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鐸緩緩擰開門把手,在門縫中瞄了一眼。


    李奶奶仍舊躺在床上,眼睛閉著休息。


    他輕輕合上門,迴到風欞身邊,“還在睡,喊不醒,繼續喊嗎?”


    “糟了。”風欞扔下白棋,從蔚鐸身邊跑過,“幫我下完。”


    “誒?”蔚鐸視線追著她跑,根本無心放在棋局,“爺爺,我認輸。”


    爺爺指尖的黑棋掉落棋盤,“年輕人,心浮氣躁。”


    蔚鐸追進李奶奶房間。


    風欞晃了晃李奶奶肩膀,“奶奶,醒醒。”


    沒動靜。


    她手伸進被子,抓出李奶奶的手,看了會兒掌心。


    原本能堅持到晚上的,為什麽會突然提前離去……


    她把李奶奶的手放迴去。


    這其中唯一的變數是她,提前離開是她突然出現在李奶奶麵前。


    蔚鐸站在床尾,愣在原地,“她……”


    “她走了。”風欞站起來,神情平靜,沒有看見悲傷與震驚。


    蔚鐸雙眼放大,嘴巴張開,“這麽突然?”


    【不要啊!李奶奶複活!】


    【蔚鐸這才是正常人的反應,風欞沒有感情嗎?李奶奶對她這麽好,她居然一點反應沒有,真是白眼狼。】


    【人在極度悲傷的時候,是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應的。】


    【風欞確定嗎?不用讓醫生來看看?】


    “奶奶!”


    “媽!”


    門口忽然響起一男一女的聲音。


    他們母子衝進來。


    李奶奶的女兒跑得極快,肩膀不小心撞開風欞,跪在了床邊。


    風欞往後踉蹌好幾步,差點沒站穩,還好被蔚鐸扶住。


    蔚鐸張口便想出氣。


    “沒事。”風欞安撫地拍下他的手。


    婦女迴頭抱歉地對風欞笑了笑,然後抱住李奶奶,“媽,你醒醒,媽!”


    李奶奶的孫子相對冷靜,他看著風欞,“醫生來看過了嗎?”


    風欞:“沒有。”


    孫子立即撥打了救護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將李奶奶送去了醫院。


    醫生檢查完後,皆是搖頭。


    護士安慰他們,“走的很安穩,她是笑著離開的,走的時候想的肯定是幸福的迴憶。”


    媽媽雙手捂住臉,聲音從指縫中透出,“都怪我,我應該早點把她接過來的,現在連最後一麵也沒見上。”


    “媽。”她兒子也難以掩蓋悲傷,“我們進去看看吧。”


    【此刻一個奶寶女眼睛發洪災了。】


    【讓他們見個最後一麵吧!老天爺!你忍心看著他們帶著愧疚過大半輩子嗎!】


    【既然能把母親放在養老院,那就要做好愧疚的準備,他們活該。】


    【想到我奶奶了,好久沒見她了,我現在立刻收拾東西去奶奶家找她玩。】


    【失去後才來的後悔,都太遲了。】


    【我也好想我奶奶啊,她已經離開我八年了。】


    蔚鐸讓攝影師把鏡頭全放下了,“先別拍了。”


    兩個跟拍攝影師接到指示,紛紛放下攝影機,安安靜靜站在一旁。


    風欞立在病房外,遠遠看著裏麵三人。


    最後一麵。


    他們沒有見到最後一麵,是不是像沈越祁一樣,有很多話沒來得及說。


    她的腿邁進病房。


    蔚鐸攔住她,把她拉出來,“你狀態不對,你想幹嘛?”


    她看裏麵發呆了很久,很難不讓他懷疑,她想做些什麽傷害自己的事。


    風欞:“我隻是進去看看。”


    “真的?”蔚鐸加重手中的力道,盯著她,試圖看出她的想法。


    “自然死亡的人,命書已經翻到結尾,不能死而複生的,放心。”風欞扯下他的手。


    她說得很有道理,他信,但不耽誤他不放心。


    他跟進去。


    李奶奶的女兒哀聲不停,“媽……”


    風欞餘光掃過窗外,一隻黑鳥在上下煽動翅膀。


    蔚鐸跟著扭頭看去,“這隻鳥……”


    “是閻冥。”風欞察覺蔚鐸疑惑的眼神,換了個說法,“死神。”


    “那個社恐的神。”蔚鐸恍然大悟。


    “是。”


    閻冥怕人,所以暫時帶不走魂魄,隻會等人都離開,才會進來帶走李奶奶。


    風欞收迴注意力,目標明確,徑直走向李奶奶。


    在距離兩米遠的時,她的身影一閃,眨眼瞬移到李奶奶身邊,握住了李奶奶的手。


    蔚鐸瞳孔緊鎖,踱步走的步子頓時邁大。


    他飛速拽迴風欞,在她們分開的手掌中,捕捉到了一團黃燦燦的光芒。


    他以為跟得緊緊的,就能時刻阻止她。


    沒想到她會來個瞬間移動。


    還是晚了嗎?


    “風欞!”他都沒力氣說些什麽了。


    風欞看著他的眼,扯出一絲笑容,“對不起,騙了你。”


    她不能複活自然死亡的人,但能為他們延長片刻壽命。


    “別笑了,不好笑。”蔚鐸臉色無敵臭,眼中帶著擔憂。


    “不好笑嗎?這難道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嗎?”風欞眉頭攪在一起。


    “對我來說,一點也不。”


    另外兩個人這才注意到他們。


    李奶奶孫子:“你們還在啊。”


    風欞拉著蔚鐸往外走,“有什麽話,盡快說。”


    母子兩人不明所以。


    “咳!”李奶奶猛然彈開眼皮,眼睛大得嚇人,一口咳出了胸口的氣。


    “媽!”


    “奶奶!”


    “媽,你怎麽不早點讓我迴來,身體不好了為什麽不跟我說啊!”


    李奶奶:“我怕打擾你們啊。”


    “奶奶,醫生不是說你……”


    李奶奶看了眼風欞的背影,她剛才夢見這姑娘了,她說隻有半個鍾頭,有話盡快說。


    李奶奶:“給我孫女打個電話吧,好久沒見到她了,我們打著電話聊。”


    ……


    風欞合上病房的門。


    在門口遇見了姚剛和養老院院長。


    姚剛:“聽說有老太太突然送過來,我來看看,沒事吧?”


    蔚鐸搖搖頭,“在說遺言了。”


    院長低頭歎氣,“這一天終究是來了。”


    風欞抬起腿,眼神都沒在他們身上停留,“你們聊,我去洗手間。”


    “我也去。”蔚鐸正想跟上。


    姚剛摁住他肩膀,“你等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給你十秒鍾。”他一路盯著風欞。


    姚剛:“我的那位貴人,剛才跟我說,也想見你一麵。”


    蔚鐸:“給你煙的那個?”


    “是他。”


    “可以,時間地點。”蔚鐸語氣著急。


    風欞剛才推開一扇門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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