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村後,或者說在進村前,我雖早有預料,但還是被當地的貧窮落後震驚到了。瘦弱的村民,不大的土房子,一覽無餘的村落,還有周圍了無生機的環境,如果不是房子附近的那些太陽能板,以及一些農業工具和建築材料,說是原始部落都不為過。


    停車後,附近有村民上來幫亞辛搬東西,而對我們,是本能的警惕。但當亞辛說明我們是聯合國的科研組織,關鍵是表示我們帶了一些糧食過來後,村民的態度就完全轉變了——這地界已經快一個月沒正經下過雨,以往的收成早就撐不住了。


    之前是亞辛倒貼地買糧賣糧,才不至於出人命,現在有了免費的援助,誇張的說,我們完全可以自稱為“真主的使者”了。


    我之前會好奇,既然一方水土養不活一方人,亞辛他們為什麽不搬家呢?但簡單想想就知道,好地方自然是誰都想要,比起在好地方被人奴役,吃幹抹淨,在這麽個偏遠的地界,說不定日子還過得更好些。


    再說邊境附近就是很亂,之前的鎮子裏,各方勢力難得達到了一種平衡,所以看起來還算過得去,但當子彈不再飛向天空,手無寸鐵的平民隻能躲得越遠越好。


    分了不少食物下去,亞辛還搖人過去趁天黑前多安裝幾個太陽能板。054這個設備員,今天要兼職電工了,而我在十七年裏,也算懂了點技術,所以也過去幫忙。


    現代社會,電力必不可少,但這麽個偏僻地方,別說通電了,多幾根電線都不容易。而這些“廢棄”的太陽能板,卻能在退役後,在遠隔萬裏的異國他鄉,為讓人們帶來一點光亮,還真是妙不可言。


    這裏人最不缺的就是閑工夫,夜晚要能多出點可以勞動的時間,或許就能多點收益。而且,夜裏的光亮,幾乎等同於希望和“神跡”。


    夜幕降臨,我們獲得了村子裏人的“款待”,雖然因為地方方言很重,我們的溝通基本都需要亞辛代為轉達,但從村民的神情和舉止來看,他們的感激是如此真切。


    隻不過當地特色的餐食,以及熱烈的場麵,我實在有點難以適應就是了。


    亞辛家裏有九口人,除了父母,奶奶,還有一個叔叔外,他還有四個兄弟姐妹。大姐嫁到了隔壁村,今天特意帶著孩子趕迴來了,團聚的因素可能不多,主要應該是為了帶孩子吃頓飽飯。


    亞辛是第二個孩子,也是長子,很多時候,他幾乎是用一己之力撐起了家庭,甚至整個村子。我不禁去想,這麽聰明一個人,如果沒有局限於這片土地,該會有多大的成就。不過沒有如果,比起遠方,他更在意眼前的這片土地,這是“真主”的指引。


    再下麵是十七歲的三弟,十二歲的四妹,七歲的幺妹。三弟在亞辛的支持下,也一直在讀書,雖然天資沒哥哥那樣好,成績也稱得上優秀。


    除了有血緣關係的,亞辛家裏還有一些成員。亞辛能成為如今的模樣,一切的源頭都來自隔壁村的一個表叔,那是個難得的,順利攻讀了小學學位的上一代人。


    他前些年在鎮子上做些灰色產業,左右逢迎中,賺了不少錢。迴鄉炫耀時,和亞辛的交往中,發現了他的天賦,就供著他念書,準備培養一個副手,甚至接班人。


    可當亞辛學有所成,他卻不幸成了幫派鬥爭的炮灰。他的家產很快被幫派勢力瓜分,妻子和女兒又被迫迴到了這個窮鄉僻壤。然後亞辛就把她們安排到自己家旁邊,盡力去保障她們的生活。


    亞辛講述這些的時候倒是雲淡風輕,畢竟劇情也很普通,隻是個簡單的報恩情節,可什麽劇情放在這種地方,都會自帶一些傳奇色彩。甚至隨便挑這裏的一個人當主角,去拍一部紀錄片,就足夠有話題了,因為他們已經習慣的日常,在“文明的世界”裏,實屬罕見。


    ——


    因為實在騰不出地方,我們都是在車上過夜的。晚上除了些野獸的嘶吼,並沒有意外發生,平安無事地來到第二天拂曉,我們就該出發了。


    和這些村民接觸了過後,頓感我們責任重大,他們的尋常日子已經過得很努力,很艱難了,如果某一天,突然又變成“神跡”的“祭品”,那可真的是蒼天無眼了。


    從昨夜“宴席”上獲得的各方信息來看,“神跡”的存在幾乎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對於我們要調查這件事的態度,雖然沒有明說,但大多數村民都帶著點鄙夷的意味。


    平時倒是沒人在意,但一旦涉及“科學”與“神跡”,信仰忠誠的人還是會對“異教徒”有些脾氣,隻不過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大多數人還是比較配合的。


    據亞辛介紹,自己在山洞裏發現過超自然現象,隻不過後麵再進去時,就沒再出意外了。當時的狀況是,自己找不到迴去的路,身子還明顯衰老,還好他運氣不錯,晃悠了一個多小時後,最終還是找到了出口,身體的衰老過了一會就也恢複正常。


    所以在沒有明確線索的當下,先從山洞調查起來比較合適,而且他也感覺,“真主”也在指引他將這個山洞告知我們。


    又是山洞,第一次是有人搞邪教儀式,第二次是個不能知曉的祭祀碑,不知道這第三次又會有什麽展開。除了“把字刻在石頭上”,“把東西藏在山洞裏”,或許也能成個梗。


    山洞離村子大概四五公裏,沒有正經的路,隻能慢慢地探。路過農田時,那些幹枯的植物又在提醒我,靠天吃飯實在是太無奈了。


    耗費了一個小時,我們到達一個丘陵前,開始進行準備。首先的就是架設天線,先和1225那邊建立穩定的聯係,不然其它時候隻能看臉。


    一夜過去,那邊沒有什麽新消息,這邊也沒有什麽新進展,簡單說了一些話,確認通信順暢後,“星光”們穿好裝備後就準備出發了。


    “0307,你們是會將發現的東西帶迴去是吧。”


    “嗯,如果是個能帶走的東西,肯定是要帶走的,放著不管的話,村子說不定哪天就出事了。”亞辛或許是看出我是這個小隊最特殊的那個,就以為是真正的負責人,向我確認道。


    作為信徒,他或許是想像保存聖物一樣,保留那個“創造神跡”的東西,但在基金會的立場上,無論結果是好是壞,都該帶離這片土地。


    這種立場偶爾也會很無奈,如果某個玩意真能創造“神跡”的話,用它來改造這片貧瘠的土地,或許是許多人期待的結果。


    我也喜歡人定勝天的故事,知道人的未來,隻能由人來改變,可看到這裏的人和景之後,不免會悲觀地認為,如果沒有亞辛這種“神跡”的出現,這片土地,幾乎沒有出現轉機的可能。


    比起期待通過人力來改變世界,似乎他們“唾手可得”的,隻是祈禱“真主”,多下幾場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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