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斯一直凝視著泰瑞拉,直到黑色的厄澤與溫暖的陽光如潮水般褪去,他仍維持著站姿,魔怔似的望著那個方向。


    他的目光所凝固之處,再沒有影王後的身影,隻剩一片靜謐的深藍虛空。


    李維斯從半空中落下來,他將芙羅拉放在一幢蒼白建築的頂上,然後站在一旁,伸出血肉模糊的右手從袖子裏掏出天秤沙漏,盯著沙漏默然無語。


    芙羅拉盤腿坐在瓦片間,她取出一支綠色試管,試管根部露出一截植物根須。


    “那是什麽?”芙羅拉望向李維斯手中的沙漏。


    李維斯盯著沙漏中的白沙,沉默了一會兒,說:“它能夠穿梭於姬陵的鏡麵世界。”


    芙羅拉眯起眼睛,她用指尖捏住植物根須,將它從試管中拔出來。這株植物的全貌竟是一棵迷你小樹,它剛好能夠躺在芙羅拉的掌心,樹幹上掛滿了麥粒大小的翠綠葉片。


    “原來你早就計算好了時間。”芙羅拉一口咬掉半截樹幹,在嘴裏咀嚼時發出脆響聲,“難怪麵對那麽多人的圍攻時,你還能有恃無恐。”


    她三兩下吃掉了整棵樹,將手中的一小截根須隨手扔掉,蒼白的臉色頓時變得紅潤了不少。


    李維斯收起沙漏,微微抬頭看向遠方的深藍虛空,低聲問:“他們是鏡像嗎?”


    “你的提問包括泰瑞拉在內嗎?”芙羅拉皺眉問。


    李維斯搖了搖頭,他轉過身來,掀開帽兜,露出一張平靜的麵容。


    “泰瑞拉不是鏡像,她是真實的。”他淡淡說。


    在李維斯黑色眼珠的注視下,芙羅拉想起了影王後在最後關頭的掙紮模樣。她用獨臂支撐住身體站起身來,看著李維斯的眼睛,決定先不談論泰瑞拉的事情。


    “根據我的觀察,無論是厄澤內的人群,還是那八尊雕像上的人物,都不可能來自現實……但你應該也察覺到了,他們的力量和形態都非常真實,也不能歸結為純粹的鏡像。”芙羅拉說。


    “這符合姬陵的氣息,一直以來我們所看見的每一條街道、每一幢房子都是如此。”李維斯說,“它們顯得既真實又虛幻,兩種截然不同的特性被糅合到一起,呈現出虛假的現實。”


    他頓了頓,又說:“你知道[夾縫之冠]嗎?”


    芙羅拉一怔,隨即陷入迴憶與思考之中,她微微側過腦袋,目光閃爍了一會兒,然後用不太確定的語氣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一件上位聖物的名字。”


    李維斯不置可否地說:“雖然我們沒有合作關係,但是可以交換一下情報,這對雙方都有好處。”


    “你想知道什麽?”


    芙羅拉意識到李維斯似乎掌握了某些重要信息,不禁有些好奇他究竟經曆了什麽事情。


    “我進入厄澤的時間很短。”李維斯指了指袖子裏的沙漏,“對於關鍵線索之外的細節,我幾乎一無所知。”


    “也就是說,你掌握了關鍵線索。”芙羅拉挑了挑眉毛,她取下黑色麵紗,露出冷豔的麵容,“你明明沒有進入光柱,究竟是從哪裏得到這些信息?”


    李維斯淡淡說:“解謎遊戲而已,怎麽樣,你要交換嗎?”


    看著李維斯的深邃眼睛,芙羅拉愈發對他刮目相看起來。雖然初次見麵時她就知曉他的才學不凡,可之後的李維斯實在是帶給她太多的驚喜,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可是芙羅拉仔細想來,李維斯拒絕與自己合作,不正是因為瞧不起她嗎?


