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迅速匍匐在地。


    有人來找金三兩了!


    “金三兩,金三兩,你到底玩夠了沒有?若智大師有請!”


    一句重複的叫喚聲音傳來。


    前麵叫金三兩的是一個男聲,而此次叫喚的卻是一個女聲。


    來了一男一女兩個人找金三兩?


    我手緊緊地摁住手中的蒼尤劍,死死地瞅著前麵。


    不遠處飄來一個古怪的紅燈籠。


    一個額頭上有刀疤,臉色蠟白如紙的中年男子,手中提著紅燈籠,正往我們走來。他步履無比飄忽,就像在地上飄著走,身上三魂七魄氣息無比渾濁,跟煉屍怪王傑噴了屍油之後的三魂七魄氣息有的一拚,好像一團漿糊,完全看不出來。更為古怪的是,普通人身上隻有三盞陽火,分別位於額頭、雙肩,但刀疤男竟然有六盞陽火,比常人多了一倍。


    我見過陽火被人滅了的,但還沒見過陽火多出來的。


    奇葩!


    再細看下去,更驚異的事情發生了。


    本來打著燈籠向我們走來的是一個刀疤男,但此刻打著燈籠的,卻換成了一個長頭發,皮膚同樣慘白的女人,那個刀疤男莫名奇妙地在我們眼前消失了。


    長頭發女人同刀疤男一樣,魂魄氣息無比混沌,身上也有六盞陽火,走路姿勢同樣飄著。


    什麽情況?


    剛才那個刀疤男呢?!


    夕顏美眸也顯得不可思議。


    王傑更甚,瞳孔、嘴巴張的老大,身軀還在兀自微微顫抖。


    就在稍一眨眼的工夫,麵前的場景突然又變了!


    燈籠還是那個燈籠,但提燈籠的人又換成了刀疤男,長發女又不見了!


    這事就有點搞了。


    一男一女,就這樣在我們眼前不斷地交叉變幻著,步履一致,晃晃悠悠地朝著我們所在的位置飄來,完全沒有一點違和感。饒是我死死地盯著,卻仍然來不及看清他們到底是怎麽變的、什麽時候變的。


    王傑身軀嚇得發抖,這貨一定知道點什麽!


    我輕輕地碰了一下他,用眼神詢問他,到底是怎麽迴事。


    王傑捂住嘴,不敢說話,在地上寫了三個字。


    我一看到那三個字,瞬間明白了那詭異的一男一女到底是什麽情況,頓時覺得頭皮發麻。


    王傑在地上寫的是:燈籠人。


    據說,南洋古白象國有一個無比詭異的村莊,名字叫做“哥達衣”,翻譯成漢語叫做“燈籠村”。紅燈籠在白象國是男女愛情的象征,為此,也有人將村莊的名字翻譯成“愛的角落”。


    村莊的詭異之處在於,不管白天黑夜,村裏人手上都提著一盞紅燈籠。


    燈籠村的夫妻,無論哪一方先死,均不下葬,將死去之人尚未消散的魂魄,用巫術封存,將其人皮、人骨做成燈籠,但不做完整,隻做一半。等到死者的丈夫或者妻子也死亡之後,再由他們的子女,用同樣的辦法,將這個燈籠給續接完整。


    他們認為,男女結合,能讓血脈延續,夫妻是天底下最偉大的關係,勝過子女、師徒等任何一種社會關係。人死之後,夫妻不能分開,隻有將他們的骨、皮、魂做成一盞紅燈籠,讓他們生死相依,才是天道。


    要說這破紅燈籠如果製成之後,拿來埋了,或者一把火給燒了,也就算了。他們不這樣幹,家中的晚輩,會去請一枚百年象牙,在上麵刻上符咒,作為紅燈籠的燈芯,燃燒起來,引出死去父母的魂魄。死去的父母魂魄被招出之後,會提著一盞紅燈籠,再次出現在村裏,呈一副男女變幻的姿態,成天在村裏晃蕩。


    在哥達衣村,你要是家裏沒有幾十盞紅燈籠,會被認為沒本事或者不孝順,出門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唿。


    每到哥達衣村神賜之日的夜晚,全村各家各戶均出動。晚輩在前,一排男女混雜的祖先紅燈籠在後,組成一條長長的紅燈籠隊伍。火光越亮,表示晚輩今後前行的道路越亮。燈籠隊伍最長,晚輩就是全村最孝順的人。那麽,這家的晚輩就可以成為族長。


