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轍輕輕用那塊帶著淡淡茉莉花香的手帕擦去了額頭上的汗珠,隨後小心翼翼地將它捏在手中,仿佛那是一件珍貴的寶物。


    他坦然自若地走到花廳的圓桌旁,優雅地坐在了方凳上,舉止間流露出一種從容不迫的氣質。


    陳婉此時正忙碌著,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手帕的去向,而是全神貫注地招唿著紅穗將廚房裏特意為他們留的菜和饅頭端上了桌,隨後一邊給梁思轍沏茶一邊問道:“你們這幾天幹什麽去了,整天忙忙碌碌的,連個影子都見不到。”


    梁思轍靜靜地注視著陳婉,隻見她白皙纖長的手為他倒滿了一杯茶,那動作優雅而流暢,宛如一幅動人的畫卷,這幾日的奔波勞累,在這一刻仿佛都煙消雲散了,他的心中湧起一股暖流,渾身暖洋洋的,像是被幸福緊緊包裹著一樣。


    他輕輕端起茶杯,感受著茶水的溫度,然後放低了聲音道:“城牆的情況有些不容樂觀,這幾日我領著人去勘察了一番。那些殘破的城牆,若能好生修補一番,倭寇來襲時,也能為我們抵禦得了一些時間。”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城牆這麽長,城中又無匠人可尋,這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難怪阿彌小成二人也全都灰頭土臉,像是從泥地滾過一般。


    “那怎麽不叫前院那些衙役幫忙呢?”陳婉焦急地說道,她的眉頭緊鎖,眼中閃爍著擔憂的光芒,“這漳州城如今關門閉戶,百姓們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門,那些衙役們其實也根本無事可做。你叫上他們一起,好歹也能幫上點忙啊。城牆的修補工作如此繁重,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也能讓你們少些辛苦。”


    梁思轍看著陳婉那焦急的模樣,眼神柔的都快滴出水來,他慢慢生出了悔恨之心,早知道這裏的倭患如此嚴重,他無論如何都不該讓她來到這危險的漳州城。


    為了不讓陳婉過分擔心,梁思轍還是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輕鬆:“嗯,我心裏有數,嫂嫂別擔心 ”


    陳婉別無他法,隻好一邊把紅穗剛剛端上來的熱騰騰的菜肴放到了桌上,示意梁思轍先吃點東西,一邊將今日從隔壁大娘家聽來的消息如數家珍地告訴他,希望能為他提供一些線索或幫助。


    梁思轍聽了果然皺眉沉思,大雍朝國力強盛,兵力充足,有著嚴苛的征兵製度,那些家裏隻有獨子的人家,按照規定是不用服兵役的。


    這麽看來這些人根本就沒入軍冊,至少不在上報給朝廷的人數當中,那麽這些人去了哪裏呢?梁思轍暗自揣測,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可能的答案,但每一個都顯得那麽不可思議。


    陳婉見梁思轍陷入沉思,也沒有打擾他,而是默默地將碗碟朝他的方向推了推,讓他能更方便地夾菜。


    過了好一會兒,梁思轍才從沉思中迴過神來,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突然感到一陣饑餓。於是,他也不再客氣,罕見地大口吃了起來。


    吃著飯時,整個花廳裏靜悄悄的,紅穗也迴了膳房拾掇,隻剩下二人,陳婉就在一旁默默等著他吃。


    “嫂嫂,要不,我派人送您迴京城吧。”陳婉猝不及防,倒茶的手抖了一下。


    “送我迴京城幹嘛,我在這兒你好歹還有一口熱飯吃,你放心吧,不都說了那夥子人不敢來縣令府的嗎,大不了我就一直躲在這後院不出去。”陳婉故作輕鬆道。


    海賊年年來犯,官府雖然沒有出手整治,但保不準惹惱了也會出兵攻打,許是出於這個緣故,侵擾漳州的倭寇從來不進縣衙府,這裏倒算得上一個安全的地方。


    梁思轍還是一臉不同意,一雙眼睛定定地看著陳婉,眼裏情緒複雜,陳婉被他灼灼的目光看的有些難為情,她硬著頭皮道:“我們是一家人,我怎麽能獨自一人拋下你迴京享福,小叔,你不用說了,我不會走的。”


