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見雪半躺在貴妃榻上,緩緩抬頭,“哦?”


    “小姐,你以前不是對楚世子的事不上心嗎?怎麽......”


    一提到楚循,賀見雪就蹙眉。


    她的姑母是當朝貴妃,賀家本是百年大族,還掌握著銀礦開采提煉的秘法,她自幼便是金尊玉貴,生活順遂愜意。


    五年前,楚家從鄉野把楚循領了迴來,可憐她的竹馬楚行舟,卻因身份有瑕,受到家族的質疑,便負氣離開了楚家,還改名顧行舟。


    因此,她與楚家的婚約,也由原來的楚行舟變成了楚循。


    不過她與顧行舟的情誼從未斷過,顧行舟不僅隔三岔五給她送上珍寶,還會給她寫情意綿綿的情詩討她歡心。


    她原本隻想陪著他玩玩,沒想到玩著玩著,就一發不可收拾,身心的愉悅和偷情的刺激都讓她無法自拔。


    可巧,顧行舟竟墜崖死了,當時情形混亂,她也昏迷不醒,出了這等大事,她本以為自己會受到苛待,名聲受損。


    奈何自家權勢滔天,大哥賀止淵更是以雷霆手段把消息瞞得死死的,根本沒人知道她的風流韻事。


    事發後第三天,她倒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未婚夫楚循。


    他實在太過驚豔了!


    她怦然心動,再也無法忘懷,也徹底從顧行舟逝世的失落中走了出來。


    治療情傷最好的辦法自然是移情別戀。


    楚循對自己禮數有佳,態度疏離、客套中甚至有些敷衍。


    她特意派人打聽了他的品性。


    潔身自好,克己守禮,端方雅正,光風霽月,都是他的代名詞。


    這樣一朵不可褻瀆的高嶺之花,實在讓她心癢。


    越是正經的男人,越是抵擋不住小妖精的撩撥。


    真事越來越有趣了。


    今晚楚循的管事來求一雙繡花鞋時,她便留了個心眼。


    像他這樣高傲的男人,不可能隨隨便便幫哪個女人的,除非......


    賀見雪素手輕抬,撿了一塊鳳棲梨果幹放進嘴裏,神色頗為玩味,“去查查,這夫人的身份。”


    錦秀得意地點了點頭,“小姐放心,我這就去辦。”


    **


    這日清晨,天光微熹。


    孫興城就恭恭敬敬來顧宅賠罪,不僅送還了婚書,還送來了賠償的銀子。


    薑玉楹自是不敢收他的銀子,哪怕有楚循撐腰,她也不敢太過得罪孫興城這種小人。


    隻是一想到,她欠下楚循的人情,心中十分犯難。


    她自是該備上一份厚禮謝他,可那套錦袍該如何是好?


    雖已洗幹淨,畢竟被自己穿過,再送迴去多少有些不妥。


    按照楚循如今的身份,他自然不會稀罕一套衣袍。


    那不如還他一套新的?


    顧行舟原本有很多嶄新的衣袍,她嫌那些東西晦氣,早燒給他了。


    薑玉楹打定主意,“翠喜,備車,我要去一趟成衣鋪子。”


    馬車行至仁和坊,薑玉楹戴好帷帽,移步進了臨安最好的成衣鋪子雲錦閣。


    雲錦閣的徐大娘子熱情地招唿,“顧夫人,來了!”


    薑玉楹她取下帷帽,輕車熟路隨著她上了二樓,“我想替我家哥哥置辦兩套衣袍。”


    徐大娘子笑盈盈道,“可有尺寸,顏色喜好?”


