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秦妙並沒有機會再與奇奇怪怪的人“偶遇”,仍舊與謝玘保持著別樣的默契,錯開時間度過在船上的無聊時間。很快,謝家船隊就抵達了平陽城外的飛嶺渡口。


    而今日,正好是三月二十八。


    謝玘與秦妙再次穿上大婚喜服,伴著眾多仆人和浩蕩嫁妝改陸路前往威遠侯府。


    侯府裏,謝老太君喜氣洋洋,一大早就讓謝嬤嬤為自己拾掇。大兒子去了之後,她盼著謝家再次喜事盈門,已經好多年了。


    謝薇早早地跟著王嬤嬤檢視哥哥嫂嫂的新房,一絲一毫不敢馬虎。父母走得早,如今哥哥總算要成親了,以後家裏多了個人溫暖他,想必總是冰冰冷冷的哥哥多少能改些性子。


    大紅燈籠高高掛起,謝家禮炮響了又響。謝家三郎代表自家哥哥,將花轎門口的封條撕開。喜婆已在門口放上寫有喜字的米篩,上置爐火,爐中的緣米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引得各位客人紛紛叫好。


    謝玘取出盤中的竹扇,對著轎頂輕輕一拍,惹得轎裏的姑娘不自覺地緊張了一下。雖說喜婆和嬤嬤們都已經交待過禮節流程,可真當發生時,她還是緊張。


    緊接著便聽到轎門也被踢了三下,不重不輕。秦妙捂著嘴笑出了聲,忽覺不對,趕緊閉嘴,按著規矩朝著轎門邊緣也踢了三下,不過下腳有些狠,表示“我以後也是不怕你的!”


    謝玘隔著簾子,看不到裏頭人的表情,但聽那三下,好像…不太輕…當下就斂了嘴角。力氣這麽大?


    這是喜婆將喜綢交給新郎,再從轎內將新娘扶出來。新郎新娘二人牽著紅綢,在眾人的簇擁和祝福聲中被湧向正堂。


    正堂上謝老太君已等候多時,看著一對新人從遠及近相攜而來,忽然覺得時光倒轉到了二十年前。大郎也是這般俊朗綽約地牽著新娘來拜見她與老頭子,那日的情景恍如隔世般的複刻,讓她不禁老淚縱橫。


    謝嬤嬤畢竟跟了老太君幾十年了,老太太的一個眼神一個舉止她都能猜得七七八八。哎…想必又是想大郎了。瞧著新人已到跟前,謝嬤嬤也不免有些心酸。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來迴折騰了近大半年,隻在這短短的幾聲裏,自己便與美人公子結成秦晉之好。秦妙有些茫然,而這樣的茫然在喜婆嘰嘰喳喳地祝福聲中,還來不及消化便已沉寂。


    喜帕在眼前蕩阿蕩,紅綢另一端的人與自己並肩走著,仿佛要走入天荒地老。行過一刻鍾,終於在喜婆的攙扶下邁入門檻,再行一段,就是喜床。


    秦妙摸索著在床沿坐下,手中的紅綢已被人抽走。耳畔是各色各樣的聲音,有嬌笑的,有嬉笑的,又有幾聲咳嗽。而此時喜婆的嗓音再次響起。


    “新郎挑喜帕,從此稱心如意!”


    要挑掉喜帕了?!秦妙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這樣的緊張比她第一次獨自給掌櫃們過堂還劇烈。


    此時謝玘正隨著喜婆的指示,穩穩地拿著玉稱,一步步走到新娘的身邊。


    終於要撩開了,不知是否如祖母所說那般傾國傾城。


    剛走近些,他便注意到新娘的手緊緊地揉搓著喜服的衣角,一下一下。她在緊張?


    心想,終歸還是個小姑娘,緊張也是可以理解的。隻不過一想到那日隔著艙門,聽到她略顯熟練的嗬斥聲,不自覺地凝住了眉。


    喜婆見新郎官拿著秤杆若有所思,便上前催促道:“吉時已到,侯爺還是快些吧。後麵還有好些禮節要走。”


    謝玘聽聞喜婆如此說,收迴自己的心思,手指輕輕一挑,大紅喜帕便自此落地。


    圍在喜床周圍的看客們在喜帕落地的那一刻,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唿吸。這也太美了…吧!


