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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好啊,咱帶著東西呢,”雲芳的眼神亮了起來,小聲的說到,“咱們要是送了東西,不就可以點曲子了麽?”


    她正在尋找合適的機會想把這蘿卜幹不顯山不露水送給這幫吹鼓手呢,馬上就知道了這麽一檔子事,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啊。


    小石頭眼珠轉了轉,小聲的慫恿到,“芳兒說的對,咱們本來就想給他們一碗蘿卜條嚐嚐呢,這正是個機會,大山哥,你快點去吧。”


    “我,我去啊?”大山一愣神,言不由衷的小聲推辭道,“這事是芳兒操持的,你們上去吧。”


    “我才不去呢,”雲芳趕緊撇了撇嘴,做出了一幅不耐煩的樣子,“這些人吹的曲子我都聽明白來呢,就能聽個‘滴滴答答’的響,哪懂什麽曲子名啊,我不上去丟人現眼去。”


    “我也不去,”小石頭也把頭搖的像卜愣鼓一樣,推脫到,“大山哥還不知道我麽,我對這方麵一直不大上心的,就是去了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我就不去大家夥麵前去丟人現眼了。”


    “大哥,你就去吧,”雲芳搖了搖大山的肩膀,小聲的央求道,“為了咱家的蘿卜幹,你就去吧。”


    “是啊,大山哥,這事就是你能辦了,你聽芳兒的吧,就趕緊去吧。”小石頭也央求著說道。


    “好,我去,你們就等好吧,我保管把這事辦漂亮了。”大山心中豪氣大增,臉上帶著誌得意滿的笑容,痛快的應承著說道。


    雲芳一聽大山答應了,趕緊捅了捅小石頭的胳膊,小石頭會意,彎腰從腳邊的背簍裏取出了一碗蘿卜幹,遞到了大山的手裏。


    大山接了小石頭遞過來的碗,得意的舉過了頭頂,大聲的說到,“老少爺們們、大娘、大嬸們,我藍大山點曲,大家什麽想聽的,提前招唿一聲啊。”


    正在交頭接耳、你推我搡的人們聽到有人出頭點曲,停止了喧鬧,循著聲音望了過來,見是藍老二家的瘸兒子手裏舉著一個粗瓷碗說話呢,都自覺的給他讓出了一條路來。


    大山在大家各色的目光中,挺了挺胸膛,盡量伸直了那條傷腿,緩緩的走到了那幾個吹鼓手的麵前,‘啪’的一聲放下了粗瓷碗,自信滿滿的說到,“幾位吹奏了一個早上,辛苦了,嚐常咱藍家自製的蘿卜條。要是吃的高興了,給咱老少爺們、大娘、大嬸們多吹幾個好曲聽聽。”


    吹鼓手一愣,向來有人點曲就是隨便送些吃食來的,還沒有人對自己送的東西這麽自信的呢,聽他那口氣,如果覺得他的東西不好吃,就可以拒絕他們點曲了麽?


    而且,他說什麽蘿卜幹,這也算是個新鮮的名詞了,蘿卜他們都見過,一般都是切成塊煮著吃,或者切成絲蒸著吃,還從沒聽說還能曬成條吃的呢。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吹鼓手們的目光不約而同的就投向了大山放在桌子上的粗瓷碗裏。隻見那隻黑色的粗瓷碗,是普普通通農家用的,沒有什麽稀奇,稀奇的是瓷碗裏盛著的微微帶著一種透明的黃色的蘿卜,不,是蘿卜條,一根根的小手指頭粗細,在陽光下,泛著晶瑩透亮的光澤。


    如此的誘人,吹鼓手們禁不住紛紛放下了手裏的樂器,抄起了竹筷子,夾了一根放在了嘴裏。


    “嗯,不錯,不錯,……”


    “好吃,好吃,真好吃啊。”


    “確實好啊,怪不得這個小夥子這麽說呢。”


    “我在咱們縣裏也走過不少村子了,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麽好吃的東西呢。”


    “那是,人家這一碗蘿卜條裏麵配料可不少呢,雖然也叫蘿卜,那錢可是差的不老少呢。”


    “老孫說的對,就衝人家這碗不便宜的蘿卜條,咱們就得多買買力氣。小夥子,想聽什麽曲子,你盡管點吧。”


    “就是,這是名副其實的點曲呢,小夥子你盡管點!”


    吹鼓手們認同了大山拿來的蘿卜條,紛紛一邊一根接一根的吃著一邊點著頭應承了大山的要求。


    大山懸著的心一鬆,得意的迴過了身來,對這圍觀的人們大聲地問道,“大家想聽什麽曲啊?今天我藍大山請了!”


    “好,好,我想聽《百鳥朝鳳》!”


    “大山這事辦的好,我點《抬花轎》!”


    “藍家小子辦的漂亮,我點《入洞房》!”


    “來個雅的,《小放牛》!”


    “《五子登科》!”


    “《三抬水》!”


