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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皇帝在安聖宮裏坐下,他身上的明黃色龍袍已經被汗水打濕了,他心裏不滿祖宗的規矩,心想他是皇帝為什麽還沒有一般農夫那樣的自由,赤著膀子去上朝。


    皇帝抬著手,任由宮女們為他更衣,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今日這些宮女,都是新麵孔,皇帝心下感慨,莫非長公主這麽快就動手了?心中想著,他麵色卻是不變,向一旁的小陸子問道:“小陸子,怎的身邊侍候的人都變了生麵孔。”


    那小陸子在屋裏待了好一會兒了,竟然沒有一點聲響,活像一隻貓。他聽了皇帝的話,道:“迴皇上,是許德,聽說皇帝從內務府撥款犒賞前線軍士,替皇帝送來了一批宮女,說是答謝君恩。”


    “答謝君恩?”皇帝笑了,緊了緊常服的袖口:“他想我開始愛惜名聲了,多派些人盯著朕罷了。你們說是不是。”他向那幾個宮女發問。


    幾個宮女沒有迴答他,隻是全部跪了下去,皇帝算是自討沒趣,讓幾個宮女退了下去。


    他走了幾步,在書案邊的冰鑒旁坐下,小陸子見狀,為皇帝取出冰鑒裏早就準備好的果子,還替皇帝拿來了那本曆經磨難的《高祖治言》。


    皇帝在那金碟中挑挑揀揀,最後拿了一塊香瓜,就用手放進嘴裏,那香瓜的汁水透過口腔,傳入身體,皇帝的心思瞬間清醒不少。


    他沒有再去拿第二塊香瓜,而是翻開了那本《高祖治言》,昨日散朝後,皇帝也是這樣,開始仔仔細細地研究起那本《高祖治言》,身上的那點少年習氣算是徹底退幹淨了。沒人知道長公主和皇帝說了什麽,隻是高力士見了皇帝的樣子,竟然老淚縱橫,也不顧那幾個侍衛還在身旁,就說:“天佑大漢。”


    皇帝接著昨日的進度,看了沒幾行,一行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閹宦之人,為奴尚可,不能與行。皇帝仔細地琢磨了一下這句話的意思,笑了笑,正當他準備繼續往下看的時候,忽然想起那高力士,今日可是一眼也沒看見。


    他抬頭向一旁侍立的小陸子問道:“大伴今日怎的沒有到安聖宮來。”


    “迴皇上,興許是天氣太熱,高公公前日還曬了一中午的太陽,昨日上午高公公來見過皇上以後就病倒了。”


    “病倒了?可傳太醫去看過了?”皇帝從書中挪開眼神,看著小陸子那幹瘦的臉頰。


    “皇上,高公公畢竟不是您這樣的萬金之體,哪有用太醫的福氣,不過是派小太監去太醫院拿了兩劑藥,早間聽跟在高公公身邊的小太監祿喜說,高公公已經能下床。”


    皇帝點頭,又繼續看那本枯燥無味的《高祖治言》,下意識地皇帝伸手去拿金碟中的瓜果,小陸子見狀把金碟往前挪了挪,皇帝碰了碰荔枝,小陸子趕忙幫他剝好,皇帝接過,眼看著要遞到嘴邊了,卻又放了下來,那荔枝晶瑩剔透,在皇帝手中顯得可愛萬分。


    皇帝歎了口氣:“大伴在的話,一定勸朕熱天喝熱茶,貪涼傷身。”說完,把那荔枝放迴了金碟中。


    小陸子本來已經在替皇帝剝第二顆荔枝了,聽了皇帝的話,悄悄地把剝了一半的荔枝也放迴了金碟裏,朗聲道:“來人!上茶!”聞言,在門邊候著的宮女退出去一個,是去端茶了。這一切看似平常,卻沒人注意到小陸子的嘴角不經意地抽了抽,不知是什麽意思。


    這個時候,許德也剛剛迴府,一下馬車,管家許昌討好地迎了上來,給許德遞上一塊毛巾,許德接了毛巾,一邊擦去臉上的汗,一邊往裏走,問道:“太醫院的人來了沒有。”


    “迴王爺,太醫院的張太醫已經到了,那郭儀同我說張太醫是您請來給王妃診治的,我便把他安在前廳裏飲茶。”