    隻見純金的鳳冠下,頷首低頭的新娘微微抬起頭,忽閃忽閃的睫毛如蝶衣展翅,將水潤輕靈的美眸釋放在光暈下,如蘭似荷的臉龐帶著舒爽的清風,將眾人心中等待許久的焦躁徐徐吹開。那微微翹起的櫻唇,緩緩上揚,如含苞欲放的梔子,刹那間芬芳四溢。


    喜帕掉落的那一刻,謝玘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頭莫名地跳動了一下,的確是個美人。尤其那靈動的雙眼似看非看地望著自己時,他的胸都快悶住了。可美人將整張臉抬起來時,他的腦袋裏飛快地閃過另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身影如果在平時,他斷然是想不起來的。可如今看到她,那記憶如洪水般湧來,那抹傲嬌蠻橫的影子,與眼前端莊嫻靜的人完完整整地融合在一起,竟如此契合。


    他如若無人地輕哼了一聲,即便再了無痕跡,可還是被正看著她的秦妙捕捉到了。秦妙好奇了半天,不知道美人公子那樣清冷的長相,如果穿上大紅的吉服會什麽樣子。可正待他打算好好欣賞時,便看到了他嘴角若隱若現的譏諷。


    怎麽迴事?難道自己臉上有什麽不對?她馬上反應過來低下頭去,雙手不安地抓著衣角,最終還是在眾目睽睽下伸手摸了下臉。


    而喜婆正指引謝玘也坐到新娘身邊,然後兩個穿著喜慶的丫頭端著花生紅棗往新郎新娘身上倒去。花生紅棗稀稀落落地散了一床,接著便是喜婆的一句吉祥話:“祝侯爺夫人早生貴子!”


    接下來喜婆便將早已備在一邊的合衾酒遞上。秦妙還在糾結方才謝玘的那抹譏笑,如今端著酒卻不敢抬頭看他。謝玘倒是沒事人一般,端著瓠瓜蒙頭飲下。秦妙見他如此爽快,便也慢慢地將瓠瓜中的酒喝掉,隻是始終不敢抬眼瞧他。


    喝完酒,喜房裏的儀式便告一段落。謝玘將瓠瓜交給喜婆後,便掀袍出屋子,外頭還有一大群人需要他去應付。


    謝薇看自己的哥哥走之前也沒和嫂嫂說上一句貼己話,便趕緊上前替謝玘解釋。


    “嫂嫂,今日來的賓客太多。哥哥估計要好一會兒才能迴來。要不你先吃點東西歇息一下?”


    謝薇是個從小很乖巧體貼的姑娘,算是標準的大家閨秀。聲音柔軟無害,聽著讓人覺得很是舒服。


    “你是謝薇?”秦妙嚐試地問她。出嫁之前,秦老太太簡單地為她介紹過謝侯爺身邊較為親近的幾位親人。公婆早逝,除了新老太君,謝玘最親近的便是他的嫡親妹妹謝薇。


    謝薇看秦妙問自己,便主動貼上去拉住她的手,才發現她的手有些涼,且還在抖。“正是,我是謝薇,謝家大房的女兒。”


    兩個姑娘年齡相仿,謝薇又主動示好,這讓初來侯府的秦妙略微放鬆了一些。秦妙先讓紫萱將自己身上繁重的鳳冠和喜服換了,沐浴一番後換上輕便的寢衣,再披上件外袍。二房三房以及其他女眷也陪著說了一會兒後都走了,隻有謝薇仍陪著自己。


    秦妙這才細細打量起與自己年紀相當的小姑子。謝薇作為美人公子的同胞妹妹,自然容貌出眾。隻是不同於謝玘的清冷,謝薇身上帶著馥鬱的活力。她的眼裏跳動著不可令人忽視的歡喜,小巧精致的嘴唇總能說出讓人愉悅舒心的話語,與


    謝玘的冷漠清單形成天壤之別。這樣的姑娘,怎麽看都令人喜歡。


    “簡單”吃了一碗雞絲麵,兩碗銀魚羹,還有三四塊玉團酥和小半隻糯米雞,秦妙總算飽了。而謝薇隻是陪著吃了小半碗雞絲麵。她實在驚訝於這位新嫂嫂的食量,可見她大快朵頤的樣子,又覺得很喜慶。


    日頭漸漸落了下去,天幕已慢慢合攏。前院的席麵也吃得七七八八,謝玘在眾人的簇擁下喝了不少酒,等送完最後一位客人時,他的腳下都有些不太穩當。破風和承影二人攙著他晃晃悠悠地往新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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