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的暖陽斜射而下,將地麵上的影子逐漸拉長。一朵殘雲就在其身邊,半遮不遮,在它的作用下,街道上別墅的殘影半亮不亮。


    站在原地愣了許久,雙腿之下的影子慢慢跑出來,唐釋像一根電線杆一樣一動不動,任由微風將手上的紅色氣球吹來吹去。


    直到前麵的小女孩跑入被白雲遮擋的陰涼處,拐了個彎,進了自己的家門,他才迴過神來,想到要弄清楚她的身份。


    雙眸一閃,把手伸向前方,嘴唇微動,想要喊出名字,但卻一時想不起來,隻能對著麵前的空氣,無奈地歎了一聲。


    輕輕往下拉,把紅色氣球拖至跟前,仔細地瞧了瞧,迴憶著剛才小女孩媽媽對她的唿喚。


    “萱萱?不會是林夢萱吧!”輕聲念叨,唐釋頓時瞳孔放大,剛才的聲音仔細想來也是格外的熟悉,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難不成……真是她?


    想到這裏,唐釋便加快腳步,朝小女孩離去的方向跑去。


    這裏的別墅都長得差不多,迴頭打量了一下,想找一個人來問問,可路上連個人影都沒有。


    白雲已經移開,陽光將這一片陰暗映射的格外明亮,唐釋的影子被深深地刻在地板之上。


    清風搖曳著道路兩旁的小樹,那細細的長葉如同茂密的頭發,富有節拍地賣弄優美的舞姿。


    雙手撐在膝蓋上,彎著腰,唐釋轉頭瞥了一眼頭頂熱辣的太陽,皺起眉頭,深感著紫外線的猛烈。


    正當他快要放棄時,忽然聽到右邊的房子裏傳來母女倆對話的聲音,這與剛才聽到的如出一轍。


    頓時喜出望外,挺了挺身軀,唐釋的嘴角掛上了微笑。邁著輕盈的腳步,緩緩接近……


    可在走近圍欄時,不由得身子一顫,腦海中的思緒一下子紊亂了起來。那往日和陳菲雅親昵的畫麵一幕幕浮現在眼前,一切就好像發生在昨天,似乎陳菲雅的離開隻是昨晚的事。


    眼眶裏逐漸堆積淚水,仰起頭,盡力不讓它們隨意掉落。所有的迴憶就像一塊塊沉重的石頭,不斷地堆疊在他的胸膛,越發富有重量。


    嚴重時,會將他壓得喘不過氣,這也就是為什麽,這麽多年來他都選擇逃避的原因。


    而隻要再往前一步,從遮擋視線的小樹後把頭探出,就能再次見到這個讓他朝思暮想的人,以及所有的真相。


    可這堅實的一步,卻需要極大的勇氣,唐釋在這一刻遲遲未能抉擇。


    就在他糾結如何與陳菲雅打招唿時,別墅的門輕輕打開,一個人影從裏麵走了出來。


    怕被認出來,他將頭別了過去,對著小樹的枝葉假裝認真地端詳,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專門過來維護城市綠化呢!


    拉開圍欄的門,女人隨意地瞥了他一眼,沒過多留意,將手上的垃圾放入垃圾箱後,便進了自己的家門。


    快步從小樹後走出,站在圍欄外,凝望著她的背影,在其開門時不經意間顯露的側臉來看,此人並不是陳菲雅。


    緩緩地鬆了一口氣,唐釋懸著的心又放了下去,好像沒有見到曾經的摯愛,他反而感到有些輕鬆。


    不知道為什麽,這種矛盾的心理一直流轉在胸口,或許是因為害怕接受真相吧!因此在關鍵時刻才選擇了退縮。


    可能是我自己多想了吧,她怎麽可能住在這裏呢?這是哪裏我都不知道……我最近這是怎麽了?


