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y,該吃早飯了。”1107準時的叫喊讓我擺脫了那漫長夢境。


    由於近乎一夜未眠,我自然要拒絕他的早飯邀請,再在床上眯一會。


    難受的是,我不敢真的睡著,又怕陷入這種那種的,難以擺脫的無聊夢境。


    躺了大概一個多小時,在白團們的簇擁中,我又提起畫筆,開始麵對自己一竅不通的領域。


    他們規定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我卻一點產出都沒有,何況已經過了一段時間,那些抽象的圖像在腦海裏有些模糊了,再往後拖一會,可能就隻能隨便畫畫了。


    隨便畫畫?


    我突然意識到,其實隨便畫畫就可以了。看到的和畫出來的沒必要對得上,即便有人在之前已經記錄了祭祀碑上的圖案,我也可以解釋說為各花入各眼,自己眼中的圖案就是自己畫的那個模樣。


    擺正了擺爛的態度,接下來的工作就極其順利,此前毫無寸進的任務,很快就不保質不保量地完成了。至於對他們而言有沒有用,就不用我在意了。


    主要工作完成後,接下來就是亂塗亂畫,小兵打仗,不然就是翻幾下那本教材,學英語是次要的,主要是打發時間。


    從之前的經曆很容易判斷,這半天的無聊時間是用我所麵對收容物的高風險換來的,而這種交換對於我來說很不等價。


    但這其實很奇怪,他們有著絕對的武力和掌控力,明明能讓我當牛作馬,毫無反抗之力地去接受“007”的工作,卻還會留一些休息時間。


    隻能說現代的“典獄長”的確比無良資本家們人道不少。


    雖然我從1107那裏也知道我們三個算是特殊存在,但為什麽特殊呢?


    我的大腦圍繞這個問題想了很多,但疑惑暫時隻能是疑惑,或者說這些思考本身就是打發時間的一環,有沒有結果並不重要,等到1107來喊我吃中飯,這些問題就暫時消隱,然後在下次無聊的時候,再次浮現。


    ————


    下午,警衛在相同的時間來到宿舍門口。我本以為他們會因為昨天的重大事故讓我歇一歇,而事實證明,昨天的事故在這裏就隻是日常罷了,何況我隻是個工具人,壞了修,修好了再用,再正常不過了。


    在心不甘情不願地來到這次工作的房門後,我還是望了一眼右邊的銘牌,x-279,又是x開頭,但我不會再聽信1107的話語,抱著太過輕鬆心態去麵對了。


    能被收容在這裏的東西,每一個都不簡單。


    開門,關門,開門,關門,就能看到這次的主角也端正地擺在房間正中。


    那是一套桌椅,簡潔的白色辦公桌和白色椅子,桌子上是一個頗為老式的鍵盤和一張紙。


    正對著桌椅的,是一個台子,上麵有個電子秤,秤上還有個黑色的蘋果——從外形上看的確是一個蘋果,那外表的黑色是顏料,還是其特殊之處所在,暫時我還不知。蘋果後麵是一個方格紙,格子大小是邊長1cm,明顯是用於大致判斷物件體積的。


    麵對這些陳設,我的第一想法是一會要審問那個蘋果,雖然聽起來有些搞笑,但在這裏也不足為奇。好在耳機裏很快就來了正確的指示,“輸入紙上文字,記錄蘋果的變化。”


    走近之後就能發現,那個古董鍵盤的上方還有一個長條屏幕,整體來看,確實是電腦發展曆史上出現的某種型號。輸入的問題解決了,記錄呢?


    他們給了一張紙,但卻沒有筆,我覺得這樣的機構不至於出現這個失誤,那所謂的記錄或許別有用意。


    紙上第一行用英文寫著“黑色的蘋果”,輸入後並沒有發生什麽,直到我習慣性地按下“enter”。麵前黑色的蘋果忽然間變成了黃色,體格也明顯大了一圈。


    顯然這就是鍵盤的特殊之處了。


    我不知道怎樣記錄它的體積和體重,停了一會後,耳邊也沒有指示。他們不管,我自然也懶得管,索性就繼續往下輸入,趕緊輸完就下班。


    “巨大的蘋果。”


    “腐爛的蘋果。”


    “彩色的蘋果。”


    “完好的蘋果。”


    “...........”


    “...........”


    總之就是用各種各樣詞語去修飾蘋果,最後apple這個詞我都快不認識了。當然還有一些不認識的形容詞,但沒關係,隻要照抄下來,再按下enter就行。


    凳子上的蘋果在此過程中隨機產生了千奇百怪的變化,或大或小,顏色各異,可能是剛結果的狀態,也可能變成一個蘋果核,唯一相同的,就是和輸入的描述對不上。


    輸完紙上所有的語句後,我看著眼前被咬了幾口的藍色蘋果陷入了沉思——這就是他們想要的?