    “嗯。”許德點點頭:“我先去更衣見王妃,一會兒再傳那張太醫。記得給人家端一冰鑒去,這賊老天,毒得很。”許昌答應了便趕忙去安排,許德則直接往王府後邊兒走去。


    待許德換下朝服,穿上一身常服,頓時感覺人清爽不少,向身邊的侍女問道:“王妃今日何時起的。”


    “迴王爺,王爺上朝不久,王妃就起了,也不要人服侍梳洗,一直待在千葉軒裏看戲折子。”


    “早上可吃了東西。”


    “景芝姐姐端了一些果脯和燕窩粥過去,王妃吃了一點,便不再吃了。”


    許德點點頭,一直到千葉軒門口,才讓兩個侍女候著,自己推門進了千葉軒。


    許琉璃竟然也在這裏,坐在王妃身邊看戲折子,看見許德進來,笑著喊了聲爹爹。許德點頭,道:“一早又來煩你娘,整日就知道看戲折子,都到了嫁人的年紀了,也不知道練練女紅。”


    許琉璃語塞,這兩年上王府向許德求親的人可是把王府的門檻都踏破了,前些日子,就連禦家的管家也悄悄上門來。


    不過王妃想要琉璃找一個自己喜歡的如意郎君,這才把這些婚事一一推了。許琉璃眼看著過了年就雙十了,雙十還沒嫁人的女子在大漢可是少數。此刻聽許德這麽一提,臉色就紅了:“娘還不是整日拿著戲折子看個不停,爹爹怎的不去說我娘。”


    “你能和你娘比嗎?你娘的孩兒都快二十了。”


    “我去監督由兒讀書,爹爹,娘,女兒告退。”許琉璃終於招架不住,退了出去。


    看著琉璃那急促的步子,王妃開口了:“你去調笑她幹嘛,女孩子臉皮薄。”


    “不去管她,反倒是你的身子好些沒有。”


    “還是那樣,渾身都沒有力氣,今早讀戲折子,有琉璃陪著竟然還差點打瞌睡。”


    許德在心底暗暗揣測著郭儀那摸不著頭腦的解夢,看了看屋裏沒人,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這月事可還正常?”


    “王爺問這個幹嗎?”王妃臉色紅了,和琉璃看上去竟然有幾分相似。


    “我叫了太醫來,一會兒你還得答他。”


    “我不過是夏天倦怠了些,何至於把太醫叫到府上來,你嫌自己名聲不夠臭嗎?”王妃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動。


    “人已經在前廳裏了,就讓他號號脈,要不然不僅你,我晚上也睡不踏實。”


    王妃看著許德的眼睛,笑了:“那便聽你的罷。”


    隨即,就是好幾個侍女進屋來替王妃梳洗更衣,甚至還把許德趕出了千葉軒。


    許德在門外等了約莫一炷香時間,終於覺得有些不耐煩,問道:“還沒好嗎?”


    “王爺再等等,王妃還想描個眉。”景芝的聲音還是那樣平靜,無視了許德聲音裏的那一絲火氣。


    “號個脈罷了,又不出門,何須描眉啊。”許德皺著眉,在千葉軒外踱步,又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那門終於開了,王妃雖然還是常服,但是這一身水綠色的長裙比起剛剛那身鵝黃色的顯得多了些精神,人看上去似乎也沒那麽倦怠了。


    “走吧。”王妃走到許德身邊,對許德開口。


    許德看著她精致的眉眼,那一絲被天氣帶來的火氣融化在她的煙波裏,滅得徹底。


    “咱們直接去碧苑裏,”許德看了一眼跟在王妃身後的景芝,道:“景芝,你去前廳將張太醫帶過來。”


    “是。”景芝往前廳去了,而許德則帶著王妃直接迴了碧苑,這碧苑,就是許德和王妃平常居住的地方了,碧苑後邊兒是侯月閣和落星閣,是許由和許琉璃居住的地方。


    許德和王妃剛剛在碧苑的茶室中坐了,景芝便帶著張太醫過來了,那張太醫是一個幹瘦的小老頭,看上去恐怕七十多了。


    張太醫看見許德和王妃,納頭便拜:“臣太醫院太醫張思鵬拜見王爺王妃。”


    “起來吧,張太醫還請坐下。”


    “謝王爺。”那張太醫謝過許德後,便在王妃對麵坐下了,開口道:“許管家同老朽說是王妃身體抱恙?”