    開什麽玩笑,我可是虛無聖殿在物質位麵的代表者之一,竟會被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藐視?


    “從夾縫之冠開始吧。”芙羅拉壓抑住內心的異樣情緒和對他的惱火,“希望你能夠表現出一點紳士精神。”


    李維斯點點頭,率先說:“我從薩拉丁的留言中得知,姬陵正是依靠夾縫之冠才能建成,從而呈現出這種扭曲的鏡麵特質。”


    “薩拉丁的留言?你找到了這麽重要的線索?”芙羅拉忍不住露出驚訝的神色,李維斯在談話的一開始就給了她一個大意外。


    “輪到你了,隱秘女士。”李維斯不近人情地提醒說。


    芙羅拉清了清嗓子,說:“作為上位聖物,夾縫之冠從未出現在曆史上,也幾乎查閱不到關於它的記載,我所了解到的相關信息表明它擁有扭曲現實的能力——簡而言之,它可以無中生有,混淆是非。”


    兩人對視一眼,沉默了一會兒。沒過多久,李維斯若有所思地說:“如果記載屬實,以夾縫之冠為基礎,姬陵的黑白兩麵和厄澤中的人群都可以得到解釋。”


    芙羅拉對他的判斷表示認可,她思索著說:“更進一步去推測,那八尊雕像是否與夾縫之冠有關?”


    李維斯問:“你見過雕像上的哪些人?”


    “嘖嘖,我可是守秘人。”芙羅拉咬咬牙,說,“好吧,反正那也隻是我的意識倒影,破例告訴你也無妨。”


    她頓了頓,露出一絲心悸的神色:“紫色的身影是虛無聖殿的主人。”


    雖然對虛無聖殿沒有太多了解,但李維斯仍然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他注意到芙羅拉的話語細節,追問說:“等等,你剛才說追殺你的紫色身影是你的意識倒影?”


    “沒錯。”芙羅拉迴答說,“輪到你了。”


    李維斯沉思片刻,說:“我見到了疑似戈勒皇帝的人,他手持[山王劍],還有一個戈勒戰魔法師……此外就是我們都看見過的惡魔和輝煌公爵。”


    “山王劍……”芙羅拉皺起眉毛,“算上我沒遇見過的大魔導師魯道夫,厄澤中有這麽多聖者,這與預言不符。”


    李維斯問:“什麽預言?”


    芙羅拉猶豫了一下,說:“是從不會出錯的預言,預言的內容是,我將在姬陵遭遇三位聖者……但實際情況遠遠不止這個數目。”


    聖者可不是滿大街都能見到的過路貨色,整座斯洛姆城中的聖者加起來都沒有姬陵中出現的數量多,這是十分驚人的事實。


    “似乎可以理解為,他們不能算是預言中提及的聖者。”李維斯緩緩說,“如你剛剛所言,這些人都隻是意識倒影,我可以認為進入厄澤的隻有八個人嗎?”


    “你的意思是說,因為這八個人進入厄澤,才產生了八位意識倒影,然後引來雕像人物的追殺?”


    聽見李維斯的分析,芙羅拉的眼裏流露出一絲恍然之色。


    “沒錯,但進入厄澤的實際人數也許不止八人,比如說我就是利用天秤沙漏進去。”李維斯想起來戈勒人索恩,眼裏閃過一抹陰霾,“目前可以初步推測,從光柱走進去的人會產生意識倒影,被這些倒影列為第一追殺目標。”


    “現在你明白了嗎?為什麽我要阻止更多的人進入光柱。”芙羅拉瞥了一眼李維斯,沒好氣地說,“如果不是你來攪局,現在的情況也許會明朗很多。”


    李維斯沒有搭理芙羅拉,他轉身望向遠方的蒼白宮殿,還有那座下沉了一半的虛無之塔,陷入沉默之中。


    “不對勁。”李維斯搖了搖頭。


    芙羅拉走到他身邊,抬起頭看著他的側臉,問:“有什麽不對勁?”