    人、鬼和諧共生,可能世間僅此一村。


    早在上世紀三十年代,西方一個叫羅卡斯的記者,曾經探訪過這個古怪的村落,秘密拍成了一部紀錄片,叫《格達衣之夜》,播放之後,轟動了整個西方。後來有不少好事還不怕死的,偷偷地前往這個古怪村莊探奇,結果死的死、失蹤的失蹤。而且,自此之後,格達衣村也徹底消失在世人的視野之中。


    嚴格意義上來講,燈籠人並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不,應該是兩個鬼。


    難怪那天在街頭,我總感覺十大天王好像來的人數並沒有那麽多,敢情其中兩大天王是一對燈籠人,白天可能藏在了什麽地方,沒有出現。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上個世紀神秘消失的“格達衣”,沒想到竟然會在此處出現。而且,他們來的目的還是為了找我報仇。


    當真幸會!


    “金三兩!”男聲叫道。


    “金三兩!”女聲叫道。


    既然他們不遠萬裏漂泊而來找我,那就讓你們見識一下中土道法的手段!


    如此正宗的洋鬼子,哥們還沒遇見過,今天正好過把癮。


    我與夕顏互相對視一眼,不約而同一躍而出。


    我手中的蒼尤劍迅疾向燈籠人斬去。


    夕顏嬌喝一聲,打出一道藍光。


    燈籠人猝不及防,被蒼尤劍發出的罡氣和藍光同時打中,發出無比淒厲的一聲慘叫。隨後,魂魄立馬在我們麵前消散。


    洋鬼子這麽不經打?


    我們驚詫不已。


    事實證明,我們確實想多了。


    魂魄消散之後,那盞紅燈籠在空中不斷地飛舞,同時,燈籠裏麵的火焰大盛,火光中突然溢出來刀疤臉和長發女。他們麵目無比猙獰,飛速向我們撲來,圍著我們兩人滴溜溜地直轉。


    男的想上我的身。


    女的想上夕顏的身。


    我揮劍猛地斬幾次,刀疤男速度非常快,迅疾讓開,還揮掌向我的麵門拍到。我頓時惱怒不已,背劍側身躲過,迅速捏出一張道符,白勒化魂咒從口中迅疾念出:“征魂童子化魂郎,白勒金身不能長,藏陰大帝追七魄,陰山老祖殺妖罡……”


    道符拍出,刀疤男魂體中符,再次慘叫四散。


    而那邊,夕顏藍光噴射,長發女陣陣慘嗷,魂體也隨之消散。


    正在此時,我突然覺得身後陰風吹來,胳膊被狠狠地扯下一塊肉,轉頭一看,燈籠人不知啥時候已經聚為一體,一半男身,一半女身,正在大口地咀嚼著從我肩膀撕下來的肉。


    夕顏大驚,反手一掌向他們打去。


    燈籠人瞬間再次分開,消失不見。


    轉眼的一刹那,半男半女身已經分開,刀疤男已經開始襲擊夕顏,而長發女又來襲擊我。


    我忍著鮮血四濺的胳膊,袖子猛抬:“陰馬化令,赦!”


    陰馬咆哮著從袖子飆出,張開口,一下將長發女給吞噬。爾後,陰馬嘶吼著一轉身,又將與夕顏打鬥的刀疤男給吞噬。


    吞噬完,陰馬立即消散。


    正當以為要大鬆一口氣之時,不遠處傳來無比詭異一男一女的笑聲:“哈哈哈哈……”


    往前一瞅,那對燈籠男女又出現在十幾米處,表情充滿戲謔看望著我們。


    臥槽!


    魂體不死不滅?


    要不要這麽囂張!


    我與夕顏互相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不可思議,但來不及交流,我們衝那對燈籠男女狂奔襲去。可沒待我的黑傘和夕顏的藍光打到他們,他們就已經在眼前消失,身後又傳來無比變態的笑聲:“哈哈哈哈……”


    這怎麽打?


    完全打不死啊!


    忽然之間,飄在半空中的燈籠火光大盛。


    四周陰風乍起,仿佛無數身影在不斷地幻動,殘影陣陣,七八個刀疤男,七八個刀疤女的陰魂虛體,以極快的速度將我和夕顏給團團圍住。他們目呲欲裂,表情猙獰無比,無數個手掌,如同千手觀音,帶著疾風,向我們襲擊而來。


    我與夕顏均大驚失色。


    兩人快速背靠著背,蒼尤劍和藍光如同暴風驟雨一般向外打出。


    但影子實在太多了,又打不死,打散一個又凝聚一個,越打越多,速度還越來越快。我們的抵抗,反而刺激了他們,他們瘋狂咆哮著地朝我們攻擊。


    我斜眼瞥見那個飄蕩在半空中滴溜溜直轉的紅燈籠,眼見它裏麵的火光越燒越旺,腦中突然反應過來。


    刀疤男和長發女的主魂應該都在紅燈籠裏!


