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禁咒[亞瑟?李斯特的蛇巢]是一條極其複雜並且陰損歹毒的高等魔法,李維斯第一次看見這條咒語的記載時是在紫羅蘭公會的圖書館裏。


    那本書是由大魔導師魯道夫編纂的《綠袍子新鮮把戲》,書中總結了近十年來最出色的高等魔法。李維斯對其中的兩條咒語印象深刻,其一是魯道夫改編的[絲萊雅?巴恩斯的迷你火線],其二就是劇毒之環的[蛇巢]。


    以毒氣為施法形態的動物係魔法並不多見,亞瑟?李斯特更是把毒氣魔法玩出了全新的高度:隻要吸入一絲蛇巢毒煙,中毒者的血管就會變異成細小的金鱗蛇,這種肉食性冷血動物會一點一點蠶食掉宿主的血肉,令人痛不欲生。


    此刻,看著全身血管鼓起的隱秘女士,李維斯隻能暗自慶幸這些黃色毒煙消散得很快,傳播力度和持續性都比較貧弱。


    他早先就注意到亞瑟?李斯特被擊穿大腦後,幾乎沒有多少血液流淌到地上……在混亂的戰局中,鮮血碎肉隨處可見,這個細節很容易被人忽視。


    [肉身重塑]最顯著的特點之一就是原地複原,施法過程低調且無聲,沒想到在特殊場合還有瞞天過海的妙用。


    “再次向你表達敬意,隱秘女士。”


    亞瑟彎腰從地上撿起被隱秘女士隨手丟棄的半截手臂,陰刻地笑了笑。


    “我很榮幸能夠殺你。”


    隱秘女士抬起右手,使勁抓住自己的胳膊,由於護腕被布尼爾打碎,她的整條左臂赤裸在外,光潔柔滑的肌膚下,一條條青筋猙獰凸起,歡快地蠕動著。


    亞瑟將斷臂放在自己的左手斷口處,吟唱了一條動物係高等魔法[接續斷肢],無數肉芽從傷口處探出,將手臂對接在胳膊上。沒過多久,他便嚐試著活動起手指。


    “我猜你一定很惱火,堂堂起源戰士卻要被魔導師殺死……不過你不用太不甘心,在劇毒麵前,聖者與凡人也沒有太大差別。”他麵無表情地說著,眼睛裏卻忍不住閃過一絲得意的神采。


    隱秘女士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她的黑色麵紗上方,那雙漂亮眼睛的旁邊也有細微的血管在蠕動,正如同她所中劇毒的名稱一樣——她的身體正在成為一座金鱗蛇巢。


    亞瑟抬起剛剛修複的斷臂,指尖對準隱秘女士的後背,冷冷說:“結束了,隱秘女士。”


    藤蔓迅速扭結成形,化作一根浸毒之矛射出,正當它流著紫色毒液的矛尖快要刺穿隱秘女士的胸口之時,她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見。


    亞瑟一怔,隨後皺緊眉頭,本就陰沉的麵容變得更加陰森可怖。


    李維斯冷眼看著這一幕發生,他早知道隱秘女士必然能夠用玫紅光圈脫身,但之後她能否解開蛇巢之毒就是另一碼事了。


    環視一圈周身的屍體與血跡,亞瑟向遠處的銀色姬點頭示意之後,轉身看向黑色鬥篷下的李維斯,沉聲說:“閣下不屬於奧德利克,看起來也不是戈勒人。”


    平視著亞瑟?李斯特,李維斯簡單迴應說:“你可以稱我為奈文魔爾。”


    “你能不理會他嗎?我不喜歡蛇以及一切長尾巴的東西。”泰瑞拉忽然插嘴說。


    李維斯扯了扯嘴角,沒有搭理泰瑞拉。


    亞瑟聽不見影王後的話,他眯眼看著李維斯,說:“我看見了你的手段,閣下是一位魔導師吧?你對奧德利克的宮廷魔法師似乎不夠尊重。”


    李維斯明白亞瑟指的是自己放置在阿切爾身上的寄生種子,但他對此沒有什麽好解釋的……此時他的主要精力不在麵前的劇毒之環身上,而是在準備另一件事。


    沉默了一會兒,他低聲笑著說:“你為什麽不問問阿西娜小姐的看法呢?”


