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楊承庵從梁思轍的書房退了出來,臉上的笑容仿佛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寒風瞬間吹散,不留一絲痕跡。他踏著略顯沉重的步伐,穿過曲折的迴廊,最終迴到了位於大堂側邊的吏舍。


    吏舍內,幾盞油燈搖曳著微弱的光芒,映照出幾個衙役疲憊卻仍強打著精神的身影。一見楊承庵推門而入,他們的眼神立刻亮了起來,紛紛迎上前去,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與好奇:“主簿,新縣令怎麽樣?”


    楊承庵搖了搖頭,眉頭微蹙,語氣中帶著幾分不確定道:“不清楚,看著倒是勤政為民,一副要為百姓做實事的模樣,但誰知道呢?聽說他乃是新科狀元郎,年輕氣盛,愣頭青一個,初入官場,很多事情恐怕還沒摸透門道。對上他們——”說到這裏,他故意拉長了音調,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隨後衝著北邊抬了抬下巴,“怕是苦的還是咱們人。”


    梁思轍問完話,已過午夜,院中彌漫著夏夜特有的氣息,蟬鳴與蛐蛐的叫聲交織成一首悠長的夜曲,他輕輕地合上門扉,轉身步入二堂。


    小成還在給他鋪床,見他迴來,連忙迎了上去,端了點心茶水出來。用了晚飯,他問了問後院的情況,得知無甚大事,才梳洗入睡。


    翌日一早,晨光初破曉,天邊泛起溫柔的藍紫色,陳婉依舊列了采買單子讓紅穗帶人上街,但看到屋子空蕩蕩的,她在家也無事可做,索性和他們一塊兒上了街。


    漳州城內,白日裏的景象雖不如往昔那般繁華,卻也並非死氣沉沉,雖然店鋪開門的不多,但好歹還有一些米鋪、雜貨鋪以及零星的藥鋪堅持營業,然而,他們逛了半天,手裏拎的東西卻並不多。


    於是,陳婉不死心地帶著眾人繼續前行,穿過了幾條街道,又拐過了幾個街角,最終來到了漳州城最西邊的一條小巷子裏。


    這條小巷子並不起眼,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偏僻,陳婉一行人沿著巷子緩緩前行,兩旁是斑駁的石牆和破舊的木門,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淡淡的黴味和泥土的芬芳。然而,就在這看似平凡無奇的小巷子裏,他們發現了一個擺滿了蔬菜和海貨的小攤子。


    “這位太太不是本地人吧,打哪兒來?瞧您這氣質,定是從大戶人家出來的。我們這海貨可新鮮了,都是今天早上剛捕撈上來的,來點嗎?”蹲在地上的婦人很熱情地招唿著,她一邊說著,一邊用那雙布滿皺紋卻靈巧的手熟練地挑揀著海貨,將它們擺放得更加整齊。


    陳婉微笑著點了點頭,對婦人的熱情感到有些意外,卻也十分欣喜。她迴答道:“大娘眼力真好,怎麽看出來我們不是本地人的?”,陳婉很好奇,她們連話都沒說,這位大娘就一口說出她們不是本地人,著實奇怪。


    “哈哈哈哈,太太,您穿的這件印花裙可不是我們這兒的款式。”婦人爽朗地笑道,聲音裏帶著幾分得意和親切,她一邊說著,還一邊用手指了指陳婉身上的裙子,眼神裏滿是欣賞和好奇。


    陳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裙子,這是一件蘇綢做的雲錦青蓮紋平褶裙,她沒想到,這件裙子竟然成了婦人注意她的一個原因。她微微一笑,迴答道:“大娘真是好眼光,這件裙子確實不是本地的款式。這是我從蘇州帶來的。”


    婦人聽了,點了點頭,表示讚同:“我就說嘛,咱們漳州城雖然也有不錯的布料,但款式和風格跟蘇綢還是不一樣的,太太您真是有眼光,這件裙子穿在您身上,真是錦上添花,更加顯得您氣質非凡了。”


    陳婉被婦人的誇獎逗樂了,她沒想到這位看似普通的婦人竟然如此會說話,她笑著說道:“大娘您真是太客氣了”,而後一邊挑選蔬菜,一邊問道,“大娘,這漳州城怎麽還這麽冷清啊,這上麵不是說增兵抗倭了嗎,倭寇還這麽猖獗嗎?”


    婦人撇了撇嘴道:“抗倭?哼。”陳婉被她表現出來的不屑震驚到了,蔬菜也不挑了,抬頭看著那位大娘:“倭寇還經常上岸來搶?”


    “三天兩頭來,你看看這街上,誰敢出來,太太,您買完菜也早點歸家吧,您長得這麽……”婦人的話沒有說完,但誰都知道她的未盡之意。


    “官兵呢?”陳婉追問。


    “官兵,他們……”婦人正要說話,旁邊的女子使勁捅了捅她的胳膊,她止住了話題道:“太太,看看我們的海貨吧,可新鮮呢。”


    陳婉見問不出什麽話來,也就隻好作罷,挑了一點海魚,問了那婦人海魚的做法,才帶著紅穗幾人迴了府衙。


    府衙內,梁思轍早已帶著楊承庵和兩個衙役出門了,聽留下來的小吏說是去巡城牆了,以確保城防的安全,防範倭寇的再次侵擾。


    此時,陽光已經斜斜地照進了院子,估摸著快到午時了,陳婉和紅穗兩人便趕緊去了廚房,將剛買迴來的菜洗了做午膳。


    到了午時,陳婉派了紅穗去大堂請梁思轍迴來吃飯。紅穗到了大堂,小成卻說二公子囑咐了中午就跟著楊主簿他們在二堂吃飯,請大夫人不用等他。


    紅穗隻得迴了後院原話告訴了陳婉,陳婉倒沒有在意,梁思轍以前在家溫習功課時就時常這樣,在書房對付兩口就完了。


    下午時,陳婉讓紅穗早早地去請了梁思轍迴後院用晚膳,叮囑紅穗如果二公子不迴來就告訴他她有事情要說,讓他迴來一趟。


    梁思轍一大早就帶了楊承庵繞著整個漳州城走了一圈,他發現這個主簿雖然看起來跟個魚鰍似的,滑不溜秋,但他口才極好,對漳州城也十分熟悉,倒是個可用之才。可惜現在不為他所用,看來要費一番功夫才能收為己用。


    而漳州城在上個月才經曆了一場洗劫,很多店鋪被搶奪一空,整個小城都還未從血雨腥風中走出來。


    盡管昨日梁思轍在進城時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然而今天巡完城牆還是讓他心中一驚,知道這三年恐怕不太好過。


    他本打算晚上拿個章程出來,接到紅穗的消息聽陳婉找她,這才打算見完陳婉再迴書房理事的。


    “嫂嫂,您找我?”梁思轍是一路跟著紅穗一起迴的後院,陳婉都沒料到他迴來的這麽快。


    “你迴來啦,無甚大事,我怕你第一天來,忙著接手府衙之事,顧不上吃飯,這才讓紅穗將你叫了迴來。”


    梁思轍聞言鬆了口氣,坐到了花廳已經開始掉漆的黑色太師椅上道:“嫂嫂不必擔心,前院有廚房,自是餓不到我。”


    “我還不知道你?忙起來飯放你手邊都能忘記的人。”陳婉笑著瞥了他一眼,梁思轍赧然,岔開話題道:“嫂嫂今日出門了?”


    “嗯,我正要跟你說呢,今日在漳州城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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