    李維斯的黑眼睛裏倒映著廣袤的蒼白建築群,他平靜地眺望著這片奇妙風光,目光閃爍不定。


    “沒有主人的利劍能殺人嗎?”他忽然提出一個古怪的問題。


    芙羅拉說:“顯然不能,劍不過是兇器而已,怎麽會自己殺人?”


    李維斯點點頭,說:“所以,你認為夾縫之冠會自主扭曲現實嗎?”


    芙羅拉露出一絲異色,說:“不,這兩個問題並不等同……你說過,是薩拉丁利用夾縫之冠的力量建造出姬陵,它的使用者是薩拉丁。”


    “但薩拉丁沒說它會製造出厄澤的住民,還有那八道意識倒影。”李維斯淡淡說。


    思考著李維斯的話,芙羅拉越想越古怪,越想越心驚——確實,李維斯所說的話不無道理,可如果他的推測屬實,那就意味著當前他們所遭遇的一切都在某個人的掌控之中!


    那個人,就是製造出八尊雕像、製造出整座城中的居民的人,那個人就是夾縫之冠的主人!


    那個人會是誰?


    芙羅拉想起來厄澤人臉上詭異的笑容,還有那句“你來自哪裏”和“歡迎來到厄澤”……這些厄澤住民就是一雙雙眼睛,他們遊弋在黑色巨城中,機械地辨認出外來者的身份,然後引來外來者心中的恐懼倒影,予以抹殺。


    “寒霜之王。”李維斯忽然說出這個名字。


    芙羅拉從恐怖想象中迴過神來,問:“什麽?”


    “我看見希爾用殤觸中的龍魂迷惑了倒影,僥幸存活下來……這真的是僥幸嗎?”李維斯下意識伸出手指,捏住自己的下巴,喃喃說,“為什麽這些倒影會對寒霜之王的龍魂有反應呢?”


    他轉過身來,看向芙羅拉的眼睛,由於距離太近,芙羅拉忍不住退後了一步。


    “或許你不知道,薩拉丁為姬陵設置的規則是,一旦有聖者進入姬陵,寒霜之王就會蘇醒。”李維斯說,“但是到目前為止,我們都沒有見過這條巨龍。”


    芙羅拉低下頭,避開李維斯的目光,小聲說:“你說的話很奇怪,寒霜之王從未誕生過,不是嗎?”


    “姬陵中的寒霜之王不是正統意義上的龍族,我也不清楚它是什麽東西,但泰瑞拉這樣稱唿它。”李維斯眯起眼睛,“關於真實的寒霜之王,它的龍魂被注入下位聖物[殤觸],身體被分解出一部分,作為姬陵的入口,剩餘的死胚則成為封印泰瑞拉靈魂的龍蛋。”


    他頓了頓,說:“難道說……薩拉丁保留了一部分龍魂,用來守衛姬陵?沒錯,這就能夠解釋得通了。”


    寒霜之王,夾縫之冠,當王者戴上冠冕,必將掀起腥風血雨。


    李維斯拋下滿臉迷惑的芙羅拉,轉身走到屋頂邊緣,望向虛無之塔的方向。


    芙羅拉沒有聽明白他的話,她隻是伸手抓住左臂斷口,靜靜注視著李維斯的背影。這是她第一次與他人一同探索遺跡,也是最危險的一次……從某些方麵來說,這種感覺並不壞。


    麵對數不勝數的敵人,珍妮與傑克在黑色的街道上狼狽地飛掠而過,不斷有叉劍從暗中刺出、有匕首從背後捅來——二人在片刻不停的逃亡中累得精疲力盡,雖然驚險,卻還能勉力堅持。


    幸運的是,由於他們未曾通過光柱進入,所以並未有恐懼的倒影在第一時間降臨。


    飛行之間,兩隻舉著盾牌的小天使環繞在二人身側,抵擋著四麵八方的攻擊。氣喘籲籲的傑克咬牙對珍妮說:“如果我的魔力耗盡,你不要管我,自己逃命去吧!”