    聽了奈文魔爾的迴答,亞瑟麵無表情地轉過身,看向遠處的阿切爾。


    街道遠處,阿切爾?布雷茲目睹了戰鬥的全程,她還沒有從激烈且混亂的交鋒場麵中迴過神來,直到奈文魔爾提及她的化名,她才有所反應。


    看著黑色鬥篷下的奈文魔爾,她隱隱感到一絲不對勁。作為一位大魔導師,奈文魔爾麵對隱秘女士的時候未免過於被動,基本上沒有展現出聖者位階的實力,這讓她對於奈文魔爾的真實位階有所懷疑。


    正當她打算指出奈文魔爾的身份之時,希爾忽然輕輕拉住了她。


    “別急。”銀色姬輕輕搖了搖頭,她的臉色仍是一貫的虛弱蒼白,眼神十分平靜。


    “希爾將軍……”阿切爾微微皺眉,有些猶豫。


    “我知道你對她有疑惑。”希爾低聲說,“但現在不是翻臉的時候。”


    她的銀發在風中飄蕩,淡藍色的眼珠凝望著神秘莫測的奈文魔爾,心中有一絲捉摸不定的預感——直覺告訴她,站在奈文魔爾的對立麵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莉安行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距離姬陵深處——巨大光柱隻剩下數十公尺遠。


    忽然之間,她感到一股微弱的虛空波動,視野之內盡是玫紅色的光芒。


    長年在風暴冰原的狩獵經驗使她的反應極為迅速,羊首木杖揮舞之間,她腳下的蒼白石板迅速裂開,碎石塊像有生命似的聚集在一處,將她的身軀承載而起,險之又險地躲過了玫紅光圈的炸裂。


    莉安握緊木杖,雖然沒有任何吟唱的痕跡,但她腳下的白石板儼然拚湊成了一條岩石巨蟒,載著她向光柱的方向蜿行突進。


    從那一片奧妙的玫紅光線之中,她能感受到極為危險的氣息和難以匹敵的力量,心中根本沒有戰鬥的念頭。


    “我必須進入姬陵深處!”


    她低聲說,語氣十分堅定。


    此時,玫紅光圈之中探出一隻纖細的手掌,那隻手掌看上去十分詭異,盡管每一根指頭都修長漂亮,但潔白的皮膚之下卻凸起細密的青筋,那些青筋如同活體般蠕動,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一道玫紅光矢從那隻手掌的掌心間射出,光矢在空氣中拖起一道纖長的光影,筆直刺向莉安的胸口。


    岩蟒仍在向著光柱衝刺,莉安在蟒首之上轉過身來,揮動木杖砸向光矢,羊首撞擊在玫紅光芒上。


    光矢被擋住卻沒有停下,而是發生了一次詭譎的折射,如霹靂般洞穿了莉安的肩膀。


    一縷鮮血拋灑在空氣中,莉安悶哼一聲,身體失去控製向後仰去,狼狽栽倒在蟒首之上。


    那隻手掌隻發出了一擊便無奈抽走,光圈閃爍了一下,化成無數碎光絲線消散在虛空中。


    莉安一手按著傷口,一手拄著羊首木杖,勉強從蟒首上坐起身來,眨眼之間便與岩蟒一同沒入光柱之中。


    一人一蟒剛剛進入光柱,岩蟒便失去了控製,散落成一大片碎石塊,莉安從半空中摔落下來,在石板地麵上滾了幾個圈。


    一片溫暖的夕陽之光落在她身上,她緩緩站起身來,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喧囂的街道,過往皆是衣著暴露、穿絲戴綢的異域人。人群在街道的中央讓出一大片空地,這幅場景令她的唿吸驟然停頓,近乎窒息——