    她態度十分堅決,梁思轍最終還是同意了,心中升起了無限鬥誌,誓要擊退倭患,讓漳州城河清海晏。


    經過連續幾日的奔波與仔細勘察,梁思轍帶領著一眾侍衛,終於將漳州城城牆的每一處破損與需要修補的地方都一一確認了下來。


    他們不畏艱辛,頂著烈日,冒著風雨,穿梭在城牆的各個角落,用汗水與毅力繪製出了一幅漳州城牆的“現狀圖”。


    翌日一早,梁思轍尋了楊承庵,將一份完整的城牆修補策擺在了他麵前,楊承庵細細查看,漳州城的整個城牆仿佛成了一幅畫展開在他麵前。


    隻見計劃中的每一頁,都詳細地標注了城牆的每一個破損點,大到幾尺寬的缺口,小到指尖大小的裂縫,都被一一記錄了下來,而且,每一處破損點旁邊,都附上了修補建議與所需材料,條理清晰,一目了然。


    他的眼中不禁閃過了震驚與不可置信的光芒,他沒想到,這個看似年輕的少年,竟然真的能夠如此細致入微地了解漳州城的城牆,更沒想到,他竟然已經製定出了一份如此詳盡且可行的修補計劃。


    此時此刻,他才相信,眼前的這個少年,是真的在憑借自己的努力與倭寇作鬥爭,而不是嘴上功夫,也不是來做做樣子。


    梁思轍看到了他眼裏的變化,趁熱打鐵道:“楊主簿,我知道您也是赤膽忠心、於家為國之人,前幾日多有冒犯,我初來乍到,對這漳州城不甚熟悉,一時著急,多有得罪,還望您海涵。


    如今城內危如累卵,民不聊生,既等不來援軍,短時間內也無法上達天聽,不如楊主簿助我合力解決眼下的困境,再另尋他法如何?”


    楊承庵本就是一位忠貞愛國之人,對這片養育了自己的土地有著深厚而又特殊的感情。


    往日裏,他也曾為漳州的安危憂心忡忡,但無奈力不從心,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倭寇肆虐,百姓受苦。如今,既然有了新任縣令梁思轍的挺身而出,又見他禮賢下士,虛心求教,楊承庵心中的那點疙瘩也瞬間煙消雲散了。


    他朝著梁思轍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大人,承庵願聽您差遣。”


    從他那裏,梁思轍知道了強行征兵的是綏南軍,也知道了消極抗倭是得到了秦海全的默許,這兩個消息,隨便拿一個出來,都是朝野震動的大事。


    他立馬寫了信讓阿彌找人快馬加鞭送進京給靜王,又一頭紮進書房和楊承庵商討抗倭之策。


    但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眼下之計,也唯有先修補城牆,以期能抵擋一次海賊來襲,但下一次,怕就沒那麽幸運了。


    梁思轍馬不停蹄地安排他帶來的一眾侍衛和府衙內的衙役一起上了城牆修補,但所有的人加起來也不過二三十人,可整個漳州城圍起來卻能延綿幾百裏。


    他也曾想過召集城內百姓一起上工,可一來漳州城內的民眾已經習慣了官府的不作為,對官府的人有些深深的厭惡,輕易不會響應號召。


    二來城牆修補迫在眉睫,按照以往時間來推算的話,最短不過月餘,倭賊必會再次上岸,如若再去花時間取得百姓信任,修補城牆恐會來不及。


    因而梁思轍領著眾人日以繼夜地在城牆上勞作,還請了砌牆的老石匠專門教了眾人如何修補。


    陳婉紅穗二人最開始也想上城牆幫忙,梁思轍堅決不允,這才作罷,她們隻能每日在家做好吃食送上城牆,也算是能幫上一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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