    “不,我不會丟下你的,傑克!”珍妮紅著眼圈說。


    眼看著二人就要飛過這條街道,忽然有一道寒意凜然的身影浮現於半空中。


    安娜?克莉斯特的左手握著一柄[女王之矛],右手提著[女王利劍],麵色凝重地望向對麵的綠袍身影。


    “凜冬閣下!”


    傑克驚喜地說。


    安娜側過腦袋看向傑克與珍妮,微微點頭致意。


    珍妮的臉上也露出如獲大赦般的笑容,可她看見不遠處的綠袍子男人之後,疑惑地拉了拉傑克的袖子,低聲說:“你看見了嗎,傑克?那個人長得好像魯道夫閣下……”


    “怎麽可能……等等,那個人真的是魯道夫閣下!”傑克仔細凝視著綠袍子男人的麵孔,忍不住露出驚疑之色,“凜冬閣下為什麽會與魯道夫閣下對峙?”


    安娜沒有時間理會身後的二人,因為她要麵對的不止是魯道夫。從剛才開始,她就察覺到有四股不同尋常的氣息正在向此處靠近,這種感應伴隨著強大的壓迫性,使她隱隱有些擔憂。


    魯道夫揮動起魔杖,魔杖頂端的大嘴巴吟唱著,隨著這道難聽的吟唱聲,凜冬聖女周圍驟然掀起綠色的寒風,風中閃爍著一枚綠色的透明雪花,雪花霍然綻放開來,爆發出強烈的寒氣。


    [安娜?克莉斯特的冬日禮花]並未能給凜冬聖女帶來太大的麻煩,她支起水晶之盾抵禦住寒霜的侵襲,右手指尖上環繞著一縷格外純淨的霜氣。


    這是釋放[絕對零度]所必需的極寒之氣,是她魔宮內僅有的一縷——安娜確信魯道夫無法複刻出這道凝聚著冰霜精華的寒氣,但她無法確定用何種方式去使用它才能一擊製勝。


    漫天的白色冰矛與綠色冰矛在空中激烈碰撞著,安娜與魯道夫毫不留情地施法對射,戰鬥在一時之間陷入了僵局。


    就在這時,一道紫色的光影從天邊掠向此處,眨眼間便來到凜冬聖女身前,並且毫不停留地一閃而過。


    晶瑩剔透的水晶之盾一分為二,化作兩片破碎的冰塊墜落下來,而安娜的身體也隨之分成兩截,緊接著化成一灘透明液體。


    “這是……”


    安娜從地麵上重聚出身體,皺眉看向半空中的紫色人影,從他的身上,她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同樣是虛無之力,安娜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道玫紅色的光影。


    傑克和珍妮也發現了虛無靈主的到來,雖然他們的實力差的遠,但好歹也是魔導師的水準,自然看出了紫色力量的可怕之處。


    “以堅固著稱的水晶之盾就像紙一樣……”傑克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這到底是什麽手段?”


    他剛剛說完這句話,身後忽然傳來爆響聲——破碎的牆壁間,一隻有著尖銳指甲的焦黑大手探出,將傑克的腦袋攥在掌心,一股濃鬱的地獄氣息從中傳來,金色的滾燙紋路爬到傑克的麵部和脖頸處,顯得猙獰而邪惡。


    “啊——”傑克發出淒慘的叫聲,連預先設置的反製魔法都沒能觸發,他的身體片片龜裂開來,化作一團燃燒的灰燼飄散在空氣中。


    珍妮的眼中倒映著那團金色的灰燼,她神情恐懼地尖叫起來,似乎不敢相信愛人在轉瞬之間化為飛灰。


    一條青色的蟒蛇忽然從半空中墜落,纏繞在珍妮身上,杯口粗細的蛇身強韌有力,將她的身體攪碎成數塊碎石。


    珍妮的身影從碎石間飛出,可她剛剛逃到半空中,卻發現體內的魔力竟所剩無幾,連漂浮術都難以維持。


    珍妮扭過頭來,驚恐地喊著:“不——”


