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仔細把脈後,就低聲告訴薑玉楹,患者脈象渾厚有力,身體健壯得很,昏迷不醒估計就隻是累了而已。


    薑玉楹看著床榻上麵色紅潤的許文惠,眸光徹底黯淡了下來,她的娘親隻讓人感到陌生和窒息。


    她今天可以裝暈,明日就會以死來威脅她!


    在薑家的那十五年,她也是無比渴望許文惠的母愛,可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現在薑承業出了事,許文惠不僅要逼著她變賣家財,還要逼著她去給楚循做妾。


    至親血骨,不要也罷。


    “夫人,不好了!”翠喜一臉惶恐,撩開簾子進來,氣喘籲籲道,


    “藥鋪有人拿著欠條鬧事,說是大舅哥欠下巨債,要我們還銀子,不然天天都來藥鋪鬧——”


    薑玉楹麵色一沉,抬手用力掐住了許文惠的人中。


    下一刻,她倏地睜開眼睛坐起身來。


    “你給我好好待著,別再作妖,薑承業被哪家賭坊扣下了?”


    許文惠見她神色鬆動,把醞釀好的哭嚎硬是憋了迴去,“四方賭坊,丫頭,你有主意了?”


    薑玉楹抿唇諷笑,她能有什麽主意。


    這事因孫興城而起,那她隻得再去會會他,可轉念一想,不對,孫興城礙於楚循的麵子還特意來顧宅賠罪。


    那他為何還要刁難自己?


    他背後一定有人指使,而且這個人的權勢還與楚循旗鼓相當,才會有恃無恐。


    薑玉楹心頭隱隱浮現出一個名字——賀見雪!


    **


    薑玉楹在趕去藥鋪的時候,就已報官。


    鬧事的人留下幾張大哥簽字的借券拓本,在衙役的凝視下,罵罵咧咧離開。


    她攥著那幾張借據,四處打探,得到的消息都是:這種欠債的糾紛,就算鬧到衙門,也不見得能翻案,因為上麵並未寫明是賭債!


    她心中泛起一絲後悔,那日不該在雲錦閣那麽衝動。


    賀見雪隻需輕輕動動小手,就可以讓她遍體鱗傷,除非她和薑家徹底斷絕關係!


    她一連給賀府遞了三天帖子,都被拒之門外。


    第四日,賀府傳來消息,說賀見雪約了朋友會去瓦子看戲。


    薑玉楹馬不停蹄趕到了瓦子,等了將近一個時辰之後,她被人領進了一間清幽的房間,角落裏有一盞紫金香爐。


    屋內,煙霧嫋嫋,膩味的香氣讓她覺得十分刺鼻。


    賀見雪下首還有一位衣著華麗的婦人,她傲慢地抬起下巴,不著痕跡地瞥了她一眼,像是等著看她的笑話。


    賀見雪懶散地靠在座椅上,從容優雅地抿了口茶,慢條斯理地擱下茶盞。


    “顧夫人,來了?”


    薑玉楹掐著掌心,字斟句酌,“那日衝撞了你,是我不對,還望你大人有大量,別再計較,我大哥的事能否高抬貴手?”


    賀見雪笑得意味深長,“這話,我怎麽聽不懂啊?你大哥怎麽了?”


    一旁的孫氏陰陽怪氣道,“有些人啊打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一輩子都隻配在泥裏打滾!可偏偏不長眼,開罪了貴人,不長點教訓,豈不是人人都覺得權貴好欺?”


    賀見雪拿起團扇,掩麵低笑,“孫姐姐,扯遠了,顧夫人想求什麽來著?”


    孫氏輕蔑地瞥了薑玉楹一眼,“真是稀奇,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態度!還不跪下,認錯!”


    薑玉楹眸光染上寒霜,看來今日沒得談了。


    “跪下?還有其他要求嗎?”


    賀見雪幽幽開口,“孫公子一表人才,聽說還未娶妻?”


    孫氏冷哼一聲,“她這身段模樣倒真是個狐媚子,天生的下賤胚子,大好的爺們都會被她勾了魂。”


    “孫府也不是隨便哪個不三不四的人都能進的,不過正好差個妾!”


    薑玉楹的臉色驀地冷了下來,他們還真有臉提。


    賀見雪見她不語,還以為她已妥協,“貴府若要辦喜事,我可以出五萬兩銀子添妝!”


    孫氏微微頷首,若非賀見雪承諾辦好此事後,就給孫興城捐一個妥帖的官身,孫氏是決計不願意讓這種女人進孫家的大門。


    “一個不守婦道的寡婦,給她抬個妾,都是抬舉她了!就怕她心術不正,還攪得家宅不寧。”


    “也對啊,待孫公子有了官身,一般人還真配不上孫家的門楣。”


    聽著兩人侃侃而談,就妄想定下了她的未來,薑玉楹盯著窗外濃墨的暮色,實在不忍麵對這兩副惡心的嘴臉。


    在她們的眼裏,她就是任人宰割的螻蟻嗎?


    薑玉楹打斷二人,“可惜,我沒打算二嫁!”


    話音一落,賀見雪心中冷笑,半眯著眼眸審視著她,那張豔麗的臉刺眼極了。


    她本以為薑玉楹肯低頭來認錯,必定會卑躬屈膝,跪地求饒,可眼前的女人非但沒有下跪,還膽敢跟她叫板?


    孫氏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威脅道,“你就算傾家蕩產,恐怕也拿不出五萬兩現銀。薑承業有個三長兩短,你對得起你的父母嗎?”


    “我的事就不勞你們費心了,薑承業罪孽深重,若命有此一劫,我也愛莫能助!你們隨意吧。”


    薑玉楹隻覺得荒謬可笑,他們卑鄙的詭計行不通,就妄圖用親情孝道來壓她?


    想得美!


    她丟下這句話,在孫氏驚詫的目光中揚長而去。


    賀見雪並不意外,反倒是孫氏有些懵,“她的親哥哥,說不管,就不管了?那接下來我們怎麽辦啊?”


    賀見雪瞥了一眼牆角的香爐,露出一抹諷笑,“無妨!”


    那可是她花重金從外藩那裏購得的催情香,若非她提前在茶水裏放了解藥,這會她們恐怕都得尋個郎君顛鸞倒鳳。


    ——


    薑玉楹一出來,就覺得口幹舌燥,渾身灼熱,拖著酸軟的身子,一步步吃力地朝前挪動。


    她好像中招了!


    她明明十分小心,壓根沒有碰食過任何東西,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難道是那香有問題?


    強烈的眩暈和恍惚從四肢百骸侵襲而來,她額見滲出細密的汗珠,她忍不住扯了扯衣襟,下意識扶住了下樓梯的欄杆。


    賀見雪好生歹毒,她用薑承業做局引來她來此談判,最終的目標卻是想汙了她的清白!


    翠喜被他們攔在了外麵,不行,她得趕緊離開這裏。


    薑玉楹遍體生寒,視線漸漸模糊,身子再也支撐不住,控製不住地往後倒。


    這時,耳畔傳來惡魔般的聲音,“嫂子,這地多涼啊,怎麽能睡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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