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涼涼,月光盈窗。一壺濁酒,臨軒而望。


    今夜秦妙的心情實在好得過分。方才小廝迴報,今日在月滿樓遇到的美人公子居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說得便是自己!


    仰頭一昂,小半壺的美人醉便已下咽。翩翩公子美人醉,如此良辰美景,若能與他共飲此酒,那才真正是人間樂事…


    玉露乖巧地坐在矮凳上,秋蟬都已鳴了又鳴,自家小姐還四仰八叉地坐在窗口喝酒。要是讓老祖宗看到她這般放肆,估計又該是一頓數落,不過…看著小姐的模樣,她怎麽都覺得有那麽點瀟灑風流。


    額…瀟灑?風流?好像不是形容女子的好詞…


    “小姐,別喝了,萬一讓老太太瞧見…”還是提醒下她吧,每次都不長記性。


    秦妙早已微醺,迷離的雙眼悠悠轉過來,嘴角勾起美好的弧度:“今兒高興!嗯…去,再給我拿一壺!”


    別呀,我的小姐,再喝下去,我的屁股又要開花了。能不能體恤下做下人的不容易啊…


    “哎呀呀,我的好玉露,去拿去拿!老祖宗早睡了,罰不了你!”每次都給我擺這張臭臉,到底誰是你主子。


    可話音剛落,外間就傳來不小的動靜。


    壞了…秦妙一個激靈,從窗台跳下來,慌亂地整理裙裾,趕緊將地上斜躺的酒瓶子滾到床底。方要站好,秦老太太已經帶著嬤嬤進來了。


    “老祖宗…您怎麽這麽晚還過來呀!”秦妙一個小碎步俏生生地迎到秦老太太的身邊,親昵地挽過胳膊,扶著她安穩坐在軟塌上。


    秦老太太斜瞟了她一眼,有點生氣地說道:“又喝上了?”


    “那個…嗝…”正要巧舌辯解兩句,秦妙很不爭氣地打了個不大不小的酒嗝,立刻捂住嘴,眼珠子溜溜地轉。


    “你呀你呀,陰兒都要見人了,還這麽…”秦老太太正在找詞形容眼前頂著一張紅彤彤臉蛋的孫女。


    嗯…不修邊幅?好像不對,秦妙穿戴整齊,發髻紋絲不動,一雙美眸流光溢彩,不是自誇,就沒見過這麽可愛水靈的小姑娘。


    “還這麽沒有規矩!”對,就是沒有規矩。


    秦妙舒舒服服地靠在祖母的肩頭,懶懶地說:“祖母,你別惱了,阿暖就喝了一小口。真的就一小口。”細蔥似的手指在秦老太太的麵前比了比,俏皮地眨眨眼:“就這麽一小杯!”


    “行啦~又框我…”伸手捏了捏秦妙的鼻尖,拍拍手讓她坐好。“我有正事和你說。”


    一聽老太太不打算追究她偷喝酒的事兒,立馬乖乖地搬來繡凳坐在老太太麵前。


    “小鬼頭!”老太太戳了一記秦妙的額頭,無奈地搖搖頭。這孩子真是被自己寵壞了,插科打諢的本事練得爐火純青,女兒家的規矩卻學得一塌糊塗。


    “阿暖,陰日隨我去威遠侯府見謝老太君。記得…規矩!”老太太頗為嚴肅地告誡秦妙。“紫萱,等會兒你就留下伺候小姐,不用來我這裏了。”秦妙身邊的丫頭還是太嫩生了些,畢竟這次上京最重要的還是阿暖的婚事,穩妥些總是沒錯的。


    “紫萱姐姐,陰兒就麻煩你把我打扮地漂亮些。嗯…要很漂亮的那種。”秦妙調皮地衝著紫萱眨眼睛,忽閃忽閃。小臉蛋紅彤彤的,上了胭脂般的粉嫩剔透。


    紫萱向老太太行了禮,又瞧著小姐粉撲撲微醉的臉蛋,趕緊扶著秦妙到淨室洗漱。


    秦妙被紫萱折騰了一晚上,從頭到腳地收拾了一遍,連她的腳趾縫都不放過。她感覺紫萱有些小題大做了,見人不就露個臉麽,至於這麽大動幹戈。


    “您就聽我的,準錯不了。姑娘家還是要多養養身子,至於那些個賬麵呐,生意呐,都讓老爺們操心去。”紫萱是個傳統的,憑生最大的心願便是到了年紀出府嫁給從小青梅竹馬的表哥,再養個胖娃娃,從此過上夫疼子愛的平淡日子。


    “您呐也不小了,再過一年半載老太太就得為您張羅婚事了。到時候您還有啥心思琢磨那些個生意,嫁個好郎君,守著夫君兒女才是正理。”紫萱一邊給她擦頭發,一邊細細與她說道。老太太將她派給小姐,也是希望小姐能收收心,多考慮考慮自己的將來。


    “好姐姐,我要是好好守著夫君…咳咳…我是說如果嫁人了以後…”秦妙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當下的心情,一提到夫君二字腦門裏就蹦出那位美人公子的臉,臊得不行。


    “那個…如果我到時候好好守著夫君,他也能好好守著我麽?”


    “那是自然。別的不說,你看大少爺和大少奶奶,不是一直都是相互守護和和美美的麽。”紫萱為她通完頭發,挑了薔薇露,仔仔細細地拍在秦妙的嫩臉上。


    秦妙閉著眼睛想紫萱方才的那一席話,心裏頓時美滋滋的。陰日就能見到他了,到時候得好好和他說說話,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自己。


    一通收拾後,已臨近深夜,秦妙安靜地躺在床上,但睡意尚淺。偷偷從枕頭下摸出來京繡的香囊,細細摸著上頭的紋路。


    白馬瀟瀟,旌旗飄飄,他曾說想當個威風凜凜的將軍,金戈鐵馬,馳騁沙場。不知道這個願望,他實現了沒有…


    次日秦妙起了個大早,主動喚紫萱來為自己收拾。這才聽聞老祖宗病了。原來連日來的奔波,加上水土不服,老太太的咳疾又犯了。


    俗話說的好,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一來一迴的,整整歇了大半個月,老太太才舒緩了些。於是秦妙與謝家的緣分也硬生生地延後了大半個月。


    城東威遠侯府內,謝玘正悶悶不樂地坐在小院裏。


    謝薇正好與他商量可否陪她去趟城外的法華寺,一進門就見到自家哥哥正灌著悶酒,神情頗為悵然。


    “哥哥這是怎麽了,怎得就喝上酒了?”謝玘不喜酒,平日與同僚們應酬也是有的,但自己一個人躲著喝,謝薇還是頭一次看到。


    謝玘的眼皮有些沉重,看著妹妹關切地坐在自己麵前,勉強露了個笑:“沒什麽,閑來無事而已。”


    “哥哥,你可不是閑來無事會喝酒的人,莫框我了。”謝薇最是了解他的性子,父母走得早,從小與哥哥相依為命長大,可從未見過他如此躊躇猶豫的樣子。


    “難不成…又是因為那個叫沁香的?”謝薇嚐試地揣測,仔細地盯著謝玘眼神的變化。


    謝玘久久不語,隻是大口大口地灌酒,衣衫盡濕也全然不在乎。


    謝薇搖搖頭,再這麽糾纏下去,京中還有哪家貴女願意嫁給哥哥。真是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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