    “隨意輸入信息,變迴黑色的蘋果。”場外緊隨而來的指令打消了我的疑惑,無論他們的最終目的是什麽,現在看來都像是在耍我。


    如果隻是要一個黑色的蘋果,何必要讓我來浪費時間,所以不難猜到,他們是要通過不停地輸入來檢驗這個鍵盤的“性能”。


    在不清楚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的情況下,作為一個工具人,也隻能老老實實地幹活了。


    我先試探性地輸入“白色的蘋果”,果然,它沒有如我所料的變為相反的黑色,而是變成了淡紫色的蘋果核。


    紅色,橙色,黃綠青藍紫,淺紅,淺橙,淺黃綠青藍紫,深紅橙黃綠青藍紫.......


    我幾乎試遍了我所知道任何一種顏色,連同它們的排列組合也輸到了手指發疼,但那顆蘋果總有玩不盡的花樣,無論是五彩斑斕的黑,還是陰鬱沉悶的白,或者是彩虹一樣花裏胡哨。


    單從色彩上來看,除開黑色之外的顏色細分起來無窮無盡,我就算再敲個幾天幾夜的鍵盤可能也沒法讓它變迴黑色。


    簡單思考一番,我換了個思路。


    既然這個鍵盤的機理是怎麽描述物品,物品就不會變成描述的樣子,那麽直接輸入“不是黑色的蘋果”不就好了?


    可能是因為紙上那一長串修飾詞加名字的格式讓我先入為主,到這時才想起來可以直接加否定詞。


    輸入語句,按下確認,然後房間就瞬間黑了下來,除了鍵盤熒屏和監視器的紅燈,就隻有電子秤那裏微弱的熒光。


    無邊的黑暗總能孕育各種未知的恐懼,為了盡快迴到光明之中,我強作鎮定,讓大腦高速運轉——這麽大的機構停電的可能性不大,那黑下來的原因應該就和鍵盤有關。


    其實可以這麽理解,隻要房間裏沒有足夠的光源,那麽蘋果的顏色也就無法確定,某種意義上它就沒有顏色。我當時自然不會想到那個鍵盤會用這個方式發揮自己的功效,但用鍵盤解決問題的思路還是對的。


    “a apple”看不見紙張上的修飾詞,慌張之下,我就隻能采用這種最簡單的語句,而且從語法角度來說還是錯的。不過好在結果並沒有因為少個“n”而改變,房間重新亮了起來,同時也出現了其它的異樣——蘋果不見了。


    “我看不到蘋果了,可以走了嗎?”我望向監視器,露出無奈的表情。


    “隨意輸入信息,變迴黑色的蘋果。”


    不出預料,在任務沒有達成之前,我麵對的隻是一台複讀機。


    調整了一下負麵情緒,我接著在鍵盤裏輸入一些紙上其它修飾詞的排列組合,什麽腐爛完好,巨大青澀,邏輯上的問題根本無需在意,隻要磨洋工到晚上,他們應該就會讓我無功而返了。


    而且無論我輸入什麽,麵前還是空空如也。


    各種意義上,“還原真相”都比“顛倒是非”困難,何況現在事件的主體還消失了。消失?在許多沒有來由的胡思亂想中,我找到了一個令人在意的點。


    比起憑空消失,我更傾向於它是被轉移到了某個地方,那麽換個主體,比如說一個活人,是不是也能被轉移到某個地方?


    這種聯想雖然有跡可循,但主要還是因為我想逃離這裏的想法太過強烈,從正麵突破的可能幾乎不存在,那隻能從這些收容物上動歪心思了。


    所以在沒有任何確切理論支持下,我在保持正常敲鍵盤節奏的同時,盤算著怎麽利用這個鍵盤“顛倒是非”的能力逃出生天。


    如果隻是逃離這個房間的話,隻需要“我在這裏”就行了,但地球,宇宙都這麽大,如果隻是完全隨機的話,我幾乎百分百會卡在岩漿裏或是在太空裏爆開。


    所以需要其它定語,狀語,補語來盡量削減這些可能。


    我想自己在轉移後應當是“安全的”“完整的”“健康的”“存活的”.......但不得不麵對一個事實,別說這些單詞的反義詞,它們本身我會拚的都沒幾個,而紙上那些修飾蘋果的詞,對於一個活人來說也不適用。


    如果早點普及中文輸入就好了,我不禁如此感慨。


    雖然有著難以克服的語言問題,但我清楚那可能是自己此生僅有的逃離機會,所以還是絞盡腦汁設計了個用於逃離的語句:“不安全的,不完好的我在房間裏。”


    斟酌好詞句,接下來就需要勇氣了。


    在麵對改變人生走向的選擇時,我的理智迴歸到了正常的水平。如果蘋果真的就是憑空消失,我的生命也會就此終結,如果前麵的修飾沒有作用,我依然生機渺茫......成功的可能隻建立在自己的猜想正確這一前提之上,我真的需要為此冒險嗎?


    另一方麵,“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不自由,毋寧那啥之類的詞句也在腦海中縈繞,在這種危險的機構裏,遲早有一天要亡於無法理解的收容物之手,那麽主動地選擇顯然比被動的接受要好........


    經過一番心理搏鬥,最終我盡量平靜地在鍵盤上敲下了之前想好的,那可能改變我後半生的語句。


    食指接觸到enter鍵,我遲疑了兩三秒,然後望向監視器,按了下去。


    讓世界重新開始流轉——我如此期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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