    我們打的,隻是他們的分身!


    打個錘子!


    一想到此,我硬扛著挨幾下幾掌的痛楚,手中一把黑傘,唿拉一下朝空中的紅燈籠擊去。黑傘奔騰而出,破空唿嘯,撞擊中紅燈籠。


    紅燈籠立馬從空中掉了下來,但火光依然未滅,越燒越旺盛。而因剛才自己不管不顧地去用黑傘打紅燈籠,身軀已然被刀疤男和長發女的分身同時擊到,迅速彈開幾米遠,喉嚨頓時一陣鹹甜,“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夕顏見狀,急了,奔過來救我。


    刀疤男和長發女向夕顏的腦袋猛然拍到。


    夕顏側身一滾,兩道藍光射出,兩個魂體消散,但突然又迅速凝聚在一起,將我們給圍了起來。


    這一來,我們完全處於了下風。


    我躺在地上猛地砍出幾劍,轉頭大嚷道:“煉屍的,滅燈籠啊!”


    話音剛落下,一道肉球唿啦啦向地上的紅燈籠滾去。


    刀疤男和長發女的所有分身臉部表情均大驚,他們大概沒料到,還有一個慫貨一直趴在邊上打擺子,此刻竟然滾去滅他們的主魂燈籠。他們身軀迅速合攏,想往紅燈籠那裏撤去。


    我與夕顏同時一躍而起,將這些分身給死死纏住。


    王傑肉球滾到了紅燈籠麵前,身軀迅疾張開,手中拿著一瓶殺蟲劑一般大的屍油瓶子,嘴裏哆哆嗦嚷道:“我噴,我噴噴噴……”


    嘩啦啦的屍油往紅燈籠裏麵狂噴。


    令人無比意外的是,屍油越噴,火勢反而越大。


    王傑嚇懵逼了,往後一退,臉色煞白:“咋咋咋澆不滅?!”


    屍油本來就是屍體熬煉製成,裏麵殘留了不少魂體氣息。紅燈籠裏的燈芯,由白象牙刻符篆而成,專門用來燃燒聚魂魄。王傑這貨將屍油往上麵噴,屬於典型的火上澆油,反而增加了他們主魂的魂魄氣息。


    我簡直快被急瘋了,邊打邊吼:“拉尿,快拉尿!”


    王傑聞言,臉部肌肉猛抽搐,迅速解開褲帶,熱乎乎的尿唿啦啦往上澆去,邊拉邊說,澆死你們,澆死你們。


    魂魄最怕髒東西。


    很多人都說隻有童子尿可以驅邪,其實不對。妖邪隻是害怕屎尿等髒東西而已,童子尿陽氣更足,效果會好一點,但隻要是汙穢之物,都可以用來驅邪。


    古人對此研究比較透徹,臥室裏一般兩種東西必不可少,一種是檀香,一種是夜壺。誠然,以前起夜不方便是一個原因,但另一個原因在於,檀香敬鬼,讓髒東西吃飽了就趕快走,夜壺驅鬼,若還賴著不走,拿陽溺來潑髒東西,等於雙重保險。第二天天蒙蒙亮,把燒剩的香灰倒入夜壺中,有人專門來收集,這叫“倒夜香”。


    夜香婆或夜香阿公,與打更人一樣,非常之邪門,萬萬不可得罪。


    刀疤男和長發女的分身被我們纏著,無法迴歸紅燈籠裏的主魂,已經徹底瘋了,對我們發起了最後的瘋狂攻擊,但隨著紅燈籠裏的火被尿越澆越暗,他們的分身開始慢慢減少,十個、八個、六個……到最後隻剩下兩個,而且,影子也越來越淡。


    我與夕顏同時爆喝,朝他們最後猛擊。


    刀疤男和長發女嘴裏發出無比淒慘而又漫長的嚎叫,慢慢地消失。


    燈籠火突然“轟”地一下,發出衝天火光,並伴隨著一聲巨大的爆裂聲。


    燈籠骨架、皮、火星四散。


    我們三人同時臥倒在地。


    頭上的泥土紛紛灑落下來。


    半晌之後,再無動靜。


    我們起身,互相看了一眼,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彌漫。十大天王,如果硬杠,他們的實力不一定有多麽牛逼,但他們個個有著自己獨特而詭異的技法,變態至極,令人防不勝防。算上這兩個燈籠人,到現在為止,已經幹掉了四個。但後麵六個到底是怎麽樣的一種存在,我們心裏完全沒底。


    隧道裏麵沒法引天雷,我的實力至少折損將近一半。夕顏對這些邪門歪道的東西又沒啥概念,硬打非常吃虧。王傑這個癟犢子,雖然江湖經驗豐富,但實在太過怕死,幫不上太大的忙。


    我覺得不能再這樣硬闖下去。


    想了一想,我說道,這樣突兀闖進去不行,咱必須得想點其它法子!