    在心裏默默地問了自己一遍,唐釋無奈的轉頭,遠離那個自己不想觸碰的區域。


    卻在轉頭的刹那,見到了一個最為熟悉的人。那人雖說臉上不再青澀,但其嬌美的麵容卻是未曾改變。


    兩人四目相對,許久許久……


    清風在兩人的中間來迴徘徊,不願離去,將他們的頭發隨意擺弄,可卻無人在意。


    兩人就像被固定在那裏一樣,紋絲未動,隻有眼眶中的淚水在不停地堆疊,似乎下一秒便要傾瀉而出。


    那張麵孔太熟悉了,哪怕是隔了十年唐釋也未曾忘記過分毫。嘴唇輕輕地顫了顫,想要說些什麽,可卻無從說起。


    深情、留戀、恐懼、無奈、憤恨、懊悔……所有的情緒都堆疊在一起,鋪滿了他的整張臉龐。


    對麵的陳菲雅也並沒有說話,除了短暫的訝異外,那份曾經的深情已然變得淡薄了許多。


    微微揚起嘴角,對著他輕點了一下頭,陳菲雅隨後很陌生地迴避了他的目光。


    “媽媽,你不是要給我打飯嗎?”從身後的門跑了出來,林夢萱一把抓住了陳菲雅的手,搖來搖去,滿臉興奮,她燦爛的笑容從未多加掩飾。


    “好,媽媽這就給你打飯,貪吃的小懶豬!”俯下身來,輕輕捏著林夢萱稚嫩的臉蛋,陳菲雅露出了甜美的笑容,仿佛這一刻的她才是最幸福的。


    “誒……叔叔,您怎麽來了?”與媽媽對笑的過程中,不經意間瞥見了唐釋,林夢萱一臉好奇。


    “哦……叔叔是來謝謝你送的氣球的!”將所有的心緒壓了下去,唐釋擠出了一個僵硬的笑。


    這一刻的他看起來無比的委屈,卻又不得不以微笑麵對。


    “不客氣,叔叔!拜拜……”對著他揮了揮手,林夢萱拽起媽媽的手,走進了家門。


    一臉疑惑,陳菲雅來不及詢問他們是怎麽認識的,就這樣被她拽了進去,期間曾迴頭偷偷瞥了一眼。


    在那小手拉大手的瞬間,陳菲雅的無名指上有一個昂貴的戒指,一切的答案不言而喻。


    原本還抱有希望,可在瞥見她手上的戒指時,唐釋那顆炙熱的心瞬間被冰封,而後碎裂開來。


    就像他的世界觀一樣,在這一刻全部崩塌,所有迴憶裏的美好正在不斷破裂,再沒有複原的可能。


    清風還在周邊盤桓,將頭頂上的紅色氣球來迴吹拂,在房門關上時,它也隨之脫手,飄向遙遠的天際。


    我到底在想些什麽呢?在心底默默地責怪自己最後一遍,唐釋抬手輕輕擦拭了一下臉頰上的淚水,隨後轉身,邁著凝重的步伐離開。


    身軀如木偶,眼神茫然,不知道下一步該往哪裏走,隻覺得自己走了許久,至於來到了哪裏,這個已經不重要了。


    忽然一輛摩托從身邊一閃而過,帶起的風流將他的身軀晃動了一下,那人大喊:“不要命了,過馬路不看紅燈的嗎?”


    這才發覺,原來自己正處在馬路中間,周圍的車輛一直按著喇叭來迴穿梭,原本有序的車流因唐釋的貿然闖入變得極為混亂。


    麵對在自己身邊極速穿梭的車流,唐釋不免有些慌張,下意識地用手擋在眼角。想要快速地走到對麵去,可來迴的車輛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現在的他可謂是騎虎難下,進退兩難……


    猶豫不決時,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大喇叭,迴頭看去,隻見一輛紅色的大卡車正麵飛馳而來。


    下一刻,隻聽到耳邊傳來砰的一聲,整個身軀便輕盈地往後翻飛而去,落地時摩擦了一段很長的距離,方才停止。


    我這是被……車撞了嗎?心中一念,隨即整個世界都變得陰暗了下來。


    天空中的雲團翻轉得格外厲害,白色的閃電穿梭其中,時不時會將那深沉的夜空劈開。周圍陰風陣陣,死亡的氣息充斥著整片空間。


    站在懸崖邊,向下眺望,那湧動的血河上漂浮著腐爛的屍體,臭氣熏天。血河的深處一團巨大的黑色旋渦劇烈翻滾,從其中跳出許多被黑煙侵蝕的骷髏。


    它們你追我趕,踩著對方的骨頭往懸崖上爬,一邊掙紮一邊撕咬,都張大嘴巴露出鋒利的牙齒,向唐釋衝來,好像許久沒有見到過活人一樣。


    在它們眼中,唐釋就是那一塊肥肉,誰先搶到就是誰的。


    “這是什麽地方?”雙眸一閃,不自覺地往後退了退,唐釋顫抖著身軀。


    把手舉在眼前,在握緊拳頭的刹那,想要調取靈力,可卻發現體內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現在的他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


    嚐試了兩次,依舊沒用……


    習慣了用靈力解決所有突發的事件,突然失去了它,唐釋內心的恐懼一下子被推到了頂峰。


    不敢再往懸崖下看,連忙想要跑開,可在轉身時,卻被人用雙手將其推下山崖。


    在空中翻身時,他滿麵驚恐,一臉不可思議地望向懸崖邊的陳菲雅。她正捂著嘴笑,那笑聲越來越大,響徹整片天地。


    在見到唐釋迎空墜落後,岩石邊上的眾多骷髏便跳向空中,朝他抓來,齜牙咧嘴,想要啃食他身上的每一塊肉。


    難道我……就要死了嗎?這是在眾多骷髏撲來前的最後一個念頭,隨後他便緩緩閉上了雙目。


    兩顆熱淚隨之脫離眼眶,飛灑在天空中,倒映出最為恐怖的一幕。


    一群骷髏密密麻麻地纏在他的身上,一起掉入了紅河之中,隻聽得砰的一聲,撞出了高聳的水花。


    馬路上,紅色大卡車在路麵擦出了四條黑色的印記,而它的前方是一條鮮紅的血液,傾瀉在道路中間。


    唐釋就在血液的最前麵躺著,一動未動,遠處的清風搖擺著他的頭發,將其打亂。


    在出現事故時,原本的車流已然變得混亂不堪,追尾的追尾,相撞的相撞。若是他還清醒時,定然又會為這般慘狀懊悔不已。


    大卡車司機推門而下,緩步走到他的跟前,用著顫抖的手輕輕撫了一下脖子,發現沒有了脈搏,隨即被嚇得癱倒在地,神色慌張地重複著:“我撞死人了,我撞死人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們紛紛掏出手機記錄下這悲慘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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