    青色的能量箭矢從遠處極速射來,洞穿了她的腦袋。珍妮的屍體從半空中墜落在地,又被一柄燃燒重刀攔腰截成兩段,濺起一片淒豔的血花。


    眼見兩名宮廷魔法師瞬間斃命,安娜升起到半空中。望著已經出現的敵人,以及正要出現的敵人們,她攥緊拳頭,掌心的極寒之氣不安地翻卷起來。


    她周身的每一個方向都被堵截:高處飄浮的魯道夫,地上站著的惡魔與古斯塔夫大公,房頂上虎視眈眈的蛇發女妖,以及在紫色光影間的模糊身影。


    被五位聖者包圍,凜冬聖女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抬起手,攤開手掌,掌心的極寒之氣便像出籠之鳥一樣竄上高空,然後停留在某處旋轉起來——一道道霜白色的寒流被吸入其中,極寒之氣凝聚成一隻瘋狂湧動、盤旋的白色法球。


    安娜很清楚,隻有使用超越自身極限的力量,才有可能絕處逢生。


    魔法師是秩序的捍衛者與使用者,魔法即是秩序本身——但成為聖者以後,安娜才終於明白,原來禁咒便是打破秩序的魔法。


    就像能夠凍結時間的絕對零度,就像能夠摧毀一座城市的暴風雪。


    ……


    姬陵另一處,班尼迪克震驚地跪坐在地上,懷中捧著一顆腦袋,腦袋上的麵容美麗而堅毅,正是國王騎士哈麗雅特?洛佩茲。


    他的月白色長袍上沾滿血汙,可他根本不在乎,隻是緊緊抱著哈麗雅特的頭顱,雙目呆滯地望著數公尺外的無頭屍體,眼中一片空白。


    在他身體的前後方分別站著兩個男人,一人手持手半劍,另一人拄著大劍,分別是太陽之角康納琉斯與姓名不詳的戈勒皇帝。


    “對不起……哈麗雅特大人……”班尼迪克的眼眶泛紅,他痛心疾首地說,“沒有辦法替你收屍,我隻能帶著腦袋逃走了!”


    眼看著兩位聖者就要揮劍斬來,班尼迪克咬著牙吼出聲來——


    “就算隻有一顆腦袋,我也要帶著你迴到斯洛姆!”


    ……


    厄澤的公墓地穴附近,索恩的身體維持著青色虛影的靈魂狀態,在半空中飛掠。


    他的手中緊緊握著黑色立方體。


    在索恩身後,手持木杖的戈勒牧羊人踏著狂風追趕而來,擺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此時的厄澤城內,血腥的殺戮正在無聲展開,這座黑曜石之城已然化為一座殘酷的修羅場。


    姬陵外圍,掌控者大殿。


    蒼白色的大殿中,李維斯站在破碎的活體迷宮地圖前,取出手中的天秤沙漏,沉默不語。


    芙羅拉站在他身後,皺眉說:“你真的要這麽做嗎?你剛剛才說過,寒霜之王是薩拉丁留下來對付聖者的陷阱,它必然是十分危險的存在。”


    李維斯沒有直接迴應芙羅拉,而是摸了摸下巴,說:“你怎麽看待泰瑞拉身上的變化?”


    他終於還是提起這件事。


    芙羅拉猶豫了一下,自嘲似的笑著說:“顯然,她迴到了身體,但也忘記了我們……看來我沒辦法得知穹頂殿的秘密了。”


    李維斯搖了搖頭,說:“我不這麽認為。”


    他轉過身來,看著芙羅拉的眼睛,平靜地說:“泰瑞拉並沒有忘記我們,而是遇到了麻煩。”


    “你憑什麽這麽認為?”芙羅拉一怔,皺眉問。


    “因為她絕不可能認同這樣的結果。”李維斯一字一句地說,“也許她會對我們不屑一顧,但她不可能再以影王後的身份行動……她不是這樣的女人。”


    芙羅拉的眼神微微閃爍:“就算你不願意接受事實,可也無法說服自己吧?”


