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秦妙很早便收拾著上了塌。她知道今日之事,讓她與謝玘之路走到了歧途,走到了岔口,走到了爽快如她也不知該如何走下去的境地。她悶悶地躺在床上,努力讓自己不再去想白日裏的一切,可終究還是難以成眠,直到天邊微亮,才迷迷蒙蒙間睡了過去。


    而謝玘並未因沁香受傷而去了雨酥閣,雖然朝露院的人都猜測,多半侯爺是要去看看的。他反反複複地迴放著秦妙離開前眼底的那抹悲涼和失望,久久無法釋懷。


    夜裏的聽雨齋外倒真的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地落在窗外的芭蕉上。很意外的,那個糾纏了他多年的夢又找上了他。


    那是一個迷霧般的房間,碩大的空間裏隻有一張大床。血色的床幔連著血色的錦被,妖冶而張狂,散發著絕望的淒涼。他吃力地往前走,一步一步,終於撩起了那血色的帳子,兩坨泛著惡心氣息的白色赤裸身體正交纏在一起,發出令人作嘔的聲息。他一路往外奔跑,邊跑邊吐,直到漫入無盡的雨夜裏,他才從夢裏驚醒過來。


    又是一生的冷汗,一陣的心悸。許是夢中的惡心和驚恐尚未散去,謝玘直躺躺地攤在床上,呆滯地望著上方。好久沒有夢到那個女人了,如今卻又來糾纏他……


    次日杏枝按往常進來伺候洗漱,發現主子眼底淤青一片。勉強用了些早膳後,他又摸黑去了兵部府衙。而秦妙則是睡到了晌午時分,好在李嬤嬤機靈,看她起不了身,早早親自去養怡院和謝老太太告假。


    昨日朝露院的那些事,哪能捂得住,即便想捂,也被雨酥閣的人有意無意地散播得府內人盡皆知。養怡院自然也不在話下。


    李嬤嬤剛進去的時候,謝老太太正在氣頭上。


    “真是無法無天了,那下賤胚子還真是說的出做的到。”


    孫氏和柳氏這次都安靜地坐在底下,不敢言語。昨天她們在自己院子裏聽到下人們聊起朝露院的事兒,都驚詫不已。


    雖說如侯府這樣的高門大戶,後宅多的是各種肮髒之事。可到了她們進府的時候,卻發現威遠侯府可是幹淨許多。謝老太太冶下嚴厲,下人們投機耍滑是有的,但再過分的也就沒了。可那叫沁香的一進門,幺蛾子不斷,昨兒竟然上演了血濺當場,威逼主母。想到這兒,二房和三房媳婦都為秦妙捏了把汗。


    老太太見李嬤嬤前來為秦妙告假,關切地問道:“阿暖沒事吧?”


    李嬤嬤畢竟守得本分,自家姑娘還沒表態之前,她還不好當著謝老太太多說些什麽。“夫人昨晚睡得不好,有些失眠。其他的都好,勞老夫人掛心。”


    “唉,真是個可憐見的。你和她說,那個狐媚子的事,她別管了。我會找玘哥兒。讓她安心歇著。”謝老太太恨恨地言道。


    為了那個妓子,自家孫子已不是一次二次地和自己唱反調了。他是什麽心思,她還不知道麽,可再怎麽胡來,也不能傷了阿暖不是。甭說阿暖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乖囡,更何況是自己閨蜜的寶貝疙瘩。


    李嬤嬤走後,謝老太太就讓謝嬤嬤親自走了一趟雨酥閣,先瞧瞧沁香傷勢如何。等謝玘下值後,再和他好好說說。


    謝嬤嬤到雨酥閣的時候,正逢沁香在喝湯藥。廖嬤嬤一見是老太太身邊的人來了,趕緊攙扶沁香下床。


    “姑娘既然受了傷,就不必多禮禮了。”謝嬤嬤是個老狐狸,當初作為老太太家的陪嫁丫頭,曆經幾十年的風雨,自然心有有些章法。她頭一次見沁香,看著她峨眉微蹙的樣子,便知道這人不是個好打發的,故而她也收了原本疾言厲色的心思,徐徐圖之。


    沁香倒是沒想到這老太太身邊的紅人能這麽給自己麵子,心裏不由地揣測,難不成昨日自己言明“真相”後,竟讓從不露麵的老祖宗上了心。既然自己是謝玘的女人,難不成是想順了她的意,收到房裏不成。


    一想到這種可能,便越發殷勤起來,雖說不好下床,畢竟自己還“傷”著。“嬤嬤您是個善人,百忙之中還能來看我這個可憐人。我真是感恩您。”說著就要抹淚。


    謝嬤嬤仍麵如常色,並未被她的梨花帶雨所打動。隻是溫聲地勸慰:“大夫可是看了?怎麽說?”


    站在一旁的廖嬤嬤和沁香迅速地對了一眼,順便接過話來:“迴嬤嬤,大夫說姑娘氣血虛虧,身子骨本就若弱,又怒急攻心,得好生將養些日子。”說完就聽到沁香很默契地咳嗽了幾聲。


    謝嬤嬤往帳子裏又瞧了一眼,臉色確實不太好看,虛白虛白的,眼底也有些烏黑。不過她對廖嬤嬤的話信了五分,藏了五分。


    “那姑娘好好休息,老奴就不打擾了。”


    廖嬤嬤很識趣地將謝嬤嬤送到門口,又與她攀談了幾句感謝的話,才迴到屋裏。此時,屋內的丫鬟們早已讓沁香清出了屋子。


    “姑娘,這能行麽?”廖嬤嬤心裏沒底,方才雖說看謝嬤嬤的神情好似是信了。但終究時間長了是唬不了人的。


    沁香扶著額頭靠在枕上,篤定地言道:“事已至此,我們已別無退路。人家都已經趕人趕到門口了,咱們也得有所動作不是。”


    廖嬤嬤此刻不太敢去細細揣摩沁香眼裏的意思。姑娘是真變了,心思多了,也狠了。


    謝嬤嬤迴去後如實將自己的觀察匯報給老太太。


    “看來還不能立馬攆人,省得被人咬舌根,說我們侯府不人道。還真是個不省心的……不過和我玩花樣,也得掂量幾分,左右也不差這幾天了。”


    謝玘今日當值時心不在焉,同僚們找他說話,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心裏憋著事,辦什麽都提不起精神來,是以很早就下了值迴了府。


    一迴府就有門房小廝來報,說老太太有請。謝玘無奈地抬腳去了養怡院。果不其然,等著他的是一通教訓。好在他也自知心裏有愧,畢竟人是他弄進來的,這惹了麻煩也得他兜著。


    老太太罵累了便攆了出去,也沒像往常一樣留他吃飯。於是出了院子,他就往後宅走,不知不覺就到了朝露院的門口。


    正躊躇著等會兒怎麽和秦妙見麵,就撞見一個臉生的丫鬟向他跑來。那丫頭一見到謝玘,就如同見到了救命稻草,著急卻低聲地和他說了會兒話,差點沒哭出來。


    謝玘聽後,有些猶豫看了看天色,似乎還算早,便隨著她往朝露院的後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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