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找死嗎?”


    從婚禮那天到現在,霍母怕刺激他,一直不敢大聲跟他說話,可這一刻,出於一個母親的本能,她哆嗦著手把藥重重砸到他的身上。


    隨後一屁股癱坐在床邊上,喃喃自語,她垂著頭掩麵哭泣,“媽就你和霍藺這兩個兒子,他從小離開我們身邊,幾年都見不到一次麵,現在你也要和他一樣把我們拋在一邊不顧了嗎?”


    “那你不如把媽也帶走算了。”


    “我睡不著。”霍宴詞解釋,情緒依舊沒什麽波動。


    “用得著吃這麽多顆!”


    霍母抬頭,她向來不是一個大驚小怪的人,要不是霍宴詞的此番舉動太讓人驚恐,她遠不至於這麽大的反應。


    “抱歉。”


    “把藥盒給我。”


    霍母冷靜下來,朝他伸手。


    霍宴詞蹲下身,將撿起來的藥盒遞到她手裏。


    霍姝和霍父聽到動靜趕上來的時候,霍母剛收拾好自己走出房間。


    “怎麽迴事?”霍父看她一眼,又看一眼房間裏背對著門口的霍宴詞,皺眉,“樓下就聽到你大喊大叫了,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


    霍母不想多幾個人擔心,索性閉口不談,但霍姝卻眼尖地瞧見了她手裏攥得死緊的那個盒子,她眸光一閃,對霍父說,“這幾天媽也沒怎麽休息好,爸你先帶她去休息吧,這邊我來處理。”


    “嗯。”


    等到霍父霍母兩人身影消失後,霍姝走進房間,她先是環顧了四周,漂亮的裝飾和各種毛絨玩偶,無一處不彰顯了主人公的用心,她理解霍宴詞的心情,她心裏同樣也很難受,但這個家總不可能各個都傷春悲秋,總要有人來處理這件事情。


    她站在霍宴詞的身後,看著他一動不動的身影,開口,“剛剛大哥那邊傳來消息,小汀或許還在。”


    “你說什麽?”


    霍宴詞瞬間轉過身來,眼底隱隱顫動,他盯著霍姝,臉上的表情終於開始活絡起來。


    此刻的他,才像是一個人,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霍姝見狀,立馬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


    她點頭,重複一遍,“你今晚安心睡覺,明天早上大哥會給你打電話,他說了隻要你顧好自己,他就一定會幫你把人找迴來。”


    “好好好,我聽他的,我聽大哥的,我睡覺,我要見她。”


    “大哥不會騙我,他從來都不會騙我。”


    霍宴詞已經不知道要做什麽了,隻知道點頭,他去洗漱,去收拾東西,忙得團團轉,最後終於安靜地躺到床上去,他還跟霍姝說,“幫我把門關好。”


    “嗯。”


    “哢擦。”一聲,門板合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霍宴詞攥著溫語汀的照片,閉上眼睛,嘴角揚起了久違的笑意,“寶寶,我要見到你了對不對?我好想你……”


    而門外,霍姝關上門之後,她視線落向前方,背重重地砸在一旁的牆壁上,心頭沉重。


    其實她剛剛撒謊了,她自來不喜歡用謊言來規勸別人,因為她認為隻要是謊言那必然就有被戳穿的一天,等到真相被打破,迎接的隻會是更加痛苦的場麵。


    霍藺的原話是,他一定會竭盡所能去尋找哪怕隻有一絲可能,可他也說了保證不了結果。


    霍宴詞剛剛的樣子實在是讓人看不下去,所以她一時惻隱之心,撒了謊。


    她歎了口氣,下樓去等江世景找人迴來,也趁著這個時間給霍藺發了條消息,讓他配合自己圓謊。


    第二天一早,霍宴詞早早地就起了床,他坐在餐桌邊,一邊不斷地往嘴裏塞著食物,一邊捏著手機等著霍藺的電話。


    見他終於比之前活氣了些,霍母很高興,給他拿了杯牛奶,隨後叮囑,“再餓也不能一個勁地塞,等會兒吃撐了。”


    霍宴詞聞言,這才放慢了進食的速度,他抬頭朝霍母笑了下,解釋,“多吃點,身體好,溫語汀迴來她就不會罵我了。”


    霍母差點哭出聲來,她吸了吸鼻子,點頭,“好,好,媽知道了,還有沒有要吃的?媽讓人去給你準備。”


    “嗯,給我做道糖醋排骨吧,溫語汀愛吃,我也嚐嚐。”


    “好。”


    “鈴鈴鈴……”


    十分鍾後,手機終於響起,霍宴詞連忙放下筷子,接起來,一雙眼睛都亮了,“大哥。”


    他著急出聲。


    “小詞,大哥會幫你的,你放心,這幾天好好照顧自己,給大哥一點時間,大哥一定還你一個完好的小汀。”


    “好。”


    除了這個,霍宴詞幾乎說不出別的話來,隻在電話掛斷之際,喃喃道:“謝謝。”


    溫語汀的眼前是一片黑暗,她似乎迷路了,手裏握著一個東西,在森林裏不斷地跑,明明已經撥開一層迷霧了,竟然還有一層,她迴頭望向進來的那條路,好像有人在召喚她。


    是哥哥嗎?


    她皺緊眉頭,想走過去又不敢,就在這時,一道光陡然打在她身上,隨後她聽見一道陌生的聲音在耳邊轟然響起,說的還不是熟悉的中文,大意是,病人有蘇醒的跡象,家人繼續和她說話,她的求生意誌很強。


    後麵的,溫語汀就聽不見了,她又睡著了,迷迷瞪瞪的,腦海裏隻不斷地播放婚禮那天的場景。


    霍宴詞衝過來想要抓住她,但一個外在的力量突然插進來,硬生生地將他們隔開了。


    她看見霍宴詞目眥欲裂的神情,聽見他崩潰的吼叫,她還看見他掉眼淚了。


    他讓她別走,罵她騙子,說好不會丟下他,可居然就這樣走掉了。


    喵嗚~~喵嗚~~


    耳邊除了霍宴詞的,還有朱雀的,車子翻滾的那一瞬間,朱雀不知道從哪裏衝出來的,爪子壓在她的胸口,竟是連扯都扯不開,它似乎知道她遇到了危險,趴在她身上,動都不動一下。


    她看見血了,是從朱雀的身體裏流出來了。


    那麽悲戚的眼神,好像在以命換命,它還在她的臉上舔了一下,似乎在做最後的告別。


    “朱雀!”


    溫語汀大叫一聲,陡然從床上坐起身。


    “醒了,終於醒了,醫生!快來,我女兒醒了。”


    “有沒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可以告訴我的。”


    溫柔的女聲在耳邊響起的時候,溫語汀才意識到什麽,緩緩轉頭。


    待看清那張如同照片上一般美麗無二的臉,溫語汀愣了一下,喃喃出聲,“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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