    “如果我是薩拉丁,想要在屍體上做手腳並不困難,更何況屍體中有一件上位聖物。”李維斯自顧自地說著,“以寒霜之王殘存的血肉為載體,泰瑞拉的靈魂狀態很弱小,她很有可能被龍心的意識吞噬。”


    “龍心中存在意識?”芙羅拉喃喃說,她倒無法否認這個猜測,因為上位聖物本就是詭異難測的存在。


    李維斯推測說:“或許是龍心在千年的時光中誕生了靈智,也有可能它本身就是薩拉丁設計的陷阱,用它來困住泰瑞拉的虛弱靈魂,從而賦予其違背本性的意誌。”


    芙羅拉咬著牙問:“就算你要解救泰瑞拉,但你打算怎麽做?”


    “很簡單,淨化和分離——將龍心取出她的體內。”李維斯攥緊袖子裏的黑色小瓶,麵無表情地說,“如果能自如使用夾縫之冠,我有把握在不傷害她的情況下做到這一點。”


    根據李維斯的推測,夾縫之冠在寒霜之王的手上。


    “說了這麽多,你還是打算要屠龍,而且是一頭持有夾縫之冠的巨龍。”芙羅拉深深吸了一口氣,她邁步向李維斯走近一步,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先不說你能不能做到,夾縫之冠本身的使用方法也是一個未知數,這樣做太冒險了。”


    李維斯沒有說話。


    芙羅拉凝視著那雙平靜的黑眸子,腦海中浮現出他曾喊出的話語——


    “難道你忘了我們的約定嗎?”


    “你忘了嗎?你不是任何人的王後!”


    “你是影之國的女王!”


    “我是你選擇的人!”


    眼神閃爍間,芙羅拉歎了一口氣,目光落在李維斯鮮血淋漓的右手上,那隻手掌曾被歡愉之刺洞穿。


    她微微一笑,輕聲說:“我知道了。”


    李維斯點點頭,淡淡說:“我沒辦法修複你的左手,而且你的起源力量也沒有剩下多少,所以你就留在這裏吧。”


    他頓了頓,又說:“別擔心,如果救出泰瑞拉,我會把穹頂殿的事情告訴你。”


    芙羅拉伸手抓住斷臂,挑了挑眉毛,說:“你是在嫌棄我拖後腿嗎?”


    “沒錯。”李維斯坦然說。


    芙羅拉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就算我受了傷,但也沒有你想象得那麽弱,奈文魔爾閣下。”


    李維斯翹起嘴角,說:“那你就自己想辦法進去吧。”


    他揚了揚手中的天秤沙漏,身影忽然消失在原地。


    “李維斯,你這個混蛋!”


    望著麵前的空氣,芙羅拉咬牙切齒地說。


    “別擔心,我不是來陪你了嗎,隱秘女士?”


    一個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還是說,應該稱你為芙羅拉女士?”


    芙羅拉轉過身來,眯起眼睛,指尖浮現出一道閃爍不定的玫紅光刃,光刃的色澤比往常要黯淡許多。


    布尼爾?朗站在掌控者大殿的入口處,他麵帶優雅的笑容,左手臂上爬起一道道黑色的猙獰血管,指尖刺出五根骨刺,手掌膨脹為數倍於原本的大小,看上去十分不協調。


    一股濃鬱的惡魔氣息從他的掌心溢出。


    (“在極北的冰原上,一群牧羊人過著如苦修士般的生活,他們身手矯健,力大無窮,並且能夠自如使用單係魔力。這些能夠與奧德利克魔法師對抗的魔力使用者被稱作戰魔法師。”——《大陸通史?中古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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