    戈勒將軍多賽特麵對著她緩緩跪了下來,他的身軀已然魔化,一對滿是破洞的黑色翅膀無力垂落到地麵上,頭頂生出的兩根螺紋魔角被粗暴地折斷,而最令人驚駭的是他的胸口部位。


    一截大劍劍鋒從多賽特的胸口正中央透出,惡魔化的黑色血液一滴滴從劍尖上淌落。


    望著這柄令人生畏的大劍,以及握劍的魁梧男人,莉安的嘴唇微微顫抖,藍眼睛裏流露出混雜著震驚、恐懼和敬畏的情緒。


    “芒索陛下——”


    一條空蕩街道的中央,隱秘女士半蹲在石板上,低聲說:“又有一個人進入了姬陵深處……”


    隔空一擊未能得手,她也沒有餘力親身降臨。


    焦慮的神色從她臉上一閃而逝,此時她麵臨著萬蛇噬身的困境,每分每秒都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並且能清晰感受到體內變成金鱗蛇的血管數量正在快速增加。


    唯一的好消息是,她額前的“深淵之燈”已經熄滅。


    隱秘女士伸出手指,用玫紅光刃在左臂劃開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血快速淌出,殷紅的血水中裹夾著幾條扭曲的金色小蛇,它們掙紮著試圖鑽迴她的體內。


    忽然,一聲沉重而悠長的鍾鳴聲從光柱內響起,大地劇烈顫動起來。隱秘女士皺起眉頭,她很快就發現姬陵的本體正在寸寸撕裂,麵臨著瓦解的危機。


    “不能再等了。”


    她艱難地從腰間取下書本,果斷撕下一頁紙張,然後斷斷續續念誦起神秘的咒語。


    白紙飄浮在風中,有些困難地自我折疊,剛剛形成嘴的模樣就尖聲大叫起來:“三個問——該死,偉大的奧拉科感覺不太好!你的折紙手藝真差勁!”


    忍受著體內、耳邊的雙重折磨,隱秘女士急促地問:“怎樣才能解開蛇巢的毒?”


    白紙嘴巴快速煽動起來:“蠢貨,你認為低等生物能在虛空中存活嗎?”


    它剛剛罵完就開始慘叫起來,嘴巴被突然燃起的火苗燒掉了一小截。


    隱秘女士露出一絲恍然的神色,但她意識到還有兩次提問的機會,連忙開口說:“第二個問題,姬陵深處的具體危險是什麽?”


    “我不明白‘具體’這個詞語,是你創造的嗎?”奧拉科嚷嚷起來,“你最不想麵對的家夥是誰?該死,我是不是說得太‘具體’了?啊——”


    火焰又燒掉它的三分之一張嘴,奧拉科的慘叫變得有氣無力。


    “最後一個問題,最後一個問題是……我想知道,姬陵中不屬於奧德利克與戈勒的探索者有哪些?”


    隱秘女士猶豫了一下,決定提出這個令她難以把握的問題。雖然不能確定這一提問是否有價值,但她隱隱察覺到也許自己並非唯一的中立人物。


    比如說那個黑鬥篷魔法師,她的身份非常值得懷疑……


    奧拉科含糊地吐出一個一個單詞:“你自己……你認識的人……姬陵……的主人……”


    三個人?


    隱秘女士有些意外,但奧拉科已經化成一堆灰燼飄散於空氣中。


    沒時間往深處想,她必須先解決蛇巢的問題。她伸出食指,在半空中畫出一道暗粉光圈,與此同時,她的眉心亮起一個神秘的玫紅色符號:


    一根弧度鋒銳的線條勾勒出水滴形狀,水滴中央包裹著一個圓點,分別象征著守護秘密的劍尖和被隱藏的秘密——這是虛無聖殿的標誌。


    沒用多久,玫紅色光圈成形,它飄浮於半空中,光圈內是一片混亂、靜謐又遵從著奇特諧律的深藍星海。


    隱秘女士勾起食指抵在眉心的玫紅符號上,然後躍入光圈另一側的虛無星海之中。


    她的軀體結合了與虛空相關的起源力量,能夠在空間亂流中短暫存在,但她體內的金鱗蛇卻無法在虛無中維持物質形態。


    第一個問題解決了。


    望著正在激鬥的奈文魔爾與亞瑟?李斯特,阿切爾的內心充滿了糾結。


    “阿西娜,我明白你在想什麽。”