    “是,麻煩張太醫了。”


    那張太醫手腳也麻利,從隨身的藥箱裏拿出一個脈枕放在那茶案上,王妃把雪白的手臂放了上去。


    張太醫把手搭在了王妃的手腕上,一邊眯著眼去感受脈搏,一邊問道:“王妃最近身體有何異樣。”


    “異樣嘛,就是老犯困,還沒有胃口。”王妃還沒開口,許德搶在前麵答了。


    “王妃最近的飲食清淡嗎?”


    “王妃最近一直是在喝粥的,油膩的東西一點兒都沒沾。”答這話的是景芝。


    張太醫聽了點點頭,閉著眼不再說話,隻是那青筋環繞的手還穩定地搭在王妃手腕上。


    正當許德以為這老貨睡著了的時候,張太醫睜眼了,道:“王妃,近來月事可還正常。”


    “已經遲了好幾日了。”王妃說這話時臉色悄悄紅了。


    “那便是了,”張太醫拿起那隻幹瘦的手,示意王妃結束了,起身向許德行禮“王爺,依老朽之見,王妃是有喜了。”


    整個茶室裏突然安靜下來,落針可聞,王妃是一臉的不可思議,而許德則臉色通紅,胡須微微顫抖。


    “有喜了?”景芝手中的茶壺輕輕地隨著手抖動,她第一個出聲向張太醫詢問。


    “應當是有喜了,隻是腹中胎兒尚小,脈象並不穩定,所以老朽剛剛才多確認了一會兒。”


    “我以前也有月事推後的情況,會不會有錯啊。”王妃站起身來,看向許德,她生過兩個孩子了,身體這些變化她興許該早些反應過來的。


    “王妃若是不相信,七日後老朽可再上門為王妃號一次脈,那時,脈象應當也穩定下來了。”那張太醫已經站了起來,收拾了藥箱。


    “那便麻煩張太醫了。”許德心情大好,還想要送張太醫出門。


    “王爺止步,老朽能記得路。七日後,老朽再上門來為王妃號脈。”說完,便轉身退出茶室,順著來時路退了迴去。


    “景芝,快去送送張太醫,封個大紅包。”許德這才想起忘了給張太醫封紅包。


    景芝聽了,向前廳追去。


    許德轉過身來,緊緊握住王妃的手,王妃甚至能感到許德的手,這雙不知取了多少人項上人頭的大手在微微顫抖。


    “夫人,來,坐下。”許德那不苟言笑的臉上竟然泛濫起笑容。


    “說不定是誤診呢,王爺可別高興太早了。”雖是這樣說著,但是王妃還是讓許德牽著,坐了下來。


    “沒想到我許德到老來還能再添子嗣。”許德明顯答非所問。


    王妃看了許德那難得一見的傻笑,也笑了,道:“王爺不老,白頭發都還沒幾根。”許德雖然五十有九了,但是頭上卻沒幾根白頭發,身體除了冬天咳嗽的毛病外,也一直不錯,甚至有人笑許德是烏頭公相。


    這時,前廳裏聽說了這事兒的許昌急匆匆地跑了來,向許德賀喜。許德笑道:“你算機靈的,今年府上所有人錢發雙份,新衣三件,為我孩兒衝喜。”


    “謝王爺。”茶室裏的下人聽了許德的話都跪下來磕頭。


    “若是下次張太醫再來說是誤診呢。”王妃似笑非笑地看著許德。


    “那本王便砍了他的腦袋。”許德說著取人性命的話,臉上的笑容卻絲毫沒有收斂。


    王妃看著許德的笑臉,仿佛看見自己在西安城門前下馬車,第一眼瞧見他時,他臉上那種大業終成的笑容。


    僅僅一個下午,王妃懷孕的事傳遍了秦王府,到了晚上,就傳遍了整座天京城。


    入夜,由北向南穿城而過的天京河上畫舫不斷,琴瑟之聲傳出老遠,包裹著城牆上守夜士兵的美夢,那若隱若現的歌聲不知道叩響了誰的心門。這樣繁華美好的盛景惹人沉醉,卻不知這大漢已如那天京河般,看似平靜,暗流湧動,在夏日炎熱的風中,偽裝出一派欣欣向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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