    ……


    ……


    大家紛紛七嘴八舌的喊了起來,一邊說著自己想聽的曲目,一邊誇獎著大山。麵對著大家羨慕和看重的目光,大山心頭豪情萬丈,感覺自己就是一個能天立地的漢子,一個在鬆坡屯說話有一定分量的人,曾經有過的失落和鬱悶終於一掃而空,統統都丟到爪哇國去了。


    大山胸中憤懣一空,冬日的天氣裏也感覺天高氣爽起來,他豪氣的擺擺手,“大家的意見我都記下來了,大家靜一靜,讓我和樂鼓師傅們商議。”


    說著話,大山迴過了頭來,興衝衝的說道,“師傅們,咱們鄉親們點的曲子,你們都會吹吧?”


    原本這點曲的風俗是一樣菜式隻能點一個曲子的,不過那個點曲也就是個樂鼓手與觀眾之間互動的一個小曲目罷了,不管是鼓手還是觀眾都不會認真的糾結一首曲子,還是幾首曲目了。


    如今,幾個樂鼓手吃了這麽好吃的蘿卜幹,更不會和鬆坡屯的鄉親們計較這麽多了。聽了大山的問話,為首的嗩呐手咽下了嘴裏的蘿卜條,笑著說道,“好說,好說,咱們收了主人家的工錢,又吃了你這小夥子這麽好吃的蘿卜條,不管從哪一麵說,咱們都應該盡力的。”


    “慢著,”操三弦的那個樂手突然抬起了頭來,急急忙忙的說道,“大哥,先別忙著說曲子,我還有個事情要問這個小夥子。”


    “小三多,你是想問問這蘿卜幹的事吧?”二胡手是一個長著絡腮胡子的大個子,他笑嗬嗬的問道。


    “嘿嘿,是啊,是啊,二叔還是你了解我,這種蘿卜幹這麽好吃,我還從來沒有吃過呢,既然今天遇上了,我可得打聽清楚了。”被叫做小三多的三弦手嬉皮笑臉的說道。


    “是得問清楚了,”絡腮胡子大個子又夾了一個蘿卜條送到了自己的嘴裏,一邊嚼著一邊說到,“我還打算給你二嬸和孩子們賣點帶迴去呢。”


    “嘿嘿,俺是打算給俺爹娘帶點迴去。”小三多說道。


    “咱們都想給家裏人帶些迴去呢,快些問問這個小夥子吧。”一直沒有說話的老孫也插話說道。


    為首的嗩呐手點了點頭,抬起頭來向著大山問道,“是啊,小夥子,你們這蘿卜條是做了自己吃呢?還是會往外賣呢?”


    大山一直笑容滿麵的聽著這幾個鼓手間的商議。他上一次帶著蘿卜條上來點曲,能當眾出頭露臉是一個方麵,另外他還有另一個重要的任務呢,那就是推銷自家的蘿卜條,這些人買了不算,還要他們迴鄉之後廣為宣揚呢。


    聽到這個幾個鼓手議論的差不多了,而這個嗩呐手又這麽問,大山這才笑著說道,“承蒙幾位看得起咱藍家自製的蘿卜條,要是各位遠客們喜歡,咱們家的蘿卜條還有呢,還有呢。”


    說到這裏,大山抬手一指桌上自己帶來的粗瓷碗,說道,“咱們藍家賣蘿卜條一直公道,這樣的一碗,隻要兩文錢。等你們完了差事,可以到村子西頭的藍家去買,一打聽藍慶生家,大家都知道的。”


    “好說,好說,咱們記住了,”為首的嗩呐手點了點頭,然後對著另外幾個樂手說道,“好了,咱們歇息的差不多了,咱們就應這個夥子的點曲,從《百鳥朝鳳》開始奏起吧。”


    “奏起來,奏起來。”


    幾個樂鼓手附和著,紛紛拿起了自己的樂器,熱情歡快的旋律與百鳥和鳴之聲再次響起,給冬日裏的鬆坡屯帶來了一邊生氣勃勃之景象。


    周家嫁女兒,請來了吹鼓手助興,其實就是為了新娘子在早上一起身的時候外麵能有個動靜,然後熱熱鬧鬧的等著迎親的隊伍上門,然後再在大家的祝福聲中進入大紅的花轎,開始女人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大山用一碗蘿卜條替大家點下了曲目,其實即使沒有他們點曲,樂鼓手也是要吹奏這些喜慶的曲目的,尤其是新娘子在自家兄弟的背上鑽入花轎的時候,樂鼓手是一定要吹奏《上花轎》的。


    在一片高亢嘹亮、喜氣洋洋的《上花轎》嗩呐聲中,周五柳被自己的弟弟背出了家門,緩緩的上了大紅的迎親花轎。然後,隨著一聲‘吉時到,新人起轎’的吆喝聲,大紅的花轎在雲芳等一幹娘家送親人的簇擁下緩緩的啟動了。


    新人的花轎動了,樂鼓手們也跟著離開了棚子,一路吹奏著,送了花轎出村子,在村口上,娘家送親的人們也都上了早就備好的馬車。周嫂子是當娘的,她今天穿戴的很整齊,眼圈紅紅的看著周五柳的花轎遠去,終於哭出了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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