    希爾看了一眼阿切爾,平靜地說:“你必須弄明白,就算奈文魔爾是不可信的合作對象,但劇毒之環也絕對不是我們的同夥。”


    阿切爾默認了希爾的說法,正如銀色姬所說,她們二人身上肩負的使命就連奧德利克一方的幾位領隊人也並不知曉。


    不僅如此,就連希爾也不知道“阿西娜”的真實身份是公爵之女阿切爾?布雷茲。


    “可是我們必須要和奈文魔爾合作嗎?”阿切爾咬咬牙,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希爾拄著龍角弓,半蹲在地上,有些疲憊地說:“目前來看,背叛她可能會引起更糟的結果,姬陵比想象中還要危險,我們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頓了頓,說:“不管她的真正目的如何,我們先擦亮眼睛看看她的真實位階是否達到了聖者。”


    就在此時,大地忽然震動起來,街道兩旁的建築屋簷上落下了大片的灰塵。


    一聲清晰、沉重的鍾鳴聲自光柱中傳出,響徹姬陵的每一個角落。


    亞瑟?李斯特和奈文魔爾同時停止了移動,兩人飄浮在半空中,不約而同向著遠處看去。


    姬陵最外圍的建築似乎在緩緩消失。


    李維斯盯著天邊漸漸下沉的虛無之塔,神情微微變幻。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姬陵的外圍部分會逐漸跌入虛空……你還打算和我浪費時間嗎,劇毒閣下?”李維斯轉頭看向亞瑟,嗓音低沉。


    他的周身懸浮著一大堆防禦魔法,各種中、高等法術層出不窮:[水晶之盾]、[九重守護]、[漣漪之盾]和[閃電護罩]等等……


    一直在單方麵進攻的亞瑟沉默了一會兒,擊倒奈文魔爾確實比他想象中還要困難,無論是毒氣、食人花或是其它陰險手段都沒能在她身上取得顯著效果。對於是否要繼續戰鬥下去,他的態度也變得有些猶豫。


    “你在等什麽,李維斯?”泰瑞拉低聲問。


    “等我自己,還有隱秘女士。”李維斯注視著不遠處的亞瑟,悄然開啟了真空匣子,“聖者可不會那麽簡單就死掉,我想她隨時都有辦法迴到這裏……不解決掉她,就算殺死劇毒之環也沒法進入光柱。”


    “等你能打敗那條毒蛇再說吧。”泰瑞拉嗤笑著說,“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不打算進入光柱。”


    “沒錯,我確實說過。”李維斯的嘴角微微翹起,“但你沒有告訴我姬陵會崩塌。”


    泰瑞拉不置可否笑了笑,說:“我怎麽會知道。”


    亞瑟?李斯特似乎做出了決定,他望向奈文魔爾,忽然陰沉地笑了起來。


    “看來現在不是深入交流的時候。”他說,“但我還是很好奇,你究竟是用什麽方法橫渡虛空、進入姬陵……在陵寢深處,我會再來找你弄明白這個問題。”


    李維斯笑了起來,說:“你覺得事情會這麽容易嗎?”


    “我很讚同她的觀點。”


    一個低沉女聲傳來,亞瑟的表情瞬間凝固,隨後變得既陰沉又心悸。


    玫紅色的奧妙光圈綻開,隱秘女士重新迴到這條街道上。


    “請你們抓緊時間去死吧。”她的黑紗之上,冷豔的雙眸裏蘊藏著毫不掩飾的殺意,“帶著隻屬於聖殿的秘密。”


    看著殺氣衝天的隱秘女士,李維斯竟荒謬地感到一絲巧合——巧合之處便在於他剛好完成了最後的解析,並且為她準備了一份大禮。


    (“在成為戈勒開國皇帝之前,芒索曾是薩拉丁麾下的一名將軍,也是[王者騎士團]的重要一員,他的名字‘芒索’作為後世每一代戈勒皇帝的姓氏流傳至今。”——《大陸通史?元前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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