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你們二人能和平相處,和睦共事,那就再好不過了。”


    陳婉說到此處,語氣微微一頓,才繼續說道:


    “我今日過來,其實還有一事。之前,是我考慮不周,太傅每日忙於政事,常常披星戴月而歸,而大廚房又離得甚遠,難免會有諸多不便之處。


    我已經讓管家在這小院裏另辟了一間小廚房,以後太傅大人若迴來得晚了,也能替他準備些簡便可口的吃食,不至於讓他餓著肚子。


    素溪,你既已是太傅的人了,這管理小廚房的重任,就暫且交由你來承擔吧。你意下如何?”


    素溪聞言,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與喜悅,她沒想到,這一推搡之間,竟然能得來這樣一份差事。


    這意味著,往後她再也不用辛辛苦苦跑去大廚房拿吃食了,更重要的是,這小廚房由她來管理,那娘親之前提到的計劃,豈不是更加容易實施了?


    想到這裏,素溪的臉上瞬間綻放出了燦爛的笑容,剛剛心中的不甘和委屈早已煙消雲散。


    她利落地朝著陳婉行了一禮,聲音中帶著一絲真誠:“謝過大夫人,我定不會辜負大夫人的期望,一定會盡心盡力管好這小廚房,讓太傅大人滿意。”


    陳婉見她十分自然地接受了“你既已是太傅的人了”這句話,心中閃過一絲了然和難過,但她將情緒掩飾得很好。


    “那就再好不過了。按理說,這些話本不該由我來說,可是府上沒有長輩在,我就暫且越俎代庖,多嘴幾句吧。


    素溪,你也知道,太傅大人性情端方肅正,性子嘛,確實有些……清冷,不太容易接近。你平日裏要多辛苦些,多體諒他的不易,用心去照顧他……”


    陳婉越說聲音就越低,每吐出一句話,心就像被針紮一樣更加痛上幾分,她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卻難以掩飾其中的苦澀。


    於是,她慢慢將眼神從素溪的臉上移開,朝著遠處望去,仿佛這樣就能讓心中的痛苦隨風飄散一般。


    然而,她卻沒有察覺到,在她的身後,梁思轍那高大的身影正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靠近。


    素溪眼角的餘光不經意間瞥見了梁思轍的身影,心中猛地一緊,可她卻不知道出於什麽樣的目的,選擇了沉默,沒有出聲提醒陳婉。


    “你放心,你雖然現在還沒有名分,但是梁府不會虧待你的,”


    陳婉繼續說道,聲音裏帶著一絲堅定,“從明日起,你的月例便比照姨娘來吧。改日,我會和太傅說……”


    正當陳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訴說著對素溪未來的安排時,一道冷淡至極,又飽含壓迫感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響,“嫂嫂要和我說什麽?”


    梁思轍麵色緊繃,如同寒冰一般,渾身散發著濃鬱到極致的冰冷氣息。


    他緊緊盯著陳婉的背影,眼神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有不解,有憤怒,更多的則是痛楚。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每一個字都重重砸在陳婉的心上,讓她瞬間僵住了身子。


    過了好一會兒,陳婉才緩和過來,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著自己紊亂的唿吸,勉強扯出一抹笑容,緩緩轉過身來。


    然而,她的目光卻不敢與梁思轍直接對視,隻是虛虛地落在了他的下巴處,仿佛這樣就能避開那股讓她心悸的眼神。


    “小叔迴來的正好,我正說到找你商議素溪的事兒呢。”


    “如今素溪既然已經是小叔的人了,依我看,就讓她一切吃穿用度都比照姨娘的來吧,待以後你娶妻之後……”


    然而,陳婉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梁思轍突然拔高的音量打斷了:“出去!”這兩個字如同驚雷一般,在屋內炸響,讓所有人都為之一震。


    陳婉聞言,嘴裏的話戛然而止,她忍不住抬起了眼眸,終於與梁思轍那雙冰冷的眼眸對視在了一起。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無盡的深淵,以及深淵中隱藏著的痛苦和掙紮。


    而素溪和紅穗在聽到梁思轍的怒吼後,也嚇了一跳。


    她們都知道梁思轍雖然性子清冷,但卻不是那種會無端發怒的人,可今天,他卻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渾身散發著可怕的氣息,讓人不敢靠近。


    素溪心中咚咚咚地打著鼓,被這突如其來的怒吼嚇得愣住了。


    她愣了片刻後,才反應過來,衝著二人行禮告退,一邊往外走,一邊還在不停地猜測著梁思轍發怒的原因,心中充滿了疑惑和不安。


    而紅穗雖然也被嚇了一跳,但她卻沒有像素溪那樣立即退下,而是擔憂地望向陳婉,眼神中充滿了關切和憂慮,絲毫沒有要出去的意思。


    直到陳婉衝她安撫地笑了笑,用眼神示意她沒事時,紅穗才猶豫著,一步三迴頭地退出了房間。


    等到素溪和陳婉都走出了房間,阿彌識趣地替二人輕輕關上了門,將這一方小小的空間留給了陳婉和梁思轍。


    他們相對而立,仿佛兩尊靜默的雕像,視線在空中交匯,卻誰也沒有先開口打破這份沉默。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時間也在這片刻的靜止中變得緩慢。


    最終還是陳婉率先敗下陣來,她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試圖逃避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視線。


    然而,在梁思轍強大而深沉的氣息下,她卻發現自己無所遁形,仿佛所有的心思都被他看穿。


    “嫂嫂就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梁思轍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每一個字都蘊含著無限的委屈與痛苦。


    他緊緊盯著陳婉,期待著能從她的臉上看到一絲波瀾,然而陳婉卻隻是故作輕鬆地迴答道:


    “我們不是在說素溪的事嗎?素溪是從靜王府出來的,禮儀規矩都很不錯,如今你既然收了房,也不能虧待了她……”


    “夠了!”梁思轍再也無法忍受,怒吼出聲。


    他聽著陳婉如此輕描淡寫地談論起另一個女人,每一個字都像是鋒利的刀片,在他心頭狠狠地劃過。


    他萬萬沒想到,在知道自己與別的女子有了肌膚之親之後,陳婉竟然能表現得如此淡然自若,仿佛這件事與她毫無幹係。


    更令他難以接受的是,陳婉不僅沒有絲毫的醋意或不滿,甚至還若無其事地安排起那女子的生活瑣事來。


    她的細心與周到,在這一刻顯得那麽刺眼,那麽冰冷,深深地刺痛了他內心深處最敏感的神經。


    梁思轍無法理解,為何陳婉能夠如此大度,如此寬容,仿佛他們之間的感情從未存在過任何波瀾。


    無論是城牆上她義無反顧地迴來找他,還是被追殺時奮不顧身地迴頭,梁思轍都以為,陳婉對他至少是有一些感覺的。


    而齊邕的話,更是讓他以為這場誤會至少會讓她有一絲的不滿或傷心,然而,陳婉的表現卻讓他徹底寒了心。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麵對這份感情,隻感覺胸口像是被一塊巨石壓著,讓他喘不過氣來,仿佛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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