    “啥法子?我已經沒尿可拉了,他們實在太邪門了。咱還是迴去,報報報警。”王傑哆哆嗦嗦地說道。


    “江湖事、江湖了!報你個頭啊,丟人不?!”我白了他一眼。


    “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再說,我又不是第一次丟人!”王傑說道。


    夕顏說道:“你報警,單單中原煉屍怪這個稱唿,就足以把你槍斃一百次。”


    王傑聞言,頓時愣住了:“對哦!我剛才嚇懵了,給忘了!千萬不能報報報……”


    我擺了擺手,說別聊了,等下燈籠人沒迴到石室,該有人來找了,咱必須抓緊時間幹點正事!說完,我快速地帶住他們往迴走。


    走到那些破敗挖機的邊上,找來一個大鐵桶,將挖機裏麵的汽油全給放了出來,順便撿起金三兩修挖機的工具,把幾個發動機、火花塞、電線全給拆了,幾人將東西全部扛到了洞口。


    我開始動手快速地搭了起來。


    發動機上全部澆滿了汽油,將它們淺淺地埋在土裏,在洞口足足埋上一排。電線與火花塞與發動機相連接,半掩埋於土上。此外,再將剩餘的汽油全部澆在洞口四周。


    “你這是要幹嘛?”王傑疑惑不解地問道。


    “抓緊時間做幾個炸藥,炸死這幫癟犢子!”我沉聲迴答道。


    剛才紅燈籠突然爆炸,給了我啟發。


    與其這樣跑進去跟他們來一場遭遇戰,倒不如引蛇出動。等下鬧出點大動靜,把十大天王全給引出來,隻要他們來到隧道洞口,我直接引個天雷,將天雷甩到汽油上,汽油必然起火,火光會燒著電線和火花塞,如此多的汽油形成劇烈高溫,肯定將這些埋在土裏的發動機徹底引爆,幹脆炸他們一個血肉橫飛、屍骨無存。


    兩個燈籠鬼魂已除,裏麵剩下六個全是人。再牛逼的陰陽師,炸藥一上,我不信有人能頂得住。


    我簡單向他們解釋了一番。


    夕顏的知識儲備,大部分都是宋朝的,完全聽不懂,但她對我無比信任,悶頭幫我幹著活。


    王傑聽了,渾身一激靈:“狗日的你真惡毒!”


    “無毒不丈夫!他們一路殺了那麽多中土陰陽界人士,欺負到咱頭上來了,難道我還請他們吃飯,割地賠款?大清早他媽亡了!”我迴道。


    王傑問道:“你你你啥學曆?”


    我尋思哥們雖然被開除,但好歹也是念過大學的人,這點簡單的物理知識,還真難不倒我。不過,必須得感謝那個喜歡開挖掘機的金三兩,要不是他,這破敗得舊工地,汽油這些原材料和接線工具根本不可能找著。


    “我的學曆,跟你這種沒文化的人說了也不懂。你要是覺得崇拜我,現在可以跪下來給我磕幾個響頭。”我迴道。


    “你得瑟個錘子!我學動物醫學的,雙一流高校碩士畢業,國際學術權威《new-science》雜誌曾發表過論文。”


    “不吹牛逼會死?!”我白了他一眼。


    “不不不信你搜一下,還有我的照片。”王傑一邊無比熟練地給發動機接火花塞和電線,一邊繼續解釋道:“我隻是不知道你還有引天雷的本事而已,要不然這辦法我也能想出來,有啥啥啥了不起!”


    我見他接電線的手法,確實不像一個江湖二愣子,不由對他的話覺得狐疑。


    拿起手機在網上一搜,裏麵果然有一篇論文,作者照片也確實是煉屍怪王傑,論文的標題叫《獵狐犬交叉繁衍頭部毛色基因鏈變化之探究》。名字起的挺高大上,但說白了就是一個意思:狗雜種的發型到底啥顏色。


    不過,我確實被震驚到了。


    “臥槽!你真是雙一流高校的動物醫學碩士?”


    “假不了!”


    “那你是咋走上煉屍這條不歸路的?別告訴我你從小變態,就他媽喜歡煉屍!”


    “關關關你毛事!”


    說話間,設備已經全部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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