    薑玉楹早就準備,把寫好衣袍尺寸的絹紙遞了過去,現成的衣袍她粗略掃了一眼,竟沒有幾件能入得了她的眼。


    楚循給她的衣料是上好的浮光錦,還有袖口上的祥雲繡圖樣看似低調,實際就針法就多達十四五種之多。


    要想還他一件一模一樣的,還真得費點心思重新縫製。


    一陣精挑細選過後,薑玉楹的目光停在了與那衣袍顏色相似的一匹浮光錦上。


    徐大娘子見她心動,喜笑顏開,“顧夫人真是好眼光,這煙藍色相當襯膚色,尤其是麵色白的人,穿在公子身上俊俏得很。”


    薑玉楹自然也聽懂了她的潛台詞,若是一個黑皮糙漢穿,恐怕就會是一場災難。


    楚循白嗎?是挺唇紅齒白的......


    “也好,那就這匹吧。”


    門口傳來一陣動靜,一道嬌嗬傳來,“這煙藍色的浮光錦,我們家小姐看中了,包起來吧。”


    “姑娘,楚世子就喜歡這個顏色!”


    “就你嘴貧!”


    女人的聲音清脆好聽,可語氣中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高傲。


    薑玉楹扭頭一看,一個俏麗瘦削的女人映入眼簾。


    她身著淺綠色一字抹胸,搭配的泥金緋落背子,搭配著一條飄逸的逶迤長裙,還披了一條飄逸的綠色披帛。


    徐大娘子麵色一僵,擠出個笑臉,“賀小姐,未曾遠迎,真是抱歉!來人,快端上茶點好生伺候。”


    賀見雪勾唇一笑,“不必麻煩了,這浮光錦我要了。”


    徐大娘子左右為難,思忖一瞬,壓低聲音轉頭向她開口,“顧夫人,這匹錦緞過兩日還會到臨安,你能否行行方便?”


    “她可是臨安賀家的千金,賀見雪啊。”


    臨安賀家如雷貫耳,像她這樣頂級的貴女,誰敢得罪?


    賀見雪揚起唇角,似笑非笑,輕慢地掃了一眼對麵的女人。


    “我看中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不知夫人可否抬愛?”


    薑玉楹怔立原地。


    原來這就是顧行舟出軌的女人。


    楚循的未婚妻。


    徐大娘子見她並未反對,長籲了口氣,轉頭就聽到薑玉楹幽幽道,


    “這布匹色澤鮮亮,可藍中卻泛著綠光,表麵還沾了些許塵埃,既是別人挑剩下,不要也罷。”


    賀見雪笑容未減,“一個寡婦,還在新喪,就忙著挑選衣料做新衣,也不知道要贈送給哪個男人,夫人好興致啊。”


    薑玉楹語調不緊不慢,“我就不能贈給自家哥哥,父親?你一個雲英未嫁的閨閣女子,張口閉口把男人掛在嘴邊。”


    “難道是你的心中隻有男人,所以看誰都跟你一樣?”


    賀見雪這些年跋扈慣了,第一次見到這麽不給她麵子的人,笑容僵住了。


    “真是放肆,怎麽跟我們小姐說話的!”


    錦秀說著就想衝上去給她一個耳光,但薑玉楹反應更快。


    在她撲過來的一瞬,側身輕巧避開她的攻擊,反手擒住了她的手腕,順勢把她的手臂扣在了她的後背上。


    “你個賤婦,快放手!”錦秀疼得大叫。


    薑玉楹聲音平靜,“這就是賀家的教養?”


    賀見雪表情中帶著歉意,“我家婢女平時被我寵壞了,還請夫人多擔待。錦秀,還不快給夫人道歉。”


    薑玉楹鬆開了錦秀,與她拉開距離。


    可就在兩人錯身的瞬間,賀見雪左手的玉鐲掉到了地上。


    哐當一聲,玉鐲碎成了幾段。


    “這位夫人,我家錦秀是冒犯了你,但是你的氣性未免太大了,好好一個鐲子,何苦把它給毀了。”


    “都怪你!把我們小姐的鐲子弄碎了!這可是賀家的寶貝,你等著吃官司吧!”


    薑玉楹眉頭緊鎖,這對主仆一唱一和,就要栽贓陷害她,真夠陰毒的。


    門外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一個身姿挺拔如鬆的男人出現在門口。


    “什麽賀家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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