲下。


    他示意我好好聽他說的話,卻垂眼想了一陣,才重新看向我。


    “我現在明白b的心情了,有時候就算滿心的道理想說,但總有顧慮,讓我開不了口。”


    布魯斯並不意外我露出越加迷茫的神情,他慢慢地說:“拯救世界……這個詞對你來說太籠統了,實際上,對我來說也是如此,我們都有好多東西要學呢。”


    “同為初學者,我將我剛剛領悟到的心得分享給你:先從力所能及的事情開始做起。你是聰明的好女孩,對嗎?你喜歡聖杯,那就拿好它,我們是你的從者,你堅強地照顧好自己,就能幫到我們,這也算是一種貢獻,等這件事處理完,大家都會誇獎你的。”


    布魯斯和我說完就離開了,他轉身之前似乎有些猶豫,可最終還是沒有改變主意。阿福歎口氣,額外摸了摸我的頭,請求我原諒,但他也走了。


    我抱著沉甸甸的大杯子,呆呆望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狹長通道的盡頭,忽然間覺得,偷偷垂涎的大杯子不香了。


    一開始,我是憑著強烈的直覺和某種玄妙的牽引力找到它的,雖然我馬上就因為亂跑被訓了,但那時大家都很開心,我也很開心。


    現在……我很不開心,胸口悶得慌。


    我從沒有覺得自己笨過,所以,我努力思考,得出了一個很氣憤的結論:“拯救世界”是一個古怪的魔咒。


    不管來時我們的旅途有多輕鬆,一旦進了超人先生家的巨大冰窟窿,大家都像瞬間變了個人似的行色匆匆,歡笑蕩然無存。


    割裂感太強,同時升起一層厚厚的隔膜,掉隊的我無所適從。


    迷茫地左右張望,我往b先生他們離開的方向試探地邁出半步,立馬觸電般縮迴來。


    我不想被b先生訓,而且、而且,超人先生家有空空蕩蕩的好幾層樓,我也不知道他走到哪兒去了。


    在花白空曠的走廊躊躇了很久,我幹脆抱著聖杯靠牆蹲下,無精打采地發了半天呆,心裏默默想,是我做錯了什麽嗎?還是說,我其實——


    “……”


    我不太願意多思考,b先生、布魯斯和阿福偶爾的欲言又止代表著什麽。


    他們對我隱瞞了一些事,時不時憂心忡忡,我似乎應該表現出很在意的樣子,但我又確實對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感興趣。


    不在意,會顯得我和他們不一樣,我本來覺得無所謂,結果不知道怎麽迴事,現在又有一點點不喜歡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感覺。


    我不喜歡被管,會渾身難受,可我又很確定,如果b先生他們叫我做這做那,我會很開心。


    我要和他們一樣才可以……不然會被討厭的。布魯斯和阿福不願意帶我一起走,肯定也是因為不喜歡我啦。


    該怎麽做呢?嗚,難過。


    我吸吸鼻子,假裝自己很有勇氣,不高興就幹脆不想了!改為盯著聖杯深思:拿到了聖杯就能迴迦勒底,我就不能自己先迴去麽?


    正好我餓了,哪怕迴去隻能吃小甜餅,我不想孤零零地待著了!


    就算布魯斯馬上衝迴來和我道歉我也不管。


    就算阿福說要給我做一桌子好吃的我也不管。


    就算b先生現在突然出現,溫聲細語抱抱我,說他絕對不會討厭我,我也……我也……


    嘀嗒、嘀嗒、嘀嗒。


    紅色小狗抱緊杯子嗚嗚噎噎,大顆大顆的眼淚打在杯沿,如斷線的珍珠滾進杯肚。


    其實一直都在、被遺忘得相當徹底的迦勒底後援們不約而同變成啞巴,隻敢用眼神交流。


    batman老早就覺得不妥,理論上他兒女雙全,有相當豐富的家庭教育經驗——全是失敗的。他覺得自己還是別說話了,這裏有人更合適。


    韋恩不敢置信地指向自己:excuseme?我養的是兒子不是女兒,而且我和迪克更像是以兄弟相處!


    bat中途驚醒了,飄忽,麻木,且疲倦。


    韋恩一把將他摁了迴去:無兒無女一身輕,你還是接著睡吧。


    加油,隻是安慰敏感失落的心理年齡五歲小女孩而已,唯一一個(暫時)擁有和諧家庭的布魯斯·韋恩,你沒問題。


    他給自己鼓勁,正想硬著頭皮上場。


    奇跡出現了。


    踏、踏、踏……


    男人沉著的腳步放得比平日更緩,除此之外,似乎並沒有任何不妥。


    然而誰都知道,蝙蝠俠在潛行時是不可能發出聲音的。


    b就像一頭謹慎過頭的黑豹,悄然在遠處觀察了須臾方邁步而來。臨到近前,擔心嚇到滿腦子淒涼的小笨蛋,他才刻意地收起肉墊,用爪尖敲敲地麵。


    小笨蛋搖頭晃腦沒有聽見,充當壁畫的韋恩大感驚訝:發生了什麽,竟然能讓一個刀槍不入的老蝙蝠丟下手頭的大事,悶聲不作響地去找他哭唧唧的女兒?


    不對,b承認禦主是他的女兒了?什麽時候的事,說好的令咒幾乎沒影響呢!


    b自動屏蔽同位體質疑的眼神,他正心痛得很。


    原以為一切照舊沒問題,麻煩由大人處理,撒拉可以繼續沒心沒肺地快樂,但他這次顯然預估失敗。


    沒能堅持把撒拉拎走,讓她獨自被撇下,是他的失誤,還得不放心的阿福提醒他才知道。


    他原本也不想這時候找過來,原因懂得都懂,但老人不久前的懇切之語還在耳邊迴響:你不能讓她一個人待著,她不懂什麽是保護,她隻知道你不肯陪著她,她需要你的認可,你真正的信任……


    他矛盾的想法經過短暫的天人交戰,最終一方決出了勝負。


    事實證明,阿爾弗雷德依然是對的。


    猶豫是浪費時間,什麽解釋都不需要。


    他隻需要出現在她身邊,沉聲喊道:“撒拉。”


    流淚小狗猛抬頭,眨巴眼,在看清是他的瞬間把他原諒。


    紅紅的一團原地飛竄,精準地勾住他的脖子:“爸爸!”


    b:“不要胡思亂想。”


    “嗯嗯!”


    b:“又到了需要你幫助的時候了,超人的洗腦沒能解除,我打算利用聖杯再嚐試。做好準備了嗎?”


    “魔力儲備充足——啊不,嗚嗚嗚,不怎麽充足,我餓了!”


    “沒問題。”


    他果然有一個最棒的女兒。


    b帶著完全不記仇的禦主走了,毫發無損,極其體麵。


    視角隻能跟著他們一起移動的韋恩:“?”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意直衝腦門,酸得他不得不戳戳batman:“令咒比我們預想的還可怕,b已經暈頭了。”


    專心錄入代碼的batman:“你想要女兒,也可以加入。”


    韋恩:“有沒有可能,我也才二十五歲,還很年輕?”


    一個bat突然驚醒:“超人的洗腦沒能解除?我有想法了,給我時間驗證,隻要——”


    “睡吧,bat,待會兒叫你,你已經沒有咖啡了。”


    “五分鍾……唿。”


    咚